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斯妤

（一）

早上好。

（二）

最近，我總會在早上六點左右，收到一條短信。

一條來自大洋彼岸的短信。

發(fā)短信的人向我描述她這一天的生活，比如，摸到槍了;買了一條新裙子;看見一個金發(fā)帥哥，他的眼睛如水般清澈……

我問她：“你不擔心浪費五毛錢一條的短信費呀？”

她沒有回答，繼續(xù)說著柜子里的槍;說著借宿主人家里的老爹以前是一個軍人;說著數(shù)學老師希望她轉(zhuǎn)班，因為她的數(shù)學成績太好了……

我看著短信，一邊回話一邊笑。

“你那邊現(xiàn)在幾點？”

“下午五點?！?/p>

“我被你的短信吵醒了，我這里才凌晨六點?！?/p>

“那么……早上好！”

（三）

小學的時候，新的一天對于我來說，是從早上七點鐘開始的。

那時，我每天磨磨蹭蹭地起床，洗漱，整理書包，出門，再去按響三樓她家的門鈴——她是我的同班同學，也是我的好姐妹。

她總是在我按響她門鈴時才起床——她匆匆跑來開門，再匆匆回房。

而我，就靠在門口看她來來回回、進進出出。

（四）

如今，她已經(jīng)搬走好些年了。

我有時會想，是不是時間的流逝注定會帶來改變——比如，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搬走，周圍的高樓一幢幢拔地而起，街口門店的東家換了又換，而從前守著報刊亭的爺爺奶奶早已不知去向……

我五歲時隨家人一起搬來長沙河西，那會兒這里還像一個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房子大多在建，沿路的樹光溜溜的，或只有幾片葉子冒出尖，一派蕭索。我住的小區(qū)恰好地處高處，往前往后都是下坡，周圍也沒什么高房子。因此，從我家窗口望去，遼遠的地平線盡收眼底。

我家餐廳的窗戶朝西，正對著那道地平線。于是，我每天早晨起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開餐廳的窗簾。隨著時間流逝，周邊的樓房越建越高，漸漸地我再也看不到地平線了。如今，每天清晨，環(huán)衛(wèi)工人拿著大竹帚，一下一下掃著地上的落葉，風夾帶著“沙沙”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我耳邊。

（五）

今天吃晚飯的時候，正當夕陽西下，我拉開椅子坐下，瞥見窗外遠處閃爍的霓虹燈正不斷變換顏色。

變換，重復。

我摸出手機，熟練地翻到聯(lián)系人列表，給遠在大洋彼岸的她發(fā)了一條短信：“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