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透風(fēng)痕
那女子叫來鶯兒,是漢都洛陽芳澤閣的頭牌舞姬,在沒遇到曹操之前,她過著笑看五陵年少爭纏頭的生活。她并不知道自己曼妙的舞姿里藏著一段塵緣,那段塵緣里有終究要讓她以生命為代價的相遇。
她的舞為誰曼妙,為誰凄涼?一曲既畢,樂聲倏止,滿眼火光中董卓要火燒洛陽城,逼漢獻帝遷都長安,而她一個弱女子要逃向哪里?誰還會在兵荒馬亂中記起她?
慌亂無措間,她聽到了一聲呼喚,那是常去芳澤閣聽曲的曹操派羽林郎王圖來救她了,曹操早就被她曼妙的舞姿和婉轉(zhuǎn)的歌喉傾倒,對她念念不忘,她雖記不清曹操的模樣,但這時能夠被人記得是一種不可求的奢望。
她被帶到曹操身邊做了侍妾,跟隨他轉(zhuǎn)戰(zhàn)沙場。在打仗間隙,她輕盈的旋舞宛如盛開的蓮花,碧綠的水袖拂去曹操心頭的惆悵和孤獨。一雙似笑非笑的眼幽深如一汪古老的泉,輕輕一轉(zhuǎn)便撥動了他的心懷。
然而她是寂寞的,她對曹操沒有愛情,他只是她亂世里唯一可以依傍的浮木,不是曹操,她早就成為戰(zhàn)火中一朵枯萎的花了。
而那個曾幫曹操救她的羽林郎王圖闖入了她心扉,當(dāng)曹操馳騁疆場忙于國家大計時,或周旋于佳人美色之間時,他在她寂寞的心扉里像星星那樣點亮了她的天空,溫暖著她的黑夜。他的英俊多情成了她甘心一飲而盡的鴆毒,明知不能卻越陷越深。
曹操派王圖前往荊州刺探軍情,可駐守荊州的偏偏是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大將軍關(guān)羽!此去必是兇多吉少,當(dāng)王圖把這一切告訴來鶯兒時,她整夜惶恐,唯恐失去他,不愿讓他離去。
次日,王圖誤了點卯的時間,被捆綁下獄,曹操準(zhǔn)備在出征前殺他祭旗。她跪在曹操面前,懇求代王圖一死!曹操問她原因,她說出了和王圖的私情,她是抱著和情郎同赴黃泉的心說出來的,然而曹操卻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憤怒,或許一個侍妾在曹操心里本就沒有任何分量。
可是,在戰(zhàn)火的煎熬下,他需要她的長袖善舞來解軍旅生活的孤寂與沉悶。曹操此時已是極佩服這女子,能夠把生死置之度外,敢對他說明私情,實在是勇氣可嘉!更何況曹操除了是統(tǒng)帥還是文士,文士對于至情與至性還是尊重的,這一刻他倒不舍得她去死了,他想考驗她的真情。
曹操讓她去訓(xùn)練一個小型歌舞班,給她一個月的時間,若她能完成,便允許她為王圖而死!曹操以為她不過是小女子一時意氣,等回過神來,還是舍不得如花生命的。
一個月后,她出色地完成了任務(wù)來領(lǐng)死,看著日漸消瘦的她,曹操升起了一絲憐惜,有心赦她不死,她幽幽道:“天下哪有這道理,身犯重罪可以逍遙法外,不但本身難以自處,丞相又如何統(tǒng)馭群下。再說我已做了對不起你的事,面對你的厚恩,也無臉茍活人間?!蹦且豢?,曹操真的感動了,這個女子已大難臨頭,反而能夠替別人著想。
此間真情也讓曹操感慨傷懷,自己位高權(quán)重,身邊萬千紅顏,誰會甘愿為他赴死,而眼前這個為愛赴死的女子卻因為自己不夠珍惜而錯失!曹操長嘆一聲,踐行對她的承諾,先放了王圖,再允許她赴死。
曹操帶著滿腔酸楚和敬意把她的深情全都告訴了王圖,是王圖懼怕曹操的奸詐之名?還是王圖沒有真正愛過她?他笑說自己根本沒有愛過她,對她不過是逢場作戲!
曹操憤怒地把王圖踢下臺階,讓他滾出丞相府。曹操在心里悲憫著她,要免她一死,她卻沒有答應(yīng),只鄭重地向曹操行了君臣大禮后拂袖而去,去得那么坦然堅決,神態(tài)安閑……
望著她清瘦曼妙的身影,曹操沒有說出王圖的無情無義,盡管那也許能夠阻止她的求死之心,可是曹操知道那比讓她死更殘酷。曹操也知道,她的死一是為情,一是為義,情固是空的,然而為他顧全大局的這番大義,曹操不能不感動。只可惜只有他一個人懂,那一刻曹操感到刻骨的孤獨與寂寞!
悲歡離合,生生死死,經(jīng)歷了諸多滄桑,戎馬倥傯的曹操再也忍不住內(nèi)心悲切,兩行清淚不禁灑落!
三國亂世里紅顏凌亂,卻只有來鶯兒能讓一代梟雄銘記于心。她的曼妙身姿和如畫容顏在時間的消磨下越來越淡,而她的重情重義之舉卻越來越清晰地出現(xiàn)在曹操的夢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