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茍紅兵

反腐的軟肋：對行賄行為懲治不力

文_茍紅兵

在當今的中國，如果說對哪一種貪腐犯罪行為懲治最不得力？可以肯定地說，那一定是行賄行為。作為受賄的對合行為，行賄與受賄就像一對“孿生兄弟”，相伴而生，一些重大受賄案件往往又是與多個行賄行為相對應的。按理，要處罰受賄行為，就應當對行賄行為進行處罰。但在實踐中，由于很多行受賄行為是“一對一”情況，要懲治受賄行為，必須要有行賄人的交代作支撐，否則，沒有行賄人的交代，由于該類行為相對隱蔽、知情人少、證據(jù)面窄，其它證據(jù)收集難度太大，即使有受賄人的交代，最終可能會因為證據(jù)難以形成鎖鏈而無法認定。因此，在長期的司法實踐中，為了順利懲治受賄行為，我們對絕大多數(shù)行賄人都采取了“懷柔”政策，只要行賄人配合法紀部門證實行賄事實的，在處理時基本上都是對其網(wǎng)開一面，其目的是希望在反腐敗的整體層面上爭取行賄群體站在懲治腐敗的一邊，重點打擊受賄行為。這種慣性思維在過去辦案中作為一種策略，長期貫徹實施。

黨的十八大以來，反腐敗斗爭不斷推向深入，對行賄行為的懲治力度有所提高。根據(jù)最高人民檢察院的工作報告：2008年至2012年，全國檢察機關平均每年對約3800名行賄人依法追究刑事責任，2013年對5515名行賄人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同比上升18.6%，2014年查處行賄犯罪7827人，同比上升37.9%。但在整體層面上，對行賄行為的懲治依然延續(xù)著以往的慣性思維，導致大量的行賄人繼續(xù)逍遙法外。

當前，對行賄人網(wǎng)開一面的“懷柔”政策是否適應反腐敗形勢發(fā)展的需要，有必要進行重新審視。腐敗的蔓延，與我國過去的懲治力度較輕有很大的關系。其中，就包括我們過去對行賄行為實施的寬大策略有很大的聯(lián)系。正是這種寬宥，使一些行賄人在爭奪社會資源的過程中，不擇手段大肆行賄，腐蝕拉攏公職人員，最大化地實現(xiàn)個人利益，嚴重破壞了我國的政治經(jīng)濟社會生態(tài)環(huán)境。

這些年來，在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中，一些人通過行賄手段一夜暴富。這些人動輒行賄幾十萬元、幾百萬元甚至上千萬元，其獲取的非法利益往往是行賄額的數(shù)十倍甚至上百倍。這些新的畸形富裕人群與普通百姓形成巨大的貧富懸殊，加之這些暴富人群奢靡、眩富、為富不仁和爭奪“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政治資本等種種為社會所詬病的行為，人們?nèi)菀讓⒋祟惽闆r歸結為社會管理層面的問題，其“仇富”心態(tài)與“仇官”情結相結合，轉化為對社會制度的仇視，給社會穩(wěn)定帶來巨大的隱患。

現(xiàn)在看來，長期對行賄人網(wǎng)開一面的做法，其隱患不少：首先，這種斗爭策略形成的“官員坐牢、老板發(fā)財”的局面長期存在，法治的天平被打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則被破壞；其次，由于違法成本太低，導致行賄人對法治的破壞無所顧忌，現(xiàn)實生活中確有不少行賄人前腳跨出辦案機關的大門，后腳就邁入了繼續(xù)行賄的行列；還有一些人已經(jīng)明白，只要“出賣”了官員，他們就不會被追究，甚至他們通過行賄手段聚斂的巨額非法財富，也可能因為一次次作證，“漂白”成了合法財產(chǎn)……

在當前的反腐敗斗爭中，對行賄行為應當怎樣進行處理，是需要政治智慧的，如果我們還一味地按照以前的策略，整個反腐敗進程可能會事倍功半。嚴格比對我國的刑事立法，“行賄—受賄”這一組伴生型犯罪形態(tài)，《刑法》范疇內(nèi)的懲治態(tài)度無差別，但在具體查辦時一直有所側重，對行賄犯罪，有的執(zhí)法機關根本就不提是否處理、如何處理的意見，有的含蓄一點的，則以所謂的“另案處理”來搪塞。這里的“另案處理”，往往成為不處理的代名詞。法律面前的一體對待，不僅在于權利保障、程序正義，還應當對法律給出否定的社會行為，讓其公平地受到法律懲處。對行賄行為的懲治不力，已經(jīng)成為當前反腐的一大軟肋。

不難發(fā)現(xiàn)，過去的司法實踐對行賄罪的懲治遠遠突破了刑事立法的本意。我國現(xiàn)行刑事立法為了爭取絕大多數(shù)行賄人，對行賄行為構成行賄罪的，進行了嚴格的限定，即只有為謀取不正當利益，給予國家工作人員以財物的，才構成行賄罪。這就將大多數(shù)為謀取正當利益而采取送錢送物的行為排除在了行賄罪的治理范疇之外，從這個角度來看，刑事立法打擊的行賄罪懲處對象應該是行賄行為中的極少數(shù)。由于過去對打擊行賄罪的寬宥，我們把一些“為謀取不正當利益”的行賄行為納入了“謀取正當利益”的行賄行為范疇?？梢哉f，當前對行賄罪的放縱，實際上是對罪刑相適應原則的極大破壞。

當前應對符合犯罪要件的行賄行為嚴格按照我國刑法的規(guī)定進行懲治，頂層設計和執(zhí)行層面都應當將行賄罪的治理及時納入法治化的軌道，使之成為未來構建反腐敗法治格局的重要內(nèi)容。

對行賄罪的懲治，可以按照刑事立法的要求，對構成行賄罪的人嚴格按照法律的規(guī)定從輕、減輕乃至免除處罰，應當努力避免行賄人雖未投案自首，卻享受著比投案自首更大的寬宥空間?？紤]到當前不少行賄人在爭奪社會資源過程中，通過行賄手段獲取了大量的不正當利益，在對行賄罪進行處置時，要運用現(xiàn)有法律規(guī)定和刑事政策，充分發(fā)揮自由刑、財產(chǎn)刑的刑罰功能，對行賄人和對不正當利益的處理，應當分別對待，對因行賄而獲得的不正當利益，應當依法予以剝奪。特別是獲取的巨額非法財富，一定要依法予以收繳，要通過這種方式，實現(xiàn)黨的十八報告中提出的：縮小貧富差距，實現(xiàn)社會財富的再分配。行賄人如果主動上交非法所得，可以按照《刑法》的規(guī)定對行賄人作出從輕、減輕和免除處罰處理，促其盡早回歸社會，遵紀守法，采用合法的致富方式，依法獲取財富；對那些拒不繳納非法所得，包括向境外轉移非法資產(chǎn)的行賄人，則應堅決予以打擊，依法處理，以儆效尤。

鑒于當前對于行賄人進行依法懲治的法治氛圍還沒有形成，建議對于有關部門查處的行賄人是否構成犯罪的問題，建立審查程序，依法予以認定和處理，切實避免實踐中對行賄罪懲治不力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