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剛剛
德國導演維爾納·赫佐格(Werner Herzog)曾說過:“一個沒有怪獸潛伏的海洋像什么呢?就像一個沒有夢境的睡眠?!比藗兒苋菀装堰@段話與美國科幻作家雷·布萊伯利(Ray Bradbury)于1951年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濃霧號角》聯(lián)系起來,小說講述了沉睡在海底的最后一只恐龍誤以為燈塔上的號角聲是同類的呼喚,于是用整整一年的時間浮上海面,卻發(fā)現(xiàn)一百萬年的等待換來的不過是一場騙局,最終悲痛欲絕地毀掉燈塔,從此消失的故事。
文章情節(jié)雖然簡單,卻充滿了對孤獨的刻畫、對自然的敬畏和對生命的思索,令人讀到動情之處不禁落淚。很多時候我分不清、或者不愿分清虛幻與真實的界限,因為一切虛構皆源于現(xiàn)實。《濃霧號角》里的怪獸,讓我想起了新西蘭瀕臨滅絕的鸮鸚鵡(Kakapo)。
鸮鸚鵡渾身黃綠相間,偶有棕黑色條紋,腿短足大,面似貓頭鷹,覆蓋著烏金色絨毛的滿月臉上倒扣著弧線柔和的青灰色喙,喙上閃爍著一對墨晶般的圓眼睛。作為世界上唯一不會飛的鸚鵡,它們體胖如球,體重可達8-10磅。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鸮鸚鵡,那就是“圓潤”,這不僅指它們憨態(tài)可掬的外表,而且指它們友善溫順的性格。鸮鸚鵡對本土毛利人來說有著重要的歷史意義,它的身影出現(xiàn)在各個部落的民間故事中。人們食用它鮮美的肉,用它華麗柔軟的羽毛制作價值可觀的披風,并把它當作寵物飼養(yǎng)。鸮鸚鵡會用喙輕觸人的手掌,即使雙方彼此未曾謀面。英國鳥類學家喬治·格雷(George Grey)曾在寄給同事的信中這樣描述鸮鸚鵡:“與其說它是鳥,不如說它是小狗?!庇浀迷谝粋€科學紀錄片中,一位學者從草叢里抱起一只路過的鸮鸚鵡,對鏡頭開始講解它的生活習性。幾分鐘后,當學者講解完畢準備把它放回草叢時,發(fā)現(xiàn)它已經在自己懷里睡著了。
鸮鸚鵡擁有非常獨特的求偶方式——競技場求偶。每年一到繁殖季節(jié),雄鸚鵡就會徒步6-7公里到達山頂建造交配競技場。競技場像個巨大的沙拉盤,直徑可達10米。每天夜幕降臨后,雄鸚鵡會坐在場地正中引吭高歌,在8小時之內連續(xù)發(fā)出近千次鳴叫。它們的歌聲像男低音一樣轟隆作響,極具穿透力。此時,數(shù)公里外的雌鸚鵡會在巢中仔細評判來自于四面八方的歌聲,在選定自己最鐘情的嗓音后動身出發(fā),尋聲而至,與幸運的歌唱家在競技場中舉行婚禮。
長期與世隔絕的安逸環(huán)境使鸮鸚鵡在進化過程中缺失了自衛(wèi)基因。它們殞命的主要原因是爬芮木樹摘果子時不慎跌落而死,它們受到驚嚇時的唯一反應是靜止不動,讓翠綠之身與樹叢融為一體。然而保護色對于靠氣味捕獵的動物來說毫無用處,更致命的是,鸮鸚鵡能散發(fā)出類似于蜜餞或者水果糖的芳香,這種香氣本用來吸引配偶,卻也吸引了天敵。歐洲殖民者自1840年侵占新西蘭后,源源不斷地引入了家貓、黑鼠及白鼬等動物,鸮鸚鵡在這些天敵面前根本沒有招架之力。加上殖民者效仿毛利人用狗搜捕鸮鸚鵡,更導致數(shù)以千計的鸮鸚鵡命喪黃泉。短短幾十年,外來生物就把鸮鸚鵡逼上了滅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