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 童珮艷 / 撰文:張子曦 / 設(shè)計(jì): Christi
風(fēng)雅頌
編輯: 童珮艷 / 撰文:張子曦 / 設(shè)計(jì): Christi
愛人是,即便對方顛覆你往昔,也讓你覺得有無限樂趣、甘之如飴的人。你將從此打開新世界的大門,探索人生更多的可能。
"錢公館”的小宴會廳里正放著《皇帝圓舞曲》,幾十號人談笑風(fēng)生,把這背景樂壓得幾不可聞。卿交疊著大長腿,一邊向鄰座的女士解釋“大氣環(huán)流”,一邊忍不住往門口看—這是個天文愛好者的年度聚會,作為一個氣象從業(yè)人員,他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但友人邀請,盛情難卻,他只好來了??上烊肆攘?,他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停車場里,章頌雅急急忙忙從車上奔下來往小宴會廳趕。宴會廳門虛掩著,她輕輕推開一看,瞧見屋里已坐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便斂起目光貓著腰一溜小跑地躥進(jìn)屋來。
面朝門口的封卿將她那“掩耳盜鈴”的傻樣盡收眼底,心里一陣好笑,揚(yáng)起手脫口而出:“坐這邊!”
然而對方置若罔聞,繼續(xù)往里沖,沿路找座位,直到有人站起來從角落拉出了椅子。
屋里確實(shí)人聲嘈雜,但封卿那一聲音量并不低,周圍有人回過頭來看他,他心里有幾分訕訕,但臉上倒是若無其事。
章頌雅在角落坐定了,心里“篤篤篤”地跳,想起那一聲“坐這邊”,忽然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大好時機(jī)。近男神情怯—即便她一進(jìn)門就用余光掃到了封卿,卻毫無直視對方的勇氣。
“‘少女心’這種東西,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她痛心疾首地想著,忍不住微微撇了頭去看封卿。這一看不要緊,對方竟也盯著她,視線相撞那一刻,封卿朝她扯了扯嘴角,一臉“你長本事了啊”的笑,慫得她即刻收回視線,再也不敢多看對方一眼。
聚會臨散場時,章頌雅出門接了個電話,回來時人已散了大半,于是便轉(zhuǎn)頭去了電梯間。趕得太巧,電梯門將合未合,里面的人伸出一只長手擋住門,她正要道謝,抬頭一看:哎喲!不是封卿還能是誰!
封卿居高臨下地站著,笑了一聲,“照你剛才的態(tài)度,還以為你現(xiàn)在得馬上沖出去呢。”
章頌雅波瀾不驚,一臉無辜,“剛才?我剛才怎么了?”
“別裝,”封卿合上電梯門,開門見山,“我覺得你好像有點(diǎn)怕我?!?/p>
章頌雅心中一慌,隨即影后上身,往角落一縮,“喔唷,好害怕噢!你是肉多啊,還是會拳擊???”
封卿一臉無奈地將她拎起來,“注意一下攝像頭,你縮在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想怎么你呢……”
他話音未落,電梯已至底層,門一開,外面站著那位好奇“大氣環(huán)流”的周女士,見了眼前這幕,顯然一愣,緊接著笑道:“看來封先生和章小姐真的是老朋友了啊……”她故意在“朋友”兩字上加重音。
章頌雅站直了,“呵呵”地笑,“老相識、老相識而已……”
封卿轉(zhuǎn)過來,“只是‘相識’,不算‘朋友’嗎?”
她左右為難,只能僵笑著點(diǎn)頭連連稱是,隨即找了借口奪路而逃。
“結(jié)果剛坐進(jìn)車?yán)?,就收到封卿信息:下次別說‘老相識’這個詞,太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老相好’?!?/p>
章頌雅嘴角抽了一下,按下“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什么人眼里是什么”這幾個字發(fā)出去。邊發(fā)邊想:男神可真是越來越?jīng)]節(jié)操了,他原來可是一臉高冷呢。
她初見封卿,是在兩年前一個風(fēng)急天高的冬夜。
那天深夜10點(diǎn),她在內(nèi)衣上粘了兩塊暖寶寶,穿上緊身羊毛裙,套起風(fēng)衣就往外沖,打車直奔郊區(qū)江邊。
因?yàn)樾侣劺镎f,半夜12點(diǎn)有雙子座流星雨,她心血來潮,決定做點(diǎn)風(fēng)雅事。
只可惜現(xiàn)實(shí)太殘忍:江邊月黑風(fēng)高,冷風(fēng)呼嘯,濕氣寒氣都撲面而來,一切都顯得凄冷詭異,哪有浪漫可言。
她忍著寒意打開手機(jī)上的手電筒,把外套脫下來,毛衣脫下來,正要脫連衣裙的時候,身后忽然“啪”一聲,是車門被拍上的聲音,緊接著一個高大的黑影沖過來,一把抓住她:“冷靜一點(diǎn)!”
章頌雅嚇得魂飛魄散,聲音都變了:“你、你、我、我……求求你放過我!”
抓住她的人往后退一步,舉起雙手,遲疑不定地問:“你……不是想自殺?”
章頌雅都快哭了:“不是!我背上的暖寶寶太燙,衣服太緊我撕不到……”
……
漫長的沉默過后,面前的男人開了口:“那你來這里干什么?”
“看、看流星雨……”
黑暗之中,章頌雅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他語氣中的嫌棄卻明明白白地傳來:“智商欠費(fèi)就安分點(diǎn)吧?!?/p>
章頌雅想反駁,但“喂!”了一聲說不出話來,倒是原地打了個冷顫。
對方嘆了口氣,“不想凍死就跟過來吧?!闭f罷轉(zhuǎn)身就走。
章頌雅用手電筒照了一下對方臉,覺得對方長得還算英俊正氣,趕緊抱起衣服屁顛屁顛地跟上。
后來她坐在封卿的車?yán)锕汉葻崴蹬瘹獾臅r候,封卿在車外攤好防潮地墊。
第一顆流星劃下來的時候,他們躺在一起仰望星空。
那一夜,星光格外璀璨。
后來漸漸熟了,封卿將身邊幾個天文愛好者介紹給她當(dāng)朋友,說有了同好,將來再去看星星就安全方便得多。
但盡管如此,遇上接下來的小獅座、象限儀座、英仙座各種各樣的流星雨,章頌雅還是要蹭住封卿,理由是:“你的裝備最齊全?!?/p>
事實(shí)上,封卿知道很多裝備勝過他的人,但他從不反駁。兩年里,他們?nèi)ソ?、海邊、濕地公園、森林公園,甚至是天臺,各種各樣的地方看過星星月亮。
一個月前,章頌雅買了個天文望遠(yuǎn)鏡,便約了封卿去濱江公園看月亮,結(jié)果望遠(yuǎn)鏡剛架起來,沿路經(jīng)過的一個醉漢驟然大吼:“社會主義新中國!還有人拿狙擊槍對著我!”說罷一扔酒罐,沖上來就要打。
兩個人都給嚇蒙了,拔腿就跑,跑到一半,想起望遠(yuǎn)鏡還落在原地,封卿便不顧勸阻返回去取,回來的時候,他扛著三腳架,衣衫不整,嘴角烏青。章頌雅盯著他,目光相對,彼此都捧腹大笑。
那樣特別荒誕的情景,好像只要和章頌雅在一起,封卿的人生就有種種荒誕層出不窮,但奇妙的是,他竟忽然開始覺得這離弦走板的一切充滿趣味。
而在從“錢公館”里出來的此刻,章頌雅看著短信想起這些從前,不由忍俊不禁。
只是如今,她面對封卿再也不能做到如從前一般坦然了,自從一個月前那個相視而笑的夜晚過后,她再想到“救她于寒風(fēng)中”“救她于酒罐下”的封卿,都覺得對方猶如一個身披五彩圣衣、腳踏七彩祥云的蓋世英雄。
今夜,在細(xì)細(xì)追索各式小細(xì)節(jié)后,她不禁大膽假設(shè):其實(shí)會不會,我在封卿眼里也是女神?
只可惜,好奇“大氣環(huán)流”的周女士判定了這是一個假命題。因?yàn)閷Ψ皆谏钜?0點(diǎn)發(fā)了條狀態(tài):和氣象界大咖封卿先生探討學(xué)術(shù),無樂不作[害羞]。順便配上一張“兩個紅酒杯靠在窗前,半座城的輝煌夜景都在腳下”的照片。
章頌雅差點(diǎn)一口老血噴出來,因?yàn)樗谎劬驼J(rèn)出了地點(diǎn)是在封卿家。她可是花了一年多才找到機(jī)會上封卿家喝茶。這倒好,周女士只花兩天就上封卿家喝酒了。
所以面對五天后又一年的雙子座流星雨,章頌雅再三思量后,決定不喊封卿,自己一個人去看。
但封卿不肯放過她,找上門嘲笑她:“自己去看不怕凍死嗎?”
“那萬一你沒空呢?畢竟你‘無樂不作’嘛?!?/p>
封卿“噗”一聲笑出來:“我說最近你怎么這么別扭呢!不就是一群人來我家我沒叫你嘛??梢矝]幾個你認(rèn)識的呀,”他說著去翻手機(jī)相冊,“你看是不是?不過下回倒是可以給你介紹?!?/p>
章頌雅佯裝不經(jīng)意地瞄了一眼,哼哼道:“誰好奇這個呀?!?/p>
封卿啼笑皆非,“智商欠費(fèi)就少吃點(diǎn)醋吧。”
章頌雅想反駁,但“喂!”了一聲說不出話來,恨恨然地盯著封卿。
封卿失笑,掌心向上伸出手:“不想餓死就跟過來吧,男朋友帶你去吃點(diǎn)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