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衛(wèi)
那一夜的雪花,飄落一地銀色的月光,皎潔如初。父親的印象被定格在雪月間。
記憶中,父親的形象總是高大而又威嚴(yán),他是不茍言笑的一個人,他的皮膚從年頭至年尾都是黑黝黝的,過度的風(fēng)吹日曬使他的臉上出現(xiàn)了本不屬于他這個年紀(jì)的深深“溝壑”,他的聲音大部分時間都是略顯沙啞而又粗獷的,略高些便會給人以要發(fā)怒的感覺。對于童年的我,父親的形象遠(yuǎn)沒有母親來得溫柔親切。
幼時對父親的記憶似乎只是局限于“嚴(yán)厲”二字,他會因為我犯了錯而訓(xùn)斥我,會因我的一時驕傲而教育我,他好像只會板著臉,用他那粗獷的嗓音同人說話,沒一點柔情。
直至長大后,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父親并不只有那冷硬的一面,也有他慈和的一面:愛子的他,倒顯出幾分可愛。大約在十一歲時,正值年假,家家戶戶都置辦好了年貨,就等著三十晚上的歡慶。那一天,早上一起來,便覺得冷,窗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屋頂上,馬路邊盡是一片雪白。天空中仍飄灑著片片飛雪,那種美麗是無與倫比的,美得不能用我這平淡的語言來形容。一切是那么清新卻又有著別樣的暖意,樹梢上、樹冠上,隨處可見厚厚的積雪,方懂得何為“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敖裉焓且荒甑某跹?,弄點雪在手上搓搓,才不會生凍瘡。”父親叮囑了我一句,便匆匆出去了。在這大雪紛飛的日子,他還要出去工作。我幼小的心里,說不出是傷感、不舍,還是失落。
中午,父親打來電話,我小心翼翼地問,晚上回來陪我出去玩雪好嗎?聲音小得連自己都聽不見。電話那頭卻很快傳來了粗獷卻又爽朗的答應(yīng)聲。我真說不出那時的驚喜與歡悅,比吃了辣子還暖。一個下午,我便只是坐在窗前癡癡地等、癡癡地望,既望雪,又望那雪中歸來的人兒。黃昏很快降臨了,雪卻已不下了。熟悉的身影在眼里出現(xiàn),我慌忙離了座位,麻利地開了門。
終于盼到了,我牽著父親的手,極快地下了樓,那雙大手的溫度遠(yuǎn)比想象的還要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里,積雪融了些許,不再那么深厚,卻依然雪白無瑕,映襯出一份別樣的純潔與凈白,盡管清冷,卻因有了父親的陪伴而暖了許多。
“今天,用手搓了雪嗎?”父親粗獷的嗓音在背后響起,卻是那樣溫暖柔和,沒有往日的威嚴(yán)。我停滯了一會兒,舔了舔干燥的唇:“沒,沒有?!蔽也挥勺灾鞯卣f出這句話,盡管白天已搓了許多遍。父親彎下腰,用手抓了些許雪,將我的小手抓住,不住地搓了起來,雪的冰冷與父親手掌的溫暖交替重合著,卻不似白天自己搓時那般寒冷。父親彎下腰又抓了把雪,直搓得兩個人的手都被凍紅,沒了溫度,只有冷冷的水從手間一滴滴向下落,很快又浸入了雪間,消失不見。月光靜靜地被播灑,我分明清晰地看見,月下,一雙黑紅的大手,一雙粉紅的小手,卻透著無限的暖意。父親輕聲地問著:“還冷嗎?”“不冷了?!蔽液芸斓卮鸬溃M管小手仍不見一絲暖,心里卻已是來年的春天。此時,一種叫愛的東西,在我的心底植根。
月色灑滿大地,皚皚的白雪顯得更加潔麗美好,一地銀色,皎潔如初。我終于明白,父親的每一聲訓(xùn)斥、每一次打擊是為什么;父親在日曬風(fēng)吹下工作是為什么;父親不茍言笑,指出我的錯誤是為什么;父親在每年的第一場雪后為我的手搓雪是為什么……父親有太多的辛勞,是他的威嚴(yán)與辛勞填充了我豐衣足食的童年,奠定著生命的基礎(chǔ),進(jìn)而影響著我,乃至我的一生。
月色溶溶,靜坐窗前,期盼下一場大雪的到來,耳畔已聽得雪花落地之聲,只盼著那茫茫大地,將我心中的那份愛與暖,延續(xù)到永遠(yuǎn)。
‖江蘇省如皋初級中學(xué)‖指導(dǎo)教師:夏年鳳
文章的最大特色是采用對比手法,比如,以父親形象的外冷內(nèi)熱作對比,以寒冬之冷與父愛之暖做對比。在強烈的對比之中,一位肩負(fù)家庭重任,同時又滿懷深情的父親形象躍然紙上。文中,作者擷取了一個溫暖的細(xì)節(jié),即父親不顧工作勞累,仍堅持給作者用初雪搓手,以防凍傷。一貫粗糙、嚴(yán)厲的父親,是多么細(xì)心、溫柔地給孩子反復(fù)地搓手啊!這種巨大的形象反差,足以令作者感動,以及瞬間改變了對父親的粗淺認(rèn)識。原來,父愛之深,需要用心聆聽。
【適用文題】聆聽父愛;溫暖的父愛;冬天因為 不再寒涼……(小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