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昕孺

圈點文學(xué)湘軍

○吳昕孺

作者（右）與韓少功

吳昕孺：本名吳新宇，一九六七年生，長沙人。曾獲安徽文學(xué)獎、新散文獎、《海外文摘》文學(xué)獎等。有作品進入各種年選、年度排行榜及中學(xué)語文試卷，并被《讀者》《青年文摘》《詩選刊》《散文選刊》《中篇小說月報》《小說選刊》《新華文摘》等轉(zhuǎn)載。已出版長詩《原野》，散文集《聲音的花朵》，文化隨筆《遠方的螢光》，中短篇小說集《天堂的納稅人》，長篇小說《高中的疼痛》《空空洞洞》等二十余部?，F(xiàn)為《讀者》《散文選刊》簽約作家，湖南省詩歌學(xué)會副會長、湖南教育報刊社編審。

文學(xué)湘軍蔚然于上世紀八十年代。一九八二年，莫應(yīng)豐和古華聯(lián)手斬獲首屆茅盾文學(xué)獎，震驚文壇。這也說明，現(xiàn)在獲獎作品的水準可能在提高，評獎的風氣卻變了：還會有一屆茅獎頒給同一省份兩名作家的壯舉嗎？誰都沒想到，首屆茅獎竟然是湖南作家的“絕唱”，從此，茅獎就成了湖南作家和文化部門一個解不開的情結(jié)和一塊卸不掉的心病。其實，過于看重茅獎是政府打造文學(xué)政績工程的極端表現(xiàn)，對文學(xué)本身毫無益處。這不，湖南作家雖然與茅獎漸行漸遠，但文學(xué)創(chuàng)作依然繁花似錦。莫、古之后，韓少功、何立偉、殘雪、蔡測海、葉蔚林、劉艦平等相繼脫穎而出，姚紅魏紫，一時爭妍斗艷。當時有報紙列出六大小說流派的代表作家，韓少功與何立偉分別高居“尋根派”和“意象派”的榜首。

繼沈從文之后，韓少功成為湖南作家的標志性人物。韓少功這一文學(xué)高峰是建筑在一個又一個突出的矛盾上：他生活簡單，但閱歷豐富；僻處鄉(xiāng)村海邊，但視野開闊、心胸寬廣；為人堪稱東方圣賢，創(chuàng)作卻融鑄西方巨擘；身為“尋根派”領(lǐng)袖，卻寫出了最先鋒、最富有實驗意識的中長篇小說。他除了是作家，還是“譯者”、“雜志主編”和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我個人認為，韓少功是中國當代作家中罕見的思想家和實踐者，因為有實踐做底子，他的思想便顯得精銳而飽滿，且更接地氣。他的小說像一部部團得緊緊的寓言，隨筆則大開大合，縱橫捭闔。小說反映韓少功的性格，隨筆顯示韓少功的氣質(zhì)——外柔內(nèi)剛，平中見奇，俯仰于世又獨自成王，見慣大江大海卻永遠守著源頭。

韓少功與他同時代的頂尖作家賈平凹、莫言、余華的不同之處在于，他輕技而重道。重道使他的創(chuàng)作很早就有了一個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輕技卻讓他不太注重虛構(gòu)和敘事，所以他討不到茅獎的好。其實，韓少功是無需用茅獎來證明自己的作家，《馬橋詞典》因為一場無謂的爭端而錯失茅獎，這是茅獎的損失，而不是《馬橋詞典》的遺憾。我敢說，一百年后，百分之八十的茅獎作品沒人讀了，但還會有人讀《馬橋詞典》。

論文學(xué)天分，何立偉毫不亞于韓少功。青年時同為“麓山七才子”，后來一直交情不錯。他們的氣場都很足，但氣質(zhì)大相徑庭。韓少功是天生的領(lǐng)袖，平和中有一股超邁之氣，到哪里就自成那里的核心。何立偉則是天生的玩家，板起臉孔也是一副名士派頭，到哪里都會成為那里的中心。二○一四年十月，何立偉舉辦“文學(xué)藝術(shù)三十周年”展覽，廣發(fā)英雄帖，韓少功也到場祝賀。我得到了消息，但沒有去。我是深為何立偉惋惜的人。我至今記得當初讀到《白色鳥》《小城無故事》《花非花》時的那種驚艷感。那時，在我們這幫小的眼里，韓少功是大作家，而何立偉被驚為“天人”。

當然，我的惋惜或許正是何立偉的自得。他聰明絕頂，能寫，會畫，張口便是幽默。何立偉成名早，不太把名利當回事。他始終活在當下，在把雅事做俗之余，也把俗事做得極雅。人家有錢，他有才。你錢多，他才高，所以有錢人在他面前只是一只鳥。何立偉眼界高，不輕易認同人，但外冷心熱，他推薦、幫助過不少作家，比如何頓。何立偉的創(chuàng)作一度想走何頓的路子，我覺得，這是他“早衰”的原因之一?！昂瘟ァ笔遣豢筛牡模约阂膊恍?；換句話說，誰想做何立偉也做不了。這是獨有的一份。

不知道是不是受何立偉撇開寫作玩漫畫的影響，長沙很多弄出了點聲響的作家都不寫了。弄漫畫需要天分，不是喊玩就玩得了的，于是，他們?nèi)ネ鏀z影、練書法……小說語言出神入化的王平、小說技藝爐火純青的宋元、待人熱忱似火的散文家葉夢，等等，紛紛墮入此道。還有詩人彭國梁，與何立偉多次搭檔出書，何畫，彭寫，他寫著寫著也畫將起來，竟獨樹鋼筆畫一格，如今已成為收藏家的新寵。這個現(xiàn)象，一方面說明湖南作家容易放棄，另一方面也看出他們的淡泊與通達。他們并不是很在乎文學(xué)，或許這真的是一個無需在乎文學(xué)的年代。宋元的一句名言是：“感受生活遠遠比描述生活更重要。”

殘雪長期僻處長沙市一條小巷里，以裁縫為業(yè)，我曾跟隨國梁兄去她家，看過她踩縫紉機的樣子。莫言獲諾獎之前，殘雪在西方文學(xué)圈的名氣比莫言大得多。她的名篇《蒼老的浮云》《黃泥街》曾改變過我的文學(xué)觀。殘雪是中國最早的不為讀者寫作的作家，她只面對自己的靈魂和困境。她的文字是一口深井。所有路過者都容易忽視它，但如果你偶爾趴在井口，往里面看，就會奇妙地看到自己略顯晦澀的面孔，你會懷疑那是不是你。然而，井的深度一定是有限的。無限的深，就只能讓人看不到自己。過于內(nèi)視，使殘雪的后期作品對我不太有吸引力。

薛憶溈被譽為“迷人的異類”。他和殘雪都是十分“西化”的作家，與中國傳統(tǒng)小說的路數(shù)截然兩樣。與殘雪不同，薛憶溈的神韻依然是中國的。他將自己所學(xué)的計算機理論、高等數(shù)學(xué)、西方哲學(xué)，全部當作了文學(xué)武器，因而他的小說具有計算機一般的精妙結(jié)構(gòu)、數(shù)學(xué)那樣的精準和哲學(xué)式的精深。這種寫作對文字有極高的要求?？少F的是，通過一二十年的坐冷板凳、啃冷饃頭，薛憶溈對“完美”的追求形成了自己在語言上的潔癖，他因此能向讀者展示一種既富含西方元素，又非常優(yōu)美好讀的小說，并一躍成為中國當代最好的中短篇小說寫作者之一。略微遺憾的是，寫中短篇的卓越才華似乎對薛憶溈的長篇寫作形成了一種束縛。如果說殘雪的創(chuàng)作像一口井，那薛憶溈的創(chuàng)作則像一汪湖泊，很容易吸引行人的目光，人們都愿意在湖邊走走，欣賞贊嘆四周的美景，但可能很少有人會去關(guān)注自己映在湖里的影子。

就在頂尖作家或出走或放棄的同時，文學(xué)的火種依然在湖湘大地上生生不息。不可思議的是，剛進入新世紀，湖南文學(xué)在全國轟然炸響的是一枚被稱作“官場小說”的炮彈！王躍文，原是湘西北溆浦縣政府辦一名公務(wù)員，因擅寫官樣文章，得以調(diào)進省城長沙。二○○○年，他的首部長篇小說《國畫》甫一問世，三月內(nèi)重印五次，盜版蜂起，不計其數(shù)。我后來到定王臺書市買了送給外地朋友的，全是盜版。王躍文看在老朋友面子上，才被迫簽上大名。新時期以來，以官場為題材的作品在《國畫》之前也有，甚至不少，但不得不說，是王躍文將官場題材的創(chuàng)作提升到了文學(xué)的高度。但又不得不說，“《國畫》熱”不是讀者對文學(xué)的熱情，而是他們對官場的熱情?！秶嫛返某晒Γ蟠蟠碳ち撕媳就磷骷业纳窠?jīng)，名利雙收的王躍文成為了年輕寫作者的一根標桿。于是，湖南出現(xiàn)了專門進行官場小說創(chuàng)作的作家，一些詩人、散文家也趨之若鶩。他們當然無法像王躍文那樣“爆”得大名，但炮制出來的類似官場百科全書那樣的玩意兒，市場卻不小，照樣賺得盆滿缽滿。我很理解王躍文討厭別人將他的作品貼上“官場小說”的標簽，因為這種類型的小說太濫，也太爛了。就像謝宗玉討厭別人說他是“鄉(xiāng)土散文”的代表作家一樣。鄉(xiāng)土散文被國內(nèi)一大群尋常、庸俗、肉麻作家寫成了狗屎，要他“代表”這一類別，豈不是佛頭著糞，明珠暗投？

王躍文毫無疑問是一名優(yōu)秀作家，而絕不是一個靠抖露官場潛規(guī)則發(fā)跡的人。他也在不斷深化和拓展自己?！睹反喂适隆贰渡n黃》之后，他相繼推出歷史小說《大清相國》和愛情小說《愛歷元年》。他二○一二年創(chuàng)作的中篇小說《漫水》我最為喜歡，曾撰文贊譽為“拱璧”。我之所以如此說，除了小說本身寫得好之外，更看重的是王躍文所選取的方向。王躍文現(xiàn)在的壓力真不小，作為中生代的骨干作家，他肩負著為本省奪取茅獎的重任。王躍文的創(chuàng)作實力沒有問題，他是這一代湖南小說家中語言能力最強的，寫長篇的經(jīng)驗也足夠。我覺得，王躍文要真正寫出競爭茅獎的作品，可能得“回去”，回到湘西北去，回到故鄉(xiāng)那片神奇的土地，汲取足夠的營養(yǎng)和力量，沉潛數(shù)年，然后可以氣貫長虹。

和躍文一起肩負茅獎使命的，還有閻真。閻真同樣是一名擁有粉絲無數(shù)的優(yōu)秀作家。《滄浪之水》《曾在天涯》都寫得好，賣得也好。前些年他本想封筆，由于封筆之作《因為女人》倍受爭議，因此有了二○一五年在茅獎名落孫山的《活著之上》。茅獎五個，排名第六。這個名次真讓人不甘心。閻真還會不會再寫下去呢？我不知道?？此诿襟w上發(fā)布建議茅獎評選采取實名制的“書生氣”建議，覺得他還會有下一部。

閻真高個，俊雅，他不寫小說都是人群中最打眼的，何況名滿天下。但他始終話不高聲，低調(diào)謙和。有次在毛澤東文學(xué)院的長篇小說研討班上，他作為老師給學(xué)員講課，課后有些學(xué)員批評他的小說，出語頗苛，他側(cè)耳傾聽，耐心講解，其從容淡定讓我肅然起敬。閻真很少中短篇小說的訓(xùn)練，較少接觸詩歌、散文，我覺得這可能是其軟肋。他的長篇小說結(jié)構(gòu)、細節(jié)都出色，但詩性稍欠。生活中的閻真俏皮、有趣，時?，F(xiàn)出可愛的孩子氣。這股孩子氣在他的小說中見得不多。寫小說的時候，他更像是真氣充沛的“閻老師”。

還要提兩位作家，何頓和姜貽斌。“湖南騾子”何頓學(xué)的是美術(shù)專業(yè)，做過裝修，他的小說可以用“橫空出世”四字來形容。何頓是一位有氣場、有野心的作家，他的作品想法好，勁道足，讀起來過癮，但竊以為，得之于粗獷，失之于粗糙，出世不難，欲要流傳于世，還得下些功夫。姜貽斌是湖南少數(shù)幾位在三十多年創(chuàng)作中始終保持狀態(tài)的作家之一。在我的印象中，他不追求“寫”之外的任何福利，寫作本身能給他帶來足夠的快樂和自在。所以即使不慍不火，這位前煤礦工人也把寫字當作挖礦一樣，默默耕耘。姜貽斌數(shù)十年如一日，上午睡覺、下午寫作、晚上喝酒K歌，開玩笑不設(shè)界限，他成功地將長沙一大撥臉皮薄的女文學(xué)愛好者培養(yǎng)得厚顏起來。但他是典型的嘴巴上調(diào)皮，他這輩子的全部時間除開挖了幾年煤，當過幾年編輯，就是寫作。他的文風亦如講話那般跳脫有味。三十年來，他打電話給我或者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十有八九是：“你那篇文章寫得好啊，硬是沒發(fā)現(xiàn)一個錯別字！”

抱歉的是，我生于六十年代，卻對這個年代的湖南作家（詩人除外）最陌生。比較熟悉的該數(shù)散文家王開林了。開林兄是北大才子，早慧亦早成，伴隨著井噴般的創(chuàng)作業(yè)績，一躍成為當時全國最年輕的省作協(xié)副主席。在散文領(lǐng)域高歌猛進的同時，開林試圖去開發(fā)小說的地盤。他寫小說并不如寫散文得心應(yīng)手，尤其一部《文人秀》讓他受到不小的“內(nèi)傷”。現(xiàn)在，他蝸居書房，撰寫了大批文化散文和雜感隨筆。開林兄才華橫溢，這些年的挫折又在砥礪其心志、博大其胸襟，祝愿開林兄的創(chuàng)作有更大的氣象。

往后一代，《芙蓉》前主編顏家文老師炮制了一個響徹全國的“湘軍五少將”：謝宗玉、馬笑泉、沈念、田耳、于懷岸。于懷岸我從未見過面，田耳在飯桌上見過兩次，笑泉、沈念是我的好朋友，交情最深的是謝宗玉：好朋友加老朋友。應(yīng)當說，這五個人基本反映了除詩歌之外的新湘軍水準。

去年，我寫了一篇尚未發(fā)表的文章《憂郁王子謝宗玉》?！皯n郁”無疑是謝宗玉身上最為突出的特點。憂郁是他探討人性的武器，也是他自我保護的盔甲。他的憂郁，不像杜甫老爺子那樣懷百世之憂，更不像范仲淹將軍那樣憂樂關(guān)乎整個天下；他的憂郁有點法國作家普魯斯特憂時傷逝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三閭大夫屈原那種“其志潔，故其稱物芳”的本能的、天然的悲憫。宗玉的憂郁，是一種不自覺卻又最自覺不過的審美，由此，他也毫不做作卻又一如既往地，締造著自己在憂郁和潔凈的土壤上生長出來的“美”的人格。

我寫這篇文章不唯表揚宗玉，還有另一重意思，就是想告訴他，他不能只滿足于當一名王子，他是可以去做皇帝的。宗玉有文采，有識見，有情懷，但他少了點狠勁。他的文章有時過于內(nèi)斂，情感濃縮有如重拳，刀刀劍劍往自己身上抹，讀來讓人心疼。可喜的是，謝宗玉散文里的憂郁氣質(zhì)，那種濕漉漉的感性、深陷其間的困頓，在其電影隨筆中一掃殆盡，他搖身變成一個冷靜、理性、睿智的旁觀者：雙眼猶如一道X光線，光影聲色中的塵世萬象紛紛委地，藏在電影深處的、本質(zhì)的東西盡顯無遺。這些力量充盈、思辨駘蕩的文字讓他擁有了一個真正思想者的身份。我在想，倘若謝宗玉拿了這些東西再回到散文和小說創(chuàng)作中來，會是一個什么狀況？

我認識的四人中最有狠勁的，是來自邵陽的馬笑泉。笑泉具備諸多優(yōu)勢，是五少將中唯一有家學(xué)淵源的（母親是詩人），唯一的綜合型作家（小說、散文、詩歌都能寫）；而且他有很大的閱讀量，還很年輕（一九七八年生）。

我和笑泉時相交流，我喜歡聽他談閱讀，談寫作，甚至談習武。他的作品，無論哪種體裁，都充滿了力量。他前期的作品力量比較外顯，近些年，功力增強，力量漸漸內(nèi)化，文字日趨沖淡，特別是短篇小說，震撼力反而更強。笑泉心氣很高，而且取法乎上，他的小說寫法非常先進，倘若能在傳統(tǒng)和先鋒間找到一個最佳契合點，前途不可限量。

沈念是五少將中最年少的，笑泉次之。他們的性情也相映成趣：一個是寶慶劍客，一個是云夢書生；一個強壯沉毅，一個機敏靈秀；一個觀多言少，一個生動活潑。

我讀過沈念的諸多散文和一本小說集，他的文字綿延雋永，像風景區(qū)里起伏的群山，極有姿致，讀起來滿口噙香。他的文體比較淡化，常常將散文的節(jié)奏運用到小說上，引人入勝。如果在重要節(jié)點和關(guān)鍵時候，能猛地來那么一榔頭或者一棒子，那就更有勁道了。沈念的散文尤其值得期許。散文無須太多的戲劇性，以沈念清拔秀挺的筆力，他完全可以取效風騷，追蹤韓柳，達到劉禹錫在《洞庭湖》一詩中所寫的“遙望洞庭山水色，白銀盤里一青螺”的高遠境界。

猶記得多年前和田耳一起吃飯時的情景。他圓頭大耳，面貌樸拙，在湖南鄉(xiāng)下，這是富貴之相。田耳早已名動江湖，成為同代作家中的翹楚，卻謙卑低調(diào)，洵洵儒雅，殊為難得。更早的時候，我在網(wǎng)上讀到他的短篇小說《衣缽》，不禁嘆服之至。如果要我在有限的閱讀范圍內(nèi)，排出給我印象最深的新時期的短篇小說，《衣缽》能躋身前五。田耳大約不寫詩，我也沒讀過他的散文，但他僅憑小說一項，即可傲視群雄。田耳是湘西鳳凰人，所以我們也不奇怪，那里可是出過沈從文、黃永玉叔侄的。聽到田耳遷居廣西的消息，我悵然良久。前輩中，韓少功、葉蔚林、蔣子丹去了海南，肖建國去了廣州，殘雪去了北京；同輩中，薛憶溈先落戶深圳，后移民加拿大……幾乎將湘軍的脊梁骨抽光。后生里面，鄭小驢去了海南，向迅去了江蘇，田耳去了廣西。少壯派剛剛成型，卻又被“出走”攪局。湖南，真是一片充滿驚奇、期待，又讓人黯然神傷之地。讓我隱隱然擔心的是，田耳寫得最好的小說無不與湘西一地的風物人情有關(guān)，一旦離開這片土地，他能否像當年的韓少功那樣，不僅另有開辟，鴻圖大展，而且讓自己的文學(xué)之樹更加根深葉茂，繁花似錦？我們只能拭目以待。

坦率地說，我對“文學(xué)湘軍”這個團隊并不算熟悉，閱讀量也有限。上述文字純屬憑感覺寫下的一己之見，不講究學(xué)術(shù)上的縝密和人情上的圓融。若有不當處，敬請“文學(xué)湘軍”的將士們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