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安運 圖/郭德鑫
老家物語
文/胡安運圖/郭德鑫
我想,老家就是承載我們童年歲月的地方。在那里,有憂傷,也有歡樂,有辛酸的眼淚,也有幸福的歌聲。
老家千里一夢遙,故鄉(xiāng)老井起青苔。
其實,無論何時,無論你身在何處,老家的山山水水,老家的一磚一瓦,老家的一草一木,總會在你的心底刻下深深的印記。
然而,老家的內(nèi)涵是什么?
我想,老家就是承載我們童年歲月的地方。在那里,有憂傷,也有歡樂,有辛酸的眼淚,也有幸福的歌聲。
感覺時光的車輪并沒有走遠,夢里回首,那一段段歲月的剪影就晃動在眼前。趴在老槐樹粗壯的枝頭,看父親的大掃帚掃盡落滿庭院的黃葉,院中留下許多深深淺淺的條紋;母親做好了晚飯,照例是苞米面地瓜粥,她在灰黑的圍裙上抹一抹手,拉長腔調(diào)柔聲喊道:“喝湯啦—”一家五口人就圍坐在黑黑的石桌旁,就著咸菜,把一鍋地瓜粥喝得干干凈凈。晚上沒有電燈,母親點亮油燈,一道昏黃的光把四面的土墻照得朦朧迷離。我在灶臺旁做算術(shù),母親戴上老花鏡在燈下紡線。半夜,月亮掛在墻外的老柳樹梢上,院子里也是一片朦朧、一片溫馨。在睡夢中,吃著母親精心熬制的地瓜糖,夜的黑暗就融化為一段甜蜜的時光,在半睡半醒之間,一串串幸福的熱淚打濕了枕頭。
這是老家給我的最深的印記。
后來,為求學(xué),我離開了老家,哥哥和弟弟也一個一個離開了老家,只留下老父老母陪伴著老樹老屋。父親種不動地,春天就坐在門口曬太陽;母親拉不動車,就在村前地頭放牧她心愛的綿羊。老家的院子里,放滿了農(nóng)具,生銹的鐮刀掛在墻上,默對著沉寂的歲月;母親的紡車,安安靜靜地待在老屋一個昏暗的角落里,咀嚼那些在燈光里逝去的日子。后來雖然安了電燈,但母親總是不開燈就草草上炕躺下;父親的小屋里也是一片昏暗和沉寂,除了偶爾傳出如雷的鼾聲。
只有一年一度的春節(jié)這幾天,土屋里的燈光特別明亮,歡聲笑語,吵吵鬧鬧。然而,熱鬧總是短暫的,喧嘩不過幾日,一切就又歸于沉寂。過完春節(jié),該走的就一個又一個地走了,打工的、求學(xué)的、求職的,不能走的就留在老樹下,就守在老家里。離家時栽下的楊樹和榆樹長高了、長粗了,枝葉蔭蔽了寂靜的庭院,每年深秋,樹葉飄落一地。老父親腰彎背駝已經(jīng)扛不動沉重的掃帚,那些灰塵只有任它隨風(fēng)飄揚;母親的白發(fā)隨著炊煙在秋風(fēng)里飄動,飄成了一朵朵白云,在四季里游走,愈走愈慢。母親就站在路口張望,望得很遠望得很久,然后一個人蹣跚著趕著羊兒回家。她伸出粗糙的手撫摸著綿羊柔軟的絨毛,像是撫摸孩子的笑臉,然后自言自語:“時候不早了,咱該回家了。”
老屋還是那座老屋,老樹還是那棵老樹,河里的水滿了枯了,天上的月兒圓了缺了,你以為時光沒有腳嗎?時光的腳步總是在你的前面,你再怎么拼命也趕不上。聽《?;丶铱纯础仿牭眯某逼鸱?,回家看看吧。有爹娘才有老家,有老家,你游蕩的靈魂才有方向。路越來越寬,車越來越多,老家不就近在咫尺嗎?
回老家的感覺真好,陽光還是那樣明媚,風(fēng)還是那樣柔情,天空還是那樣湛藍。過了小石橋就到老家了,母親好像知道今天我要回家,一大早就站在路口張望。老家有最貼心的話語,有最舒心的自由,有最可口的飯菜,有最香醇的老酒,有最真切的溫暖。一碗炸醬面、兩個荷包蛋,吃起來是那樣舒坦。
怎奈時光無情,父親說走就走了,母親也緊跟著離去,長輩也一個一個離開老家到了另一個世界。沒有了父母,沒有了牽掛,老家還剩下什么呢?逢年過節(jié)回去一次,四間老屋空蕩蕩的,窗欞朽敗布滿蜘蛛網(wǎng),窗臺坍塌落滿灰塵,老井旁長滿荒草。年輕人都進城打工去了,曲曲折折的老街也是一片寂靜,偶有汽車從街心穿過,揚起一陣灰塵。走進荒蕪的庭院,落塵不掃,枯葉遍地,這還是我日思夜想的老家嗎?走到村西的墓地,細數(shù)一座座老墳,父母的墳塋已長滿荒草,我小心地將一沓冥幣和一串元寶放在墳前點燃,愿老人地下安心,保佑晚輩無災(zāi)無難、幸福安康。
猛一回頭,一只灰鳥鳴叫著飛向遙遠的天際。
人生聚散都是緣,悲歡離合難訴說。老家,你還在我的心里嗎?
(閔福貴摘自《思維與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