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永勤

不知從哪一天起，小娟變得越來越孤僻，不愛上體育課，不報興趣班，不參加同學聚會，就連同學們最喜歡的郊游她也不去，反正只要是有活動她都會以各種理由推托，怎么勸都沒用。慢慢地，同學們都開始疏遠她，再有什么課外活動也不喊她了，反正她一準會拒絕。

發(fā)生在小娟身上的怪事越來越多。近兩個月來，小娟每天早晨上學前在廁所里待的時間長達半個多小時，起初小娟的父親以為她在廁所里玩手機，可是后來發(fā)現(xiàn)手機根本沒帶進廁所，那她在廁所里僅僅就是大小便嗎？小娟的父親反復追問無果，懷疑她消化系統(tǒng)出了毛病，只有帶她去看醫(yī)生。小娟倒也沒反對，很配合地查血、查尿、拍片等，可是查來查去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

父親為此變得很焦慮，多次追問女兒到底哪里不舒服，一開始小娟還搪塞一下，后來干脆一言不發(fā)，父女之間的關(guān)系變得很僵。無奈之下，父親找到小娟的表姐，讓她利用暑假和小娟住到一起，24小時觀察小娟的活動。

也許是有了表姐的陪伴，小娟臉上似乎有了一些笑容，但還是言語少，尤其當表姐問到一些涉及個人習慣和愛好的問題，她就回避且有一些反感，依然不愿意外出，她照樣會在廁所里待很久才出來。

小娟的表姐是大學生，學的是臨床醫(yī)學專業(yè)，對小娟的表現(xiàn)好生疑惑，她把小娟的癥狀收集起來，帶到學校去問老師。經(jīng)過仔細分析，老師認為小娟多半是得了某種心理疾病，想要得到有效治療，必須先確診，而確診的關(guān)鍵就是要想方設法找到病因。表姐決定把小娟的疾病作為個案寫一篇論文，畢竟好好的一個女孩突然變得怪怪的，萬一拖時間長了失去治療的機會就麻煩了。

征得小娟父親的同意，表姐開始對小娟秘密調(diào)查?？墒牵夹睦砑膊〉娜送鶅?nèi)心都很脆弱，最怕別人窺探自己的隱私，再說了，如何才能找到病因，怎樣才能在不刺激小娟的情況下找到答案，這些都需要周密思考，萬一遭到小娟的強烈反對無疑會加重小娟的病情。

想來想去，表姐決定先弄清廁所的秘密。她買了一個微型攝像機藏在廁所里，毫不費力，廁所的疑團終于揭開了。

當表姐打開錄像資料的時候，簡直驚呆了，只見小娟進廁所小便后，開始仔細檢查褲子的紐扣和拉鏈，全部扣好拉好后，外面加了一根長長的繩子，系上，打了個死結(jié)，然后在外面又加上一條皮帶。皮帶扣好后，她并不急于出門，而是把剛剛系好的皮帶、繩子、拉鏈、紐扣全部解開，又重新開始一件件系上。就這樣反反復復做了3次，小娟最后才長舒一口氣，從廁所里出來。

天哪，小娟的癥狀完全像一個精神病患者，表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她所學的知識，小娟無疑是得了心理疾病——強迫癥，準確地分類叫強迫動作中的強迫檢查，是一種以強迫癥狀為主的神經(jīng)癥，其特點是有意識的自我強迫與反強迫并存，兩者強烈沖突使患者感到焦慮和痛苦，明知強迫癥狀的存在毫無意義且不合理，卻無法克制自己而反復去做，患者越是努力控制自己的行為，內(nèi)心越是感到恐懼和不安。小娟才13歲，這個病如果得不到控制，將會嚴重影響她的學習和生活，人們甚至會將其歸入非正常人群。

小娟的父親一籌莫展，除了拿錢別無辦法，可是這種病還真不是錢能解決的，最難的就是尋找病因。一般來講，患者一定是受到過某種強烈的刺激才會發(fā)病，隨著時間的推移，患者的大腦逐漸形成了一套強迫的程序，一旦覺得要面對相同或者相似的情景就會格外焦慮。所以，必須找到刺激小娟發(fā)病的第一現(xiàn)場，只有弄清刺激事件的真相，才能制訂出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案。

表姐開始走訪接觸過小娟的人。為了避免對小娟以后的生活造成影響，表姐很注意溝通方法，也一再懇求對方保護孩子的自尊，調(diào)查的事情萬萬不能讓小娟知道，否則她也會對表姐關(guān)閉心門。

功夫不負有心人，表姐終于得到了一條極其重要的線索：據(jù)小區(qū)門衛(wèi)反映，大半年前的一天，他看見小娟哭著跑回來，喊了她兩聲也沒理，當時，小娟臉上好像還化著妝，被眼淚弄得花里胡哨的。表姐想，小娟平時是不化妝的，既然是臉上有妝，想必那天有演出。

小娟的爸爸立即查看日歷，果然那天在體育場有合唱團的演出。表姐馬不停蹄，直奔少年合唱團。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合唱團的少男少女們個個都打扮得英俊漂亮準備演出。作為領唱，小娟更是格外引人注目，雪白的蕾絲花邊襯衣，紫羅蘭的絲綢裙子，配上一雙有蝴蝶結(jié)的皮鞋，簡直美極了。那時的小娟開朗、大方，開心地在人群中穿梭，不斷地和同學們自拍合影。

演出準時開始，小娟的歌聲美妙如黃鶯，領唱、合唱、輪唱，一切都那么順利。就在歌曲唱到最后一句高音的時候，意外發(fā)生了。按老師的編排，歌曲唱到最后小娟有幾個動作，可是一陣風吹來掀起了她的裙子，小娟下意識把裙子往下拽了一下，沒想到裙子腰部唯一的一?？圩颖蛔У袅耍z綢裙子瞬間滑落，白色的三角短褲在大庭廣眾之下一覽無余。小娟提起裙子狼狽地逃離了現(xiàn)場，從此她再也沒有在合唱團出現(xiàn)過。

據(jù)合唱團的老師反映，這件事情其實沒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由于歌唱部分非常完美，那個節(jié)目還得了獎，至于最后的尷尬，大家都覺得沒什么。后來，合唱團的老師多次給小娟打電話請她回來繼續(xù)領唱，可是小娟都以各種理由拒絕了。

了解到這一切，表姐豁然開朗。小娟從小自尊心很強，對自己要求非常嚴格，加上正處在身體發(fā)育期，她覺得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是莫大的羞恥，而無論自己再努力也無法挽回，就像一根針刺進了她的心里。所以，她拒絕再穿裙子。每次穿上褲子，她的大腦都會自行啟動強迫程序，總是擔心褲子會像裙子一樣滑落而反復檢查，刺激情景與她內(nèi)心的焦慮形成了條件反射，這也是強迫癥的典型癥狀。

表姐決心治好小娟的病，可又不敢貿(mào)然開始，她查閱了大量的資料，制訂出治療方案：首先要打破惡性條件反射；其次要把以前的刺激情景變成愉快的暗示；最后要勇敢回憶刺激場景直到可以正確面對。

有一天早上，正當小娟在廁所重復強迫動作的時候，表姐忽然說肚子痛急著上廁所，在門外催促小娟快點出來，雖然小娟依然磨蹭了很久，但是比平時提前了十幾分鐘，為此表姐欣喜若狂。既然小娟的慣性是可以打斷的，何不從這里入手呢？于是她提出要小娟陪她一起跑步，每當小娟在廁所滯留的時候，表姐就在外面限定時間。通過一個多月的慢跑，小娟在廁所停留的時間從半小時慢慢縮短到10分鐘，最后居然能在10分鐘之內(nèi)出來了?？磥恚瑘猿趾唵蔚挠醒踹\動，對心理疾病作用非凡。

接著，表姐每天帶小娟去模特學校的游泳館，不下水就在一邊看。這里可不比普通的游泳館，那些游泳的模特們，穿著各式各樣的泳裝，把小娟都看呆了，有低胸的，有露背的，比基尼就更多了。表姐對模特們的穿著大加贊美，還拍了不少照片，并提議給小娟買泳裝，小娟居然答應了。

小娟的父親開心極了，他一口氣給小娟買了好幾條裙子，并安排去旅游拍照，以前那個快樂的小娟終于回來了。

假期結(jié)束，表姐要返校了，臨走前表姐說起她上初中的時候，一次在長途汽車上尿褲子的囧事，說完自己大笑。沒想到小娟也把那次演出的事情講給表姐聽，最后兩人笑成一團。

看著小娟陽光明媚的笑臉，小娟的父親如釋重負，無比欣慰！

【編輯：花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