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躍+莫蘭
見到陳明昊是兩周前的一個下午,在北京愚公移山俱樂部,他正在為話劇丈量場地,安排一些桌椅的擺放。1月27、28、29日這三天,由蛇槃兔劇場出品,陳明昊導演的話劇《公?!穼⒃谶@里上演。2015年10月在烏鎮(zhèn)戲劇節(jié)首演時,因劇情的真實殘酷,表演上的過癮和刺激,以及用拳擊臺做舞臺,讓搖滾樂隊參與演出,觀眾可站立可隨意走動,還可以上臺蹦一蹦,這樣獨特的狂歡式的戲劇體驗讓《公?!肥斋@了瘋狂的好評。這次,人們可以在北京的Live house里看這場話劇,不僅新鮮,而且很酷。
《公?!肥怯斚伦罴t的青年劇作家麥克·巴特萊特的作品,去年曾贏得了歐洲戲劇最高獎——勞倫斯·奧利佛獎的杰出貢獻獎。蛇槃兔劇場的宣傳總監(jiān)儲智勇在英國看過《公?!泛蠡貋砗完惷麝徽f,“有一個演員的戲特別過癮!”一聽是個“演員”的戲,陳明昊就來了興趣。什么叫 “演員”的戲?“最終看的是幾個演員的碰撞,導演要做的就是把握好節(jié)奏,多和演員交流?!眱χ怯略@樣詮釋陳明昊的藝術探索:“他挖掘的一直是以表演為核心支點的舞臺空間的可能性。”《公?!返挠⑽陌嬷挥兴膫€演員,在一個類似天臺的地方演出,簡單卻很有力量,“英國是一個盛產好演員的地方。”陳明昊說。
《公牛》講述了一個放之世界皆準的職場故事:經(jīng)濟衰退,公司大規(guī)模裁員,職員X所在的三人小組中有一個人要被裁掉。本該公布結果之時,上司遲遲不到,另外兩個同事對X的打擊和戲弄比往日更變本加厲,他仿佛被迫置身于一場噩夢般的搏擊比賽,精疲力盡、還擊乏術。上司終于出現(xiàn)了,這時的X就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公牛,怒不可遏地開始垂死反擊……
看過劇本后,陳明昊覺得這遠沒他了解到的中國的職場殘酷。他想在戲里表達出更殘酷的勁兒,一部分就得由演員來承擔。他特意找來幾個白領給演員們講述自己的職場生活和見聞,果然現(xiàn)實比劇本狠多了。正式排練前,他請了法國的默劇老師給演員們做身體訓練,演員們還要在一起聽音樂聊天找感覺,“讓思想和身體一起發(fā)酵,戲的感覺是和整個場子一起長起來的,而不是導演決定的?!?/p>
在演員之外,陳明昊用拳擊臺、自由搏擊和搖滾樂來制造緊張、血腥和混亂的氛圍。讀劇本時,陳明昊有一種直感:“為什么叫‘公牛?白領間的爭斗好像斗牛,我嗅到了血腥味,這讓我想到了現(xiàn)在的舞臺呈現(xiàn)?!睆念^到尾,演員們戴著拳擊手套隨時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說唱歌手小老虎和搖滾樂隊就像一股惡勢力,時不時地用刺激性的音樂挑逗演員的情緒,或為戰(zhàn)斗助威。有些觀眾看得血脈噴張,大喊“還手?。 ?、“打他!”、“加油!”……職場中的劍拔弩張、無情和變態(tài)在夸張和戲謔中被呈現(xiàn)出來。當當網(wǎng)聯(lián)合總裁李國慶在烏鎮(zhèn)看了首演的《公?!?,散場后坐在劇院的石階上崩潰地哭了,劇中的男主人公讓他想起他曾經(jīng)的一名員工和他們裁員時的境況,《公牛》的真實勾起了他的共鳴。
《公?!愤x擇在晚上9點演出,一個夜生活開始的時間。“它就是一種城市生活嘛?!标惷麝唤忉尩溃斑@個戲里面涉及人性的東西非常壓抑,我們并不是要告訴你生活的絕望,而是有些東西是躲也躲不過去的。可能你今晚去夜店釋放了一下,但明天你的生活依舊如此。你必須面對,但你可以選擇瞬間發(fā)泄,選擇精神上的慰藉?!?p>
Q&A
Q:《公牛》和你以往的創(chuàng)作有什么不一樣?
A:我一直很相信演員自身生長出來的東西,這次更是給了他們空間去表達,因為文本很短,場景很簡單很固定,主要就是看演員如何把感覺釋放出去。現(xiàn)在我排戲不那么著急了,我也是演員,會有演員的思維方式,以前跟他們交流時我腦子里對人物已經(jīng)有一個非常具體的形象了,這個對演員的壓力很大,會出現(xiàn)一些較量。這次我沒有預判什么,只在旁邊看他們表演,給一些建議。這種感覺很危險,需要一個團隊的信任。
Q:你對演員的表演有什么評價?
A:挺棒的。這是一場介乎演唱會、體育比賽、戲劇之間的表演,對于他們來說很詭異。這些演員我都合作了很長時間,我發(fā)現(xiàn)他們筋疲力盡沒有力氣去完成多余的表演的時候是非常精彩的,這個戲對演員的身體要求很高,很累,真像是打了一場自由搏擊,而且他們在場下還要思考很多東西,想得多可以加強對這個戲的信念。
Q:《公?!肺说牡胤绞鞘裁矗?/p>
A:它使我看到當下的一些問題,而且我沒上過班,所以我可以不帶怨氣地去表達,沒有痛楚地去分享這種生活狀態(tài),這會更有意思。人有自己的情緒時可能沒法準確地表達。
Q:你以前也演過一些國外的劇本,比如《第二次別離》、《伽利略》,對國外的劇本有偏愛嗎?
A:外國劇本比較成熟,但很多東西離我們很遠,對翻譯的要求比較高。我對國外作家有些了解,對不同風格也會關注,也有人給我提供一些國外作家的劇本,其實我對國外的劇本挺挑的。我還是很關注我們的生活,也想做原創(chuàng)劇本,但很難,我不太喜歡自己寫自己導,還是和劇本有些距離和陌生感比較好。寫故事時就知道怎么排了,我覺得創(chuàng)作就結束了。自己寫自己導對我來說是問題,我希望更多地抓住感覺上的東西,用這種方式和編劇交流,然后把文本放下,把精華的東西吸收到自己身上。這個過程對我來說很重要,是一個生長的過程,需要原始的情感??赡芤院笪視L試原創(chuàng)吧,但我現(xiàn)在是這么想的。特別希望中國有好的原創(chuàng)劇本,可能以后我會改一些小說之類的作品吧。
Q:中戲96級表演班的很多同學都在影視圈,你為什么選擇留在話劇舞臺?
A:中戲本來就是學話劇的,干了這個就干不了那個吧,你給予它,它也給你回饋,在戲劇創(chuàng)作中找到溫暖和內心的滿足。我們班同學像梅婷、袁泉、秦海璐她們都演話劇,不僅因為演影視劇得到了名氣,她們得到的東西可能比我更豐富,但也比我更忙碌。人有很多欲望,我想簡單一點,不愿意被這個時代影響,更愿意站在旁邊看看。這種感覺有助于我思考,很多東西其實也不是你選擇的,跟性格有關系,自然就找到了這種狀態(tài),做戲劇我很舒服。
Q:孟京輝給了你很大的影響?
A:他給我的是一種自由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不受傳統(tǒng)觀念、哲學、教育方面的束縛。跟他合作這么長時間給了我很多信念,我非常相信有很多東西都在,它不是創(chuàng)作出來的,而是在你身體的某個角落等著你發(fā)現(xiàn)。
Q:你說過演員要演好戲需要做一些與表演無關的事,你都喜歡做哪些事?
A:我住在香山的山上,冬天還得自己劈柴生火,山里有地還種點菜。住樓房沒那么多事,住山里一天就感覺很多事可以干,看到一木頭覺得挺好看就弄過來做成一個架子或一盞燈。我沒什么特別具體的專長,就喜歡混著,和朋友聊聊天。
Q :你會在什么情況做導演?
A:要有感覺,只有我覺得特好,特想表達的時候才會想去做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