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自參與了尼克松訪華的安保工作

1972年2月，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訪華期間出現(xiàn)過尷尬的一幕：正在毛主席縱橫捭闔交談時，美方一在場人員的口袋里發(fā)出一種奇怪的聲音，響聲無法停止，他只好把東西拿出來，原來是個微型錄音機，這位美國客人尷尬難容。

來訪的第一天“險象環(huán)生”

1972年2月21日上午11時30分，尼克松的專機在北京東郊機場著陸。對他的禮賓規(guī)格，許多都是單獨安排的。按慣例，國家元首來華訪問，儀仗隊為120人到155人，而此次歡迎的儀仗隊員多達360人。這種少有的高規(guī)格，令尼克松非常滿意。歡迎儀式后，周恩來總理和尼克松同乘一部紅旗防彈轎車，直趨釣魚臺國賓館。此時，美方四位特工，急促地跳上尼的后衛(wèi)車，同我（武建華，時任中央警衛(wèi)局副政委）坐在一起。上車后，他們不及同我打招呼，即刻從衣內(nèi)把槍拔出，子彈上膛，面視車外，如臨近敵，直到住地。一路上他們詫異地看著我，穩(wěn)坐司機旁不慌不忙，槍也不掏，若無其事。

午飯后一個多小時，我還在18號樓值班室忙著，周恩來總理來到樓內(nèi)，找到總統(tǒng)助理査平。周總理說：“毛主席現(xiàn)在要見尼克松總統(tǒng)?！睎似节s忙向總統(tǒng)匯報。聽査平說，此時，尼克松在賓館房間，正準備洗個熱水澡。獲悉毛主席的遨請，尼克松迅速打好領帶整裝待發(fā)。總統(tǒng)雖然沒說什么，但是他的著裝速度說明，他既驚訝又興奮。

這天，我沒顧得上吃中飯，匆匆同美方特工部主任羅伯特·泰勒一起乘周總理陪同尼克松的后衛(wèi)車到中南海。當美國客人進入中南海游泳池毛主席的寓所后，毛主席對尼克松說，今天談話的范疇是你定的，論哲學。于是，雙方各抒己見。在以往的有關記敘中，都不曾提到這次會面期間，曾出現(xiàn)過一個小小的尷尬場面。毛主席的縱橫捭闔，和美國人的充分準備，使交談的氣氛一直很輕松很融洽。但就在這時，美方一個在場人員的口袋里發(fā)出一種奇怪的聲響。他把手放進衣服口袋里擺弄幾下，卻依然無法使聲響停下來，只得無奈地從口袋里把發(fā)出聲響的東西拿了出來。

原來，他在衣服的口袋里悄悄地裝了一個微型錄音機。也許是帶子到頭了，或出了什么故障，所以發(fā)出了聲響。他本想在口袋中操作，把聲響制止住，但沒有做到，只好把錄音機拿出來，尷尬地當眾關上。

偷偷摸摸地錄音這種行為，毛主席歷來是反感的，但此番哲學泛論也沒什么密不可宣的內(nèi)容，美國人已經(jīng)非常狼狽了，他也就失去了再加揶揄的興致，便大度地繼續(xù)著原來的話題，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21日晚7時，國務院總理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宴會廳舉行宴會，歡迎尼克松和夫人。周恩來總理和尼克松總統(tǒng)先后在宴會上祝酒。

樂隊連續(xù)地演奏了中美兩國樂曲，對宴會有不小的震動。當晚《華盛頓郵報》就報道：“晚宴最后，尼克松總統(tǒng)還做了一件‘不尋常的事’：他穿過宴會廳，走向演奏的中國樂隊，致謝并大加贊賞?！辈贿^，就在尼克松走向樂隊時，美方幾位特工，立時起身追隨，引起會場一陣小小驚動。我示意對方，請回座位就餐，會場才安定下來。

雪天游長城、故宮，尼克松大為驚詫

2月23日晚，周總理陪同尼克松一行在首都體育館，觀看了由國家體委組織的體育表演。就在看表演的時候，紛紛揚揚飄起了雪花，而且越來越大?？砂搭A定的活動日程，翌日的上午是尼克松一行游覽長城、定陵。

如果雪一直這樣下的話，長城、定陵的游覽還能去嗎？幾位負責安全接待的負責人一時拿不定主意。當體育館活動結束后，已經(jīng)很晚了，這時還是周總理一錘定音，不管想什么辦法，明天還是按原定日程行動。他告知有關負責人當晚到八達嶺沿途實地看看，并議定采取什么措施。

相關負責人經(jīng)過實地勘察，報經(jīng)周總理同意，采取發(fā)動群眾的辦法。緊急動員了幾十部灑水車，路面分段包干，連夜對次日游覽要經(jīng)過的路段，進行噴灑鹽水和清理工作。同時還安排人力，對登長城的步行道上的積雪，也進行了清掃。2月24日清晨，我根據(jù)主車和前后衛(wèi)車司機的建議，組織他們開了一輛紅旗轎車，從釣魚臺到八達嶺，親自跑了一趟，回來后向車隊其他人員細致地介紹了雪后山路的駕駛技巧。

上午8時，參觀游覽的車隊出釣魚臺國賓館北門，按照預定的路線奔八達嶺而去。沿途整個路面，已經(jīng)被清掃得干干凈凈，沒有一點冰雪。但公路兩側的原野，卻依然是銀裝素裹，白雪皚皚。這一招，使尼克松的隨行記者和特工人員，大為驚詫，贊嘆不已。

2月25日上午，由軍委副主席葉劍英等陪同，尼克松總統(tǒng)和夫人參觀了故宮和出土的歷史文物。而那天，空中飄著雪花，風大天寒。這天美特工人員的著裝不約而同，一律中式打扮。身穿一件藍布棉大衣，頭戴一頂兩耳下垂的棉帽，足登黑色深幫的布棉鞋。在故宮大院的人群中穿來穿去，猶似一幕有趣的“動畫片”，著實引人注目。他們事后告訴我，這種棉布又軟又暖，在美國是買不到的，美國有的都是化纖，所以他們不僅自己買了，還給家人或朋友帶了不少。

游覽杭州西湖，尼克松一行“失蹤”

2月26日，按照談判協(xié)議，北京至杭州，尼克松總統(tǒng)作為周恩來總理的客人，乘坐周總理的伊爾-18渦輪螺旋槳專機，在周總理陪同下，前往杭州。為了保證尼克松外出行動的安全，專門從北京空運過去兩部紅旗防彈汽車。

然而在杭州，還是在忙中出了點小紕漏。因為一到杭州，中、美兩方人員就各往各處，尼克松被安排住在劉莊，周總理住在西泠。根據(jù)預先日程安排，下午是游西湖，周總理和尼克松按約定的時間、地點在花港觀魚景點會合。

由于工作人員沒有領會好意圖，導致周總理和隨行人員在花港觀魚景點等過了匯合的時間，仍不見尼克松一行的身影。美特工人員又是一陣慌張，周總理也怕出什么意外，連忙吩咐有關人員立即聯(lián)絡尋找。

其實，尼克松一行就在距匯合點不遠處的草地上等候，我們跟隨尼克松是準時到達的。由于逾時不見，可著實使人焦急不堪。經(jīng)過一段不長的時間，兩邊的人終于聯(lián)絡上了，但游西湖的活動卻因此而稍有耽擱。可見警衛(wèi)和接待工作，不管事前準備得多么充分，實施時也不可掉以輕心。

在杭州發(fā)生的另一件比較棘手的是，美國國務卿羅杰斯等國務院專家，突然對即將于第二天在上海公布的《中美聯(lián)合公報》發(fā)難，要求再做修改。

這件事當時在杭州聽外交部有關負責同志說：“想不到因為公報問題，美國方面又節(jié)外生枝?！痹谌ズ贾莸娘w機上，美國國務院的專家們看過公報后一肚子意見，要求尼克松進行修改。尼克松迫于壓力，讓基辛格轉達他的意見。我方接洽人員只好去找周恩來總理請示?？偫碚f：“我們也不能放棄應該堅持的原則，這個事，要請示主席?！敝芏鱽懋敿茨闷鹆思t色的直通電話。毛主席聽了匯報，口氣十分堅決地回答說：“你可以告訴尼克松，除了臺灣部分我們不能同意修改之外，其他部分可以商量?！泵飨ｎD片刻，又嚴厲地加上一句話：“任何要修改臺灣部分的企圖都會影響明天發(fā)表公報的可能性。”于是雙方人員在劉莊賓館又開了一次夜車。凌晨之時，“最后”的草案終于完成了，并再次提交雙方首腦正式批準。

1972年2月27日下午5時，周恩來和尼克松在錦江飯店禮堂里向世界宣布了后來被尼克松稱為“改變世界七日”的舉世聞名的上海公報。

1972年2月28日，尼克松和夫人一行結束了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訪問，當天上午乘專機離開上海回國。國務院總理周恩來和中方其他領導人與他們握手告別。歡祝尼克松的訪問得到了圓滿成功，中美關系正?；睦锍虇恿?。

（《國家人文歷史》武健華/文）

1972年2月22日，毛澤東在中南海接見尼克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