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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帥進城看見了什么

2015-11-22 16:25郭永東
都市 2015年10期
關鍵詞:王帥老婆北京

郭永東

王帥進城看見了什么

郭永東

王帥從建筑工地的復興路五棵松地鐵站乘車,一路穿越地鐵車窗明暗的燈光,半小時就到了四環(huán)外郭大鐵住的家。郭大鐵是王帥在北京的同村老鄉(xiāng)。郭大鐵是他身份證上的名字,在北京上學工作后還叫這個名字。王帥在北京的一家建筑公司工作,他耐不住寂寞,下班后常想到郭大鐵家轉(zhuǎn)轉(zhuǎn)。王帥跟郭大鐵相差六歲,在村上就認得,兩人坐一起多是喝酒聊天,唱家鄉(xiāng)的上黨梆子戲??赏鯉浝细杏X到跟郭大鐵有隔閡,具體是什么,一時又說不清楚。

郭大鐵考上北京師大,又念碩士留在北京工作,當了一名教師。王帥看他進了北京不脫土,頂多是換了馬甲。他在夏天嫌家里熱,就光個脊梁坐沙發(fā)上胡侃,用手不時摳著腳丫子。郭大鐵跟王帥介紹他現(xiàn)在結(jié)了婚,房子是租的,一年要兩萬塊房租。這套單元跟三人合租,郭大鐵住了一個套間,衛(wèi)生間和廚房公用。房子很舊了,墻壁黑乎乎的。郭大鐵住在皇城根,王帥從住房上就覺得比郭大鐵強。王帥住建筑工地的民工宿舍很干凈,三四層樓高,里面亮堂堂的,工地搬到哪里就住到哪里。夏天不用安空調(diào),打開兩邊的窗戶,屋子給風吹得涼絲絲的,冬天用電暖器取暖不用搭毛毯。不足處是上面樓層走路下面能聽見響聲,有民工過夫妻生活整個樓都能聽見響聲,第二天就拿那個人開玩笑。

郭大鐵抽過一根煙,不懷好意地問王帥,你跟你對象在好房子里做過沒有?郭大鐵問他話的時候,眼睛不住地眨巴著,眼角眉梢都是笑,王帥知道大鐵拿他耍笑,他跟大鐵說過這次他帶著對象二丫來了,二丫在離工地不遠的酒店當服務員。二丫經(jīng)常說想跟王帥來郭大鐵家,說了幾次王帥都沒同意。王帥嫌二丫說一口的老家土話,說話帶屁字成了她的口頭禪。她還好跟人爭辯問題,她要是不同意別人的問題,就一連串說好多個屁字,屁屁屁呀,我還不知道人是站著走呢,火車和公交車是爬著跑呢。屁屁屁呀,你以為我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在北京沒見過世面?郭大鐵跟二丫也認得,在村上兩家也沒多遠。二丫來他家也無所謂,關鍵是怕二丫把屁字當成口頭禪,讓郭大鐵的老婆面子上不好看。郭大鐵說他老婆在部隊醫(yī)院當軍醫(yī),要考碩士每晚去參加補習班。

郭大鐵的老婆王帥見過一次,論模樣那是沒說的,配丑樣兒的郭大鐵是綽綽有余了。跟塊美玉似的,皮膚白凈,臉盤兒漂亮,身材修長,走起路來就像風吹楊柳,說話也溫柔,顯得有修養(yǎng)。王帥覺得郭大鐵的老婆應該當電影明星,那么漂亮的美人兒當軍醫(yī)有點屈才了。郭大鐵一聽就不樂意了,說你以為當女軍醫(yī)是人人都能當?shù)模粋€月帶加班費獎金掙兩萬多,當個醫(yī)師最起碼也得是碩士文憑。我老婆是北京醫(yī)科大學畢業(yè),進部隊醫(yī)院還是有關系分進去的。王帥不知郭大鐵老婆當軍醫(yī)的事情是真是假,郭大鐵不看有高學歷進北京工作,可他在村上時候就有摔摔打打的毛病,村上人給他起外號是“膨大?!?。這家伙模樣是不怎地,可腦子靈活,能說會道,要不能在北京城找上漂亮老婆。不管郭大鐵是不是在吹牛皮,王帥愿意相信他老婆是軍醫(yī),就是電影明星也行,反正人家模樣長得確實耐看。

王帥覺得自己的對象二丫跟郭大鐵的老婆比,就明顯比人家矮了一截。二丫長得不好看,水桶腰上下一般粗,腿像木樁子,臉上還有麻子。要不,她在酒店不站吧臺,叫她在客房部打掃衛(wèi)生。這次要帶二丫到北京打工,也是王帥爹的主意。王帥從進北京建筑公司當了一名合同工后,就有要找個城市對象的想法。是王帥爹怕王帥獨生子遠走高飛了,將來沒人養(yǎng)老,硬是撮合村上的二丫跟王帥處朋友。王帥心里有一百個不情愿,卻又害怕爹的威嚴將就著這事。王帥在找對象上明顯矮了郭大鐵一截,猶是不服,就問郭大鐵一月工資能拿多少錢?郭大鐵老實說,我碩士生按副科對待,也就拿五千多吧。王帥一下就樂噴了,說你從幼兒園開始念了二十年書,滿打滿算才掙五千多塊,我念了高中出來打工也掙五六千塊。我在工地上做大工,工資是按天算,一天掙二百五。王帥又問郭大鐵,你轉(zhuǎn)北京戶口了,怎就沒想買套房子?我們建筑隊每年在北京修多少房子呢。郭大鐵說,我就跟你說實話吧,我們兩口子一個月拿兩萬多,除了花費剩不下幾個錢,買房子還得靠住房公積金貸款呢。北京四環(huán)內(nèi)買套房子得二百多萬,那可不是靠吹牛就能弄來。王帥說,你真正成了北京人,倒不如我活得痛快。

郭大鐵每次提起二丫,都讓王帥覺得低人一等。因為二丫跟郭大鐵的老婆相比就是天上地下。王帥老拿自己的優(yōu)勢炫耀,就為在郭大鐵跟前掙回面子。郭大鐵是文化人有修養(yǎng)嘴上不說,說不準心里也惱他呢。王帥人才長得帥,腦袋瓜子也機靈,別人說什么話他就知道對方心里想什么。在北京城他就郭大鐵一個村上的老鄉(xiāng),說不準以后有啥事還要靠他呢。他來郭大鐵家聊聊天,吹會兒牛皮也是享受。在工地上民工除了拿男女說事兒,就沒話題了。他們說丑話聊天時候,王帥基本上不搭言。話也是從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兩個人相互較勁,卻總能不傷和氣,還有共同點是兩人都愛家鄉(xiāng)的上黨梆子戲。王帥來郭大鐵家?guī)弦粋€小菜,郭大鐵拿出別人送他的酒來。兩人喝著小酒,一人一段唱梆子戲。喝完一斤老白干,就吼《包龍圖怒斬陳世美》。王帥學唱包龍圖的唱腔,郭大鐵扮秦香蓮,一個聲音高亢洪亮,一個低吟淺唱,引得單元租房的人都過來看。見兩個人喝酒,就又拎過一斤酒來喝。聽著他倆唱上黨梆子戲,盡興而歸。

王帥每次跟郭大鐵吹牛較勁,都會想自己不如人家。郭大鐵是正式北京落戶了,他還沒王帥掙的錢多,在北京城沒房子沒車,可誰擔保郭大鐵一輩兒不發(fā)財呢。要是天下的人都認為北京掙錢少,為什么還有那么多的北漂?可王帥總覺得這不是他跟郭大鐵較勁的理由,中間一定還有不如郭大鐵的地方。王帥想過好多次,有時走在馬路上也想。某天他突然想到是郭大鐵的漂亮老婆在氣勢上絕對壓倒了他,叫他在郭大鐵面前抬不起頭來。憑郭大鐵的樣兒找了美女老婆,這讓王帥產(chǎn)生嫉妒和自卑。王帥突然冒出大膽的念頭,我能不能找個北京老婆呢?

王帥不單是嫌二丫的人才一般,他經(jīng)常會被二丫管著不能亂花錢,在北京街上不能亂看美女,不能隨便跟人搭話。晚上乖乖在民工宿舍待著,不準跟民工去外面喝酒唱歌,更不準亂找小姐染上病。王帥剛分辯說,要是人什么也不能做,那還不把人給憋死了?二丫就打開機關槍反擊他,屁屁屁呀,你在北京才掙了幾個錢,就燒得你不知道姓甚了。工地的白面饅頭配菜,你就不能吃?王帥分辯說,我一天掙兩百多塊,去外頭吃頓飯算個球?二丫就反擊他,屁屁屁、屁呀!北京的名吃多的是,你要不要每樣都嘗嘗?北京還有好多的KTV足療店,你要不要每晚去唱唱歌,讓小姐給你洗腳?你就不怕哪個女人把你拐走賣了。你沒聽說有個男人被騙割了腎?王帥知道二丫很在乎他,女人在乎誰才會事事管他。王帥什么都懂得,只是不想教二丫管他太嚴,何況還不是夫妻關系。

郭大鐵還經(jīng)常跟王帥吹噓他吃自助早餐的快樂,花十八塊錢就能飽飽地搓一頓。有幾十個小菜,還有牛奶面包雞蛋隨便吃。但有一條,只能吃,不能帶走。只能一個人吃,兩個人得買兩份票。王帥去二丫打工的酒店送換洗衣裳,兩個人悄悄在客房做了一次。王帥穿衣裳時候說,我想吃頓北京的自助餐,只花十八塊,就為氣氣狗日的郭大鐵。二丫在洗澡間聽見了,光著身子跑出來跟王帥理論。屁屁屁!你一個山旮旯里的人,也想吃北京的山珍海味?我在餐廳上面的酒店住,近水樓臺先得月還沒敢進去嘗呢?那不是咱老百姓消費的。

二丫的腿有柱子那么粗,還長著很多汗毛。王帥反感二丫的丑和潑婦脾氣,常會想起郭大鐵老婆的模樣,那漂亮的人兒簡直就是仙女。身高一米六,不算很高,卻長得凹凸有致,渾身散發(fā)著女人味,說話也是軟軟的好聽。那次王帥見她端上茶水放在茶幾上,彎腰的時候,胸脯落進王帥的眼簾,能看見白嫩的乳溝。王帥那刻沖動起來想親吻她。她用欣賞的眼光,看王帥健壯的體魄,王帥能感覺得到。郭大鐵的長相實在跟他老婆不般配。王帥有幾次跟二丫做愛時候,都想象身體下的人是郭大鐵的老婆。二丫人長得不好看,人還蠻橫不講理,就像電影上的野蠻女友。

王帥想吃頓自助餐被二丫橫加阻攔,不由得心里有火,我一天掙二百五,花十八塊吃頓飯咋了?你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你有時間多收拾收拾自己,你去外面做健身操,買化妝品,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我出門也是個臉面。二丫拿機關槍掃出一串屁字,罵他是敗家子:屁屁屁!你才掙了幾個錢,就燒得你放不下了。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你要敢瞎花了錢,看我怎么收拾你!北京還有好多KTV足療店,你要不要每晚去唱唱歌,讓小姐給你洗洗腳?

二丫的嗓門越叫越高,說話速度越來越快,每次對仗都是王帥敗下陣來,落荒而逃。

來北京打工的老鄉(xiāng)還有臭皮。臭皮在一家公司當保安,負責管理停放車輛。王帥想起臭皮就覺得搞笑。臭皮個子矮,一臉的賊眉鼠相,要力氣沒力氣,只配當保安。他負責管理酒店停車場,整天攆在車屁股后跑得屁顛屁顛,不住地用手抹頭上的汗,不停地喊,打滿方向,回輪,倒,再倒,好,停。

臭皮剛當上保安,就穿著保安服來工地找王帥顯擺,大概他以為穿上藍皮就是警察了。他站在老遠處就喊,王帥!王帥循聲望去,見一人穿著保安服,帽檐壓得很低,故意背轉(zhuǎn)過身子,眼睛朝這邊瞅,捂嘴吃吃地笑。王帥不用看也知道是臭皮,就扯開嗓子罵,你別他媽的豬鼻子插蔥——裝孫子。你要成了警察,我就當公安局長了。王帥碰見過司機像罵孫子那樣訓他。那次臭皮指揮倒車,他倒著往后跑,手做著動作指揮,嘴里不住地喊:倒,倒,右打方向盤?;剌?。好!再往右偏,倒、倒!司機聽岔他的方言,把倒車聽成靠車,車撞到墻上擦掉一塊漆皮。司機心疼剛買的新車,怕回去挨老婆罵,就戳著他的鼻子罵他了個狗血噴頭。臭皮分辯說,是你的開車技術不過關,不知怎么在駕?;斓谋尽>湍氵@臭水平敢開車,不撞死人才怪呢。臭皮的話沒說完,鼻子就給暴打得淌了血。司機恨恨地罵,這記老拳就當是給你吃的記心干糧,頂了修理費,反正我的車上了全保,修理費有保險公司出!下次你再橫,我照樣揍你。

王帥干活的工地緊鄰部隊大醫(yī)院,王帥想郭大鐵的老婆就在里面當軍醫(yī),北京的部隊醫(yī)院有好幾家,只是不能確定在哪一家。那家醫(yī)院的名聲大,在全國都有名氣。比如說做腫瘤手術不用開刀破肚,拿根繡花針穿到病灶部位就做好了。手術是拿繡花針的女軍醫(yī)做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遍了全國。王帥站在建筑工地的樓頂,能看見對面的醫(yī)院住院大樓。病房干凈整潔。病人輸液還能躺在床上看電視。穿白大褂內(nèi)罩軍裝的女醫(yī)生正在查房,后面跟著一大群實習的醫(yī)生。女軍醫(yī)微笑著跟病人說話,詢問病人的情況。她粉面桃花,看樣子很像郭大鐵的老婆,身材和迷人的微笑很像,只是王帥不敢確認。因為郭大鐵的老婆在家里穿旗袍,在醫(yī)院穿白大褂,臉上還捂著口罩。王帥看得美滋滋的,嘴里嘖嘖贊嘆,真美呢,簡直就像仙女。他的話音剛落,身邊圍過來幾個工友跟他看美女醫(yī)生:

嘿,美人坯子。瞧那臉兒白得,一掐一圪洞兒的水。

俺也瞅瞅。她是拿繡花針做手術的少將醫(yī)生吧?

不會,她這么年輕能當少將軍醫(yī)?就是打死我都不信。

不過也有可能,是北京人長得面嫩吧?

不管怎說,咱跟王帥看了一回西洋景,一輩子沒白活。

呵呵!哈哈!嘻嘻!

王帥在工地上做攪拌混凝土的活兒,一天下來累得胳膊腿酸痛,手抖得端不起飯碗來。攪拌水泥混凝土得體力能支撐下來。在北京修大樓不比在村里修豬圈,搬上石頭往豬圈墻上壘。北京修幾十層的高樓速度快得像竹子拔節(jié),十幾天就起一層樓。工地上分工明確,有固定腳手架的,有固定鋼筋的,有攪拌混凝土的,有開塔吊的?;炷烈?jīng)過充分攪拌,羅紋鋼和水泥才粘合得牢固,大樓才牢固。王帥使用攪拌棒的力度恰到好處,攪拌的節(jié)奏剛好跟他唱上黨梆子戲的節(jié)奏合拍。他能供著螳螂臂送混凝土的速度。下面送上來多少混凝土,他都能消化掉。

王帥大聲吼上黨梆子戲,對面住院樓的小護士們就趴到窗口圍觀,仿佛王帥是開明星演唱會。王帥唱完一曲,護士們鼓動他再唱情歌,臉蛋笑開了花。她們還要了王帥的手機號和微信。王帥想,一定會有美女給他打電話過來,在微信上約他出去散步。王帥就想找個比二丫漂亮的北京女人,憑什么郭大鐵能找漂亮的北京老婆,而我只能找二丫。她刁蠻沒女人的溫柔。王帥就想去吃頓自助早餐,說不定能碰見郭大鐵的老婆。他只是喜歡看郭大鐵的老婆,知道自己什么事也不會發(fā)生。有句話就叫兔子不吃窩邊草。還有就是朋友妻不能欺,就是一輩子打光棍,都不能跟朋友老婆有關系。

早起的太陽還和晨曦躲貓貓,王帥特意換了件干凈的工裝。早早站在餐廳門口排隊。等他排到吧臺跟前取了號,就坐在餐廳的沙發(fā)上等。餐廳里面吃飯的人很多,出來一個叫一個號。漫長等待的時間他第一次沒有抽煙。他仿佛是在做神圣的事情,窗外的陽光暖暖地照在他的臉上。

聽見叫號,旗袍小姐導引他取盤子和筷子。他看見長條桌上擺了幾十種小菜和點心面食。紅顏色的是紅蘿卜絲,綠顏色的是燒油菜,泛油光的是雞塊,兩頭光的不用說是茶蛋,保溫桶里盛著牛奶。以前每次路過餐廳,王帥只能憑嗅覺想象各種美味,今天他終于對上了號。桌牌上寫著:根據(jù)需要取食,請勿浪費。他聽見肚子咕嚕了幾聲,心慌得難受,就索性吃吧。他拿著托盤挨著長條桌添加食物,揀價錢貴的東西夾。雞塊、魚塊、火腿腸和牛肉夾進他的盤子,堆成一座小山,再把點心和面包片放上面。他選好座位,把裝了吃食的托盤放桌子上?;厝ト杀D?,兩個茶蛋,一瓶啤酒。他粗略算了一下,外面的燒魚塊要三十八,茶蛋要一塊五,牛奶得三塊,啤酒得三塊。他取的食物價錢遠遠超過了十八塊,這頓飯很值。

他把工裝搭在椅背上,露出雪白襯衣。他夾起一塊油炸魚塊咀嚼。香,真香啊。他天天被二丫管著吃工地上的大鍋飯,第一次進餐廳享受美食,眼睛鼻子和嘴都體驗到了食物的香味。王帥臉上的笑容像漣漪蕩漾開來。他磕開一個茶蛋,三下五除二剝掉蛋殼塞進嘴里,憋得腮幫子鼓鼓的。他用牙和舌頭配合著粉碎食物,食物通過食管憋了一下,感覺要憋出淚來。他端起牛奶幫助把食物往胃里送。食道里透上氣來,感覺才好受了點兒。

他只顧享受美味,倒把能看見郭大鐵老婆的事忘了,他多么希望遇著她,也就是能看她一會兒。她穿著青花瓷顏色的旗袍,說著柔軟動聽的北京話。哪怕就是見一次面,盯著她看也是享受。他只考慮精神層次的需求,倒沒有身體的需求,沒有像二丫數(shù)落的那樣,吃頓自助餐就是想去外面找小姐。

旁桌吃飯的人看著他笑,眼神怪怪的。有個中年女子遠遠地望過來,捂著嘴嗤笑。王帥的臉刷地紅了,他倉皇看自己的打扮。他洗得干凈的工裝搭在椅背上,白襯衣是新的。他大早起來還拿香皂洗了臉,洗了頭,在水龍頭上沖洗好幾遍。個人衛(wèi)生方面該不會有問題。王帥想這些人嘲笑他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沒見過大世面,便在心里暗罵:老子花了十八塊錢吃自助餐,關你屁事?他又想人家僅僅看了他一眼,又沒說他什么,你能擋著不叫人家看你,干嗎認真呢?咱既然是花錢來享受的,又管別人怎么看你呢?突然他想起個問題,今天為什么要來吃自助早餐?

是鼻子和嘴經(jīng)不起外界美味的誘惑,逼他上了賊船?可人活一輩兒,就為了活一張嘴。當然吃飯也是為了活著。要不,他吃苦受累打工又為甚?醫(yī)院的掛號大廳人山人海,也是為這張嘴,他們?yōu)榭春貌∽屪炖^續(xù)吃東西。醫(yī)院對面是個國家棒球館,每年舉辦招錄公務員的報名場面蔚為壯觀。一千個人爭一個公務員職位,就為掙可憐的四五千塊。王帥覺得他比考公務員的人強,起碼他一天掙兩百多塊,不受考試跑路送錢的折磨。臭皮當保安在停車場風吹日曬、忍辱挨打掙那點錢也為這張嘴。二丫當服務員掃地洗衣,還管著他不讓亂花錢。

王帥吞下了一塊肉丁,香。用筷子夾個油炸魚塊撕下一小塊咀嚼,更香。由于他用牙齒咀嚼的速度過快,魚刺扎進牙齦。他忙吐出吃進的東西,把手伸進嘴里拔魚刺。他聽到有人嗤笑不以為然。他撥出來魚刺,喝一小口的醋分解魚刺。醋的顏色很濃,但沒有家鄉(xiāng)醋的香味。他囫圇吞棗吃個雞塊,喝杯牛奶,拿起啤酒瓶嘴對嘴喝。他把空酒瓶放在桌上,頭有點暈,心里卻很是好受。

他看見餐廳里有許多吃飯的人。坐他對面的女軍醫(yī)瘦瘦的身材,皮膚白皙,吃飯的動作很慢。她很像是郭大鐵的老婆,可王帥不敢確認。他知道郭大鐵的話很多水分,多是吹牛皮的,他老婆是不是在部隊醫(yī)院工作還很難說。對方瞅了他一眼,也沒跟他打招呼。她取了一碟小菜,一個茶蛋,一杯豆?jié){,頂多五塊錢的東西。王帥想餐館的生意好就是沾了美女們的光,她們花十八塊錢才吃那么一點,長年累月給酒店省下很多錢。王帥這會兒就想,美食不能往外面帶,可我不能一人吃飽,全家不饑。我應該替我爹吃點兒,替我娘吃點兒,替我二丫吃點兒。他們都沒享受過美食。我替爹吃塊油炸魚,替娘吃個宮煲雞丁。老家的飯店也有油炸魚和宮堡雞丁,但肯定做不出北京餐廳的味道。那些花花綠綠的小菜,就替二丫吃了吧。她出來打工也不容易呢。

這么好的美食大家都吃,才是真的好。他就留意周圍的人怎么吃法。對面穿軍裝的女人面如滿月,皮膚白皙,吃飯的動作輕輕的,穩(wěn)穩(wěn)的。她拿起茶蛋在桌上磕開,,一點一點地剝蛋殼。撕掉雞蛋表層的薄膜,光潔圓潤的蛋體就呈現(xiàn)出來。她仿佛捧著晶瑩的美玉轉(zhuǎn)動。她看了半天,輕啟朱唇咬一點。咀嚼好長時間,喉結(jié)才動一下。她端起牛奶輕呷,喉結(jié)又動一下,就像是放電影的慢鏡頭。她夾起黃瓜咬下一角。她鳳目低垂,仿佛整門心思都在品嘗美食上,仿佛餐廳里的食客都不存在。她似乎很久沒有享受美食了,每樣東西都舍不得吃似的。

王帥簡直看傻眼了。一個茶蛋,一盤小菜,一杯牛奶,她竟然要耗多長的時間?這要換給他,三下五除二就報銷了,秒殺。怪不得人們說北京的女子苗條漂亮,原來她們一頓飯只吃一丁點兒,還費時耗力。她的面龐清瘦,指如蔥尖,她是拿繡花針做手術的少將女軍醫(yī)吧?或許她已年近五十,只是城里人保養(yǎng)得好,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王帥見過工地對面住院樓的女軍醫(yī),面若桃花,眼睛水靈,走路悄無聲息,小蠻腰擺得如輕風楊柳。王帥想著心事,使勁吞下口水。

要說男人都喜歡美女,可他找上二丫就算燒高香了。農(nóng)村娶個媳婦要花三五十萬,除了蓋樓房買小車,還得準備十萬塊彩禮錢。村里出來的女人沒幾個有北京女子的姿色,或許是她們不會打扮。二丫的身材肥胖,只能在客房部打掃衛(wèi)生,疊疊被子。身材好模樣俊的女孩都坐吧臺代表酒店形象。當然深山出俊鳥,全國戲劇梅花獎村上就出了五朵,五個女子都是水靈靈的好人材。上黨梆子戲種的發(fā)源地就是咱梨園村。梨園這村名是唐玄宗辦戲校培訓優(yōu)伶,命名唱戲的圈子叫梨園。村上的五朵梅花都四五十歲了,遠遠比王帥的年紀大。要不,王帥說不準能追到一朵呢。

軍裝女見王帥盯著她看,臉騰地紅起來,莞爾一笑,臉扭向別處。王帥也不好意思,假裝看別的地方。王帥看男人們餐具里的美食也不少,有茶蛋,肉丁,各種小菜和面點。但他們同樣吃得慢條斯理,并不著急。好像他們大早來餐廳排隊,就為品嘗這幾樣東西。要是軍裝女換成二丫多好?他想過叫二丫吃自助餐,可兩個人吃就得花三十六塊,頂二丫一天的工資。他怕二丫罵他是屁屁屁,天生的敗家子,掙幾個錢就燒得放不下了。幾十塊錢吃頓飯也給二丫管著,王帥想想就覺得沒勁。這一輩子叫女人管得死死的,活得還有啥意思?

風卷殘云,王帥餐具里的美食下肚。肚子憋得鼓鼓的,他站起來左右扭動身子,想活動一下。七點是上班的高峰期,餐廳涌進更多的人。進來的人不急于去取餐具,而是站在遠處看王帥。他們的眼神怪怪的像看見怪物。他們捂著嘴嗤笑,竊竊私語。王帥看見了,也聽見了,也知道他們笑什么。

王帥出餐廳門扭頭看,卻見餐廳里靜靜的,空無一人。他揉了揉眼,懷疑剛才那些情景那些人物是不是幻覺。陽光流水般瀉下來,空氣中的霧霾剛散去。街市旁的樹搖曳出嘩啦的聲音;喜鵲立在樹梢頭唧唧喳喳。

王帥想到二丫忍不住要笑出來。他才二十歲尚未婚配,他跟二丫那些是想象的。二丫只是王帥爹硬塞給他的包袱,要說二丫人也不錯,只是王帥覺得他跟二丫合不來,他只想找一個溫柔點的、漂亮點的對象,這兩項二丫都不占。王帥在北京城里就郭大鐵這一個老鄉(xiāng)。平時下工后除了去他家里,感覺沒地方去,很是孤獨。他能跟郭大鐵談得來,又覺得兩個人有隔閡,不僅是郭大鐵有漂亮老婆的緣故。他見過許多漂亮女子,卻沒有哪個美女跟他產(chǎn)生感情。感情的事需要你情我愿,自然而然的發(fā)生。他說不出他進北京尋找什么,但總是有這種感覺。

王帥后來去郭大鐵家,郭大鐵家里拿不出酒來,去外面小店里拿酒。郭大鐵跟王帥說,現(xiàn)在都是喝酒自己買,收別人的禮品是要犯錯誤的。再后來王帥拿酒和小菜去郭大鐵家,郭大鐵不好意思,又在門口的小飯店里回請王帥。某天老家的戲劇五朵梅花獎進京參加匯演,戲臺就搭在王帥工地對正的棒球場里。王帥早早坐地鐵趕到郭大鐵家,把好消息告訴他。兩個人沒喝酒,說無論怎么也要去給家鄉(xiāng)的五朵梅花捧場,說不準當票友還能過過癮。

兩個人打出租車跑到演出地點。戲臺周圍的馬路邊擺滿夜市的小攤,好多貨物就在小車上裝著。從小車的后備箱里取出貨物多是一些兒童玩具,石膏像涂鴉等。攤販用充電臺燈照明。郭大鐵跟王帥介紹說,他們是北京當?shù)厝耍本┑奈飪r高掙錢少,他們下班后擺攤掙錢補貼家用。王帥一心想看戲,沒有答話。五朵梅花輪流上臺唱京劇和上黨梆子戲,臺下的觀眾人山人海,多是山西老鄉(xiāng)。中間有邀請戲迷唱《包龍圖怒斬陳世美》那段。臺上的大鼓、小鼓、拍板、大鑼、小鑼、鈸、镲、梆子、絲弦響起來。王帥拉著郭大鐵跳上戲臺,放開嗓子美美地唱了一段。

演出完,王帥跟五朵梅花合影,側(cè)眼看她們風姿不減。王帥就想為啥90后出不了梅花獎?王帥說他回工地宿舍。郭大鐵說正好去王帥的工地看看,出來他請客喝酒,只為今天高興。王帥跟郭大鐵擊掌,耶!江南style!

兩個人走到馬路邊的法國小葉梧桐樹下,郭大鐵突然拉著王帥往相反的方向走。王帥是鬼靈的人,他偏要轉(zhuǎn)身看看是不是郭大鐵有情況。王帥朝原路走過去,看見郭大鐵的漂亮老婆正收拾攤點,多是些兒童玩具,往打開的汽車后備箱里裝。她看見王帥跟郭大鐵走過來,落落大方地跟王帥打招呼,嘿,來看你們家鄉(xiāng)的梆子戲了?王帥嗯了一聲,不知該說什么好。郭大鐵的漂亮老婆笑著說,還不過來幫忙收拾,我拉你們回家喝酒,酒我已經(jīng)買好了,是你們家鄉(xiāng)的老白汾酒。

郭大鐵拉王帥幫忙收拾東西,郭大鐵的老婆坐汽車里發(fā)動車。

王帥眨巴著眼睛盯著郭大鐵看,那神情就是跟他質(zhì)問,你不是說你老婆是女軍醫(yī),每天晚上為考碩士證參加夜班補課?郭大鐵明白王帥的意思,朝他笑了笑,你小子初入道,生活中不懂的事情多著呢。你往往只看到生活好的一面,而生活的另一面你卻看不見。王帥說,你少給我打馬虎眼,說具體點兒,這幾天我想這事憋悶呢。

郭大鐵忍不住哧哧笑著說,其實你小子的心事我早看出來了。你根本就不喜歡咱村的那個二丫。我就告訴你吧,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在北京撿了個漂亮老婆,是為跟她結(jié)婚戶口能留在北京。其實我老婆哪里是女軍醫(yī),她在建國門那里開了家生活用品小店,每天晚上到十點才打烊。遇到哪里有演出就出來趕夜市,為多掙幾個錢買房子。郭大鐵盯緊王帥的眼睛看,認真地說,你小子得答應我個條件。

王帥瞪著迷惑的眼睛說,你說吧。

郭大鐵捂著嘴哧哧笑一陣,說,我是為回去村上有面子,才騙你說我老婆是部隊醫(yī)院的軍醫(yī),月工資掙兩萬多。你得給我保證這個秘密不跟村上任何人說。王帥也笑了,說,我保證不給任何人說,包括二丫。郭大鐵說,你還得處理好跟二丫的關系,她是個好閨女。我念了碩士在北京工作,還找了個北京城郊戶口的沒工作的老婆。就你小子的條件,找上二丫算燒高香了。哪有天上掉下餡餅的好事?二丫就是脾氣不好,說話粗野罷了。跟你過家蠻般配的。王帥笑了笑,不置可否。郭大鐵跟王帥說,你答應了,我就再告訴你個秘密,我每月掙五六千塊工資都全部交給老婆管著,更別說你這小子不讓老婆管。

兩個人正嘀咕。汽車的引擎發(fā)動著,車大燈的光束照亮法國小葉梧桐的樹陰,聽見郭大鐵的老婆在前面喊,趕快回去我給你倆燒幾個菜下酒。你倆嘀咕得還有沒完?你倆要不回去,我自己開車打道回府了。郭大鐵又想起什么,跟王帥說,你現(xiàn)在給二丫打個電話,咱過去酒店接上她,去我家識識門。以后你倆結(jié)婚了也在北京租套房子住。

王帥雖然心里不情愿,還是拿起了手機。

(責任編輯高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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