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朗年
1999年的7月多雨,臺風一場接一場。
深圳不是一個下水系統(tǒng)有多好的城市,刮臺風時經(jīng)常會遭遇“水浸”。那時上班坐單位的交通車,在水浸路段遇上堵車是家常便飯。最厲害的一次,我記得,行至濱河路時在一處天橋上遇堵,直到中午12點半車才開進單位大門。
那是我來深圳工作的第一年。記憶中仿佛有半年是鋪天蓋地的臺風雨,一閉眼就是搖搖欲墜的廣告牌和橫七豎八折斷的樹枝。
夾雜其間是陽光斑駁的炎夏。
那年我開始在一本新創(chuàng)刊的青春時尚雜志做編輯。雜志通常是采編合一模式,編輯也就是記者。那年夏天的記憶中,我一路在奔波,雨淋日曬中,來來去去,做采訪。尋訪陶藝作坊,考察玩具市場,參加新品發(fā)布會,采訪潮流人物。
采訪的第一個人物是寫《我的生活與你無關(guān)》的繆永。我和她坐在百花小區(qū)附近的一間茶餐廳聊天,她梳著有趣的雙抓髻頭,個性十足又很友善,話多得止不住,是那種急于向世界表達自己的人。
第二次人物采訪是去外地采訪明星。去之前總編給我派任務(wù),說要去“沙島”。我反復(fù)確認:“沙島?在哪里?”總編湖南口音重,不斷重復(fù)“沙島”見我仍不得要領(lǐng),果斷拿過紙筆,斬釘截鐵寫下兩個大字:汕頭。
于是冒著暴雨坐高速公路大巴奔赴正在汕頭拍戲的劇組。在那里第一次見到張豐毅和趙文瑄。張老師閑時愛練書法,我贊他的字“有英雄氣”,馬屁顯然拍對了地方,他咧嘴笑得開心,還豪爽附贈我和兩位女同事各一張他的上半身簽名裸照。當過空少的趙蜀黍走紳士路線,對女記者照顧周到,當然,那時的趙蜀黍,最緊要是帥——剛拍完《大明宮詞》不久,那是趙蜀黍的顏值巔峰期。
第三次采訪是偶得的。一天上班經(jīng)過紅荔路上的關(guān)山月美術(shù)館,在公交車上一眼瞥見了美術(shù)館門外楊惠姍琉璃展覽的大幅海報,下班后就跑來美術(shù)館,問琉璃工房的工作人員可否做專訪。
其時媒體集體采訪已結(jié)束,專訪的時間也已約滿。工作人員架不住我的央求,在詢問楊惠姍后告訴我,可以專門安排時間,“一小時,你看夠嗎?”
第二天我如約見到了楊惠姍和張毅。他們雙雙穿著楊惠姍親手設(shè)計的白色絲質(zhì)襯衫,手牽手坐在我面前,微笑地看著我。
那次采訪做了兩個多小時。準確地說那不是采訪,是一次聊天。最后他們開始反采訪,問我為什么好好的大學(xué)老師不做來做記者,又問我深圳哪些地方好逛好玩。那時我剛來深圳不久,遺憾竟沒能給他們一個滿意的推薦。
告辭的時候,他們送給我一只描著花鳥的紅色木盒,里面是一枚藍色琉璃吊墜,中間刻著一朵蓮花。
后來逢年過節(jié)和琉璃工房的工作人員總有問候來往,直到我換了工作。
很多年后,有次在香港又一城看到琉璃工房的店鋪,忽然感慨叢生,想起那個臺風肆虐的7月。
還想起我寫過的一篇小說《臺風過后有命運光臨》。原來這是真的,每一場臺風過后總有命運光臨。1999年的臺風季后,我迎接了自己的命運,潛入這個行業(yè),至今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