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沫

雪夜偶遇

◎李 沫

元旦這天傍晚，出租車司機大楊，送走了最后一位顧客后，天已經(jīng)黑了，雪仍然在下個不停。他準(zhǔn)備收車回家過節(jié)，誰知跑到半路上，突然狂風(fēng)大作，暴雪鋪天蓋地而來。只聽見車發(fā)出啪的一聲響，隨即熄了火，任大楊怎么打也打不著了。

大楊思量了半天，見車?yán)г谶@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鬼地方，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向修車廠求助。誰知，手機居然沒電了，無奈之下，大楊只能自己修車。

天色越來越黑，狂風(fēng)暴雪還肆虐不止。大楊一會兒爬下，一會兒爬上，修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車的故障。他的手腳已經(jīng)凍僵了，手上臉上滿是油膩，又沒辦法取暖，急得直跺腳，再這樣胡亂弄下去，自己非被凍成冰棍兒不可！這時，大楊忽然發(fā)現(xiàn)車的輸油管有個裂縫。車的毛病是找到了，問題是到哪里去買輸油管呀！如果不及時采取措施，水箱很快就會結(jié)冰。如果水箱再被凍壞了，那就沒辦法回家了。

大楊琢磨來琢磨去，忽然想起剛剛路過一個廢品收購點，也許在那里可以找到一根舊的橡膠管什么的。如果真能那樣的話，可以臨時對付到家。想到這里，他把自己的坐墊拿出來蓋在發(fā)動機上，鎖好車門，冒著暴風(fēng)雪慌忙向那個廢品收購點跑去。

來到廢品收購點，大楊見小屋沒有開燈，房門上著鎖，院子里露天的廢品堆已經(jīng)被大雪埋了起來。情急之下，他扒開積雪，從廢品堆里找到一根鐵棍，三兩下就把門鎖給撬開了。大楊進(jìn)屋打開燈，發(fā)現(xiàn)小屋里收拾得干干凈凈的，他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墻角處放著一個大紙箱，好像是剛從郵局取回來的，上面還有沒開封的包裝。他打開一看，驚喜萬分。這是一整箱的橡膠管，而且型號與自己的輸油管吻合，這真叫絕處逢生?。?/p>

大楊拿出50元錢，放在桌上，然后從紙箱里抽出一根橡膠管，轉(zhuǎn)身就向外走。當(dāng)他來到門口時，頭突然嗡的一聲，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手里握著大楊剛剛撬鎖用的那根鐵棍，氣勢洶洶地?fù)踝×舜髼畹娜ヂ贰?/p>

半夜三更，撬門開鎖，現(xiàn)在被人逮了個正著，大楊自知理虧，一時不知如何解釋。漢子把大楊推回去，發(fā)現(xiàn)木桌上放著50元錢，又見屋里其他東西沒有被洗劫的痕跡，這才放下手里的鐵棍，說：“看你一身油膩的樣子，是個開車的吧？怎么，車壞了？”

大楊見漢子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大出了一口氣：“是呀，大哥，我是個出租車司機，車在前面壞了，都鼓搗兩個多小時了，最后才找到毛病，是輸油管子裂了。這黑燈瞎火的，又沒地方修，我的手機沒電了，無法求助。天這么冷，我怕車凍壞了，就到你這里來找，見你屋里沒人，我就把門給撬開了，實在對不起呀！”

漢子聽了大楊的解釋，再看大楊兩手凍得通紅，瞪了他一眼，就笑了。他拿起桌上的50元紙幣說：“算了，我看你也不是小偷，錢你拿回去吧，誰都有遇到難處的時候，天這么冷，趕快去修車吧！”

漢子的話讓大楊十分感動，他再次把錢放在桌上，拿著橡膠管就走，剛出了門，又被漢子給叫住了。漢子追出來，從懷里掏出一個熱水袋，說：“你把這個帶上吧，天太冷了，修好了車，暖暖手再走，小心凍壞了手。”

大楊接過熱水袋，眼里淚光一閃，再次說了聲謝謝，快步向自己的出租車跑去。

車很快修好了，大楊懷里揣著熱水袋，心里暖洋洋的。過了石門鎮(zhèn)就要到家了，大楊想，妻子見他這時候還沒回家，手機又打不通，肯定著急了，于是就加大了油門。

行駛之間，大楊忽然發(fā)現(xiàn)一位婦女身后好像背著一個人，踏著雪艱難地迎面走來。大楊心里咯噔一下，深更半夜的，天又這么冷，她這是去哪兒呀？大楊猶豫的工夫，車就過去了。他注意到女人身后背的是個孩子，孩子身上披著毯子。大楊動了惻隱之心，急忙掉轉(zhuǎn)車頭，把車在女人身邊停下，問女人孩子怎么了。

女人說：“我女兒突然發(fā)高燒，我?guī)ユ?zhèn)醫(yī)院看病，沒有帶打的士的錢，不用麻煩了?！贝髼铖R上說：“大姐，你還是帶孩子上來吧。救人要緊，我不要你錢?！?/p>

孩子得到了及時救治，并且轉(zhuǎn)危為安。大楊見孩子已經(jīng)沒事了，趕緊與女人和孩子告別。大楊上車后，忽然看到那只熱水袋，他拿出來對那女人說：“大姐，你把這只熱水袋留下吧。天太冷了，給孩子暖一暖手，別凍壞了?！?/p>

女人接過熱水袋，一下子愣住了：“師傅，我想問一下，你這熱水袋是哪兒來的？”

大楊笑笑說：“其實，這熱水袋也不是我的，是一位好心的老板送給我的?！?/p>

女人顯得特別激動：“是不是收廢品的大個子？”

“對呀！你認(rèn)識他呀？”大楊覺得特別意外。

女人撫摸著熱水袋的外套說：“這外套是我做的，你看，上面這朵花就是我繡的。那個收廢品的是我老公！孩子突然生病，他的手機卻怎么也打不通，他那屋子里燒火爐，我擔(dān)心他煤煙中毒，都快把我給急死了！”女人說著，臉一紅，眼淚就下來了。

大楊說：“大姐，這真是太巧了！謝謝你了，大哥他好好的，什么事都沒有。我的手機也早就沒電了，家里人到現(xiàn)在不見我回去，還不知道會急成什么樣呢?！?/p>

女人擦著眼淚，急忙揮揮手，示意大楊趕緊走。大楊駕車走出好遠(yuǎn)了，回頭看時，見那位大姐還站在雪地里遠(yuǎn)遠(yuǎn)地向他揮手。

大楊回到家，妻子正坐在床上哭呢，父母急得在房間里直打轉(zhuǎn)。一家人看見大楊安然無恙地回來，轉(zhuǎn)悲為喜。妻子破涕為笑地說：“你都快把一家人給嚇?biāo)懒?，下這么大的雪，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手機也不開！”

大楊把遇到的事說了一遍，十分動情地說：“多虧了那位收廢品的大哥呀，要不然下半夜我也回不來?！?/p>

妻子聽大楊這么說，手里給大楊端著飯，一下子就笑了：“今天這是怎么了，巧事怎么都讓咱們家給遇上了！知道你‘偷’的橡膠管是誰的嗎？那是我寄放在廢品收購點的！”

“什么？橡膠管是你放在那里的？你買它干什么？”大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妻子說：“我娘家嫂子在村里新開了個農(nóng)機配件商店，郵購了一箱橡膠管。她下午到郵局去取貨，順道來看我，家里突然有急事，打電話讓她馬上回去。嫂子就把手續(xù)和身份證給了我，委托我代取回來。我從郵局出來，碰上了鄰居楊光，就搭他的摩托往回走。誰知半路上就下起了雪，楊光見路太滑，帶著大紙箱，外加我這個大活人，害怕出意外，我就把紙箱寄放在廢品收購點了。楊光認(rèn)識那個老板，我到家就給你打電話，想讓你順便給帶回來，想不到你的手機說什么都打不通……”

大楊笑笑說：“看來這人還是得多多積德行善。如果不是我平時樂于助人，好人有好報，今天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是你老公了，那肯定是一個凍僵的冰人?！?/p>

（原載《百家故事》2015年第10期 湖北李云貴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