李少威
所有的修為,都是一種相處—人怎樣與世界相處。
“世界”包含了社會,也包含了自然。建功于社會,稱為入世,皈依自然,謂之出世。中國傳統(tǒng)上最為稱道的,是將兩者完美銜接。典范者如,越之范蠡,“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晉之陶潛,進為彭澤令,退為南山隱;唐之李泌,山人有妙計,飄飄一白衣。
進退之間,都在尋求一種心靈的寧靜。退歸自然,并不是純自然,而是被賦予了社會色彩的自然法,是對人與世界相處之道的一種領悟。有些出世的人會進入某種宗教,但中國人的宗教從來不是超自然意義上的,而是某種“道”,其實就是自然法。
出世者對“道”的領悟,往往通過對入世者行為與思想的批評來得到印證,這就是出世與入世的一體兩面。
天下太平,無如今日,而天下之亂,也莫過今日。前者在物質層面上,后者在精神層面上。人被異化,物質上熙攘入世,精神上標榜出世。由此產生了各色的“修行”,或男女成群,深山偽隱,或孑然一身,孤林假樂。此時的所謂“道”,其實是在精神上反射出來的對物質世界紛亂狀態(tài)的一種自我催眠,喪失了積極的社會關懷。
金錢社會的組織方式和價格標尺,依然發(fā)揮著連串起珠子的細線的作用,它們將硬幣的兩面,從中間切開,于是乎把已經很低層次的“道”,都變成了一種孤魂野鬼。
幾乎所有傳統(tǒng)宗教(從自然法意義上理解),都認為今天處于“末法時代”,通俗地講就是,今天我們在精神上已經配不上它們,它們也已經拋棄了我們。強硬地往它們身上蹭過去,往往誕生一些悲劇,悲劇就在我們身邊。
但“法”永遠不會滅失,每個時代都有一些人,可以系統(tǒng)地去繼承,但他們往往與有經濟能力去“靈修”的人不發(fā)生關系。他們置身草木,簞食壺漿,吐納自然,思接千里,探尋與世界相處的和諧境界。
當然,社會的功能分工越來越細,像古人那樣入世出世,“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已經沒有社會基礎,此時對自然法的尋求,就變成了一種自我的圓滿。圖中的瑾明道長,生于1989年,因為自幼身體虛弱,十幾歲便到武當拜師求藝,在山林洞天里習武學經,物我兩忘,自在自得。
法,歸根到底是一種智慧境界,修行是為了提升人的智慧層次,獲得與世界寧靜愉悅地相處的方式。作為輔助的武功,則讓人有一個強健的軀體,激發(fā)自然賦予的各種器官的所有潛力,就像盧梭筆下“孤獨的野蠻人”所具有的能力。真正的修行,讓身體與精神統(tǒng)一起來,展示某種難以言喻的美感。
費孝通先生說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是大視野上的,但回歸個體,也就是一種自我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