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小果
小情歌
□淺小果
于北北十六歲之前的人生,有許多簡單的小快樂。
爺爺會給她講很多古老的故事,父母不刻意要求她努力學習。那時候,她像一株自顧自生長的野草,一不小心就驚艷了路人。
中考那年,于北北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績考上縣一中。九月,她帶著滿心的期待去往縣城。生活并沒有發(fā)生太大的變化,只是當那些城里的同學說起QQ、MP3這些陌生的名詞時,于北北隱隱地有些自卑。
好在同桌蘇夏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她一點也不介意于北北的沉默寡言,有事沒事總是找她聊各種八卦。蘇夏周末還會很熱情地邀請于北北去她家做客,蘇媽媽燒的鯽魚豆腐湯真是美味極了。
多年后想起來,于北北常常慶幸那時候的自己能有蘇夏這樣一個朋友,讓她暗淡的青春時光色彩斑斕了許多。
好學生朱良坐在她和蘇夏的前排,蘇夏喜歡他喜歡到盡人皆知。那時候的朱良,身上的確有太多可以驕傲的標簽。家境優(yōu)越,成績優(yōu)異,長得眉清目秀,還總是一副謙遜有禮的樣子。即便是拒絕蘇夏大膽熾熱的表白,他也拒絕得禮貌而有分寸。十六歲的女生,對這樣的男生都是沒有抵抗力的吧。
高二,朱良的身高蹭蹭地往上長,老師把他的座位調(diào)到了于北北的正后排。最高興的當然是蘇夏,上課的時候她趁著老師不注意就回頭盯著朱良看,下課的那幾分鐘更是蘇夏最美妙的時刻,她借口跟朱良的同桌聊天,心思卻全部在朱良身上。
只是朱良,總是委婉而得體地拒絕蘇夏所有費盡心思的告白。于北北有些看不下去了,蘇夏這么好的姑娘,你都看不上,你到底想怎樣?她想當面去問問他,可真要面對他的時候,她又膽怯了。她的心被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擋著,一下子失去了勇氣。
窗外的樹葉一點點有了綠意的時候,蘇夏突然去找班主任把座位換到了離他們很遠的角落。于北北很傷心,卻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來安慰蘇夏。青春時光里的愛情,也許從來就是這樣純真而又固執(zhí),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喜歡就是喜歡,來不得半點掩飾。
沒有了蘇夏,于北北變得更加沉默。上課下課,兩點一線。
有次體育課她正好趕上例假,一個人待在教室里溫習功課。可不到一會兒,朱良也走了進來,鼻子上流著很多血,于北北嚇得張大了嘴巴。
“有餐巾紙嗎?”教室里沒有其他人,于北北確定朱良問的是她。
“你仰起頭,等我一下……”于北北把餐巾紙拿給朱良,又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宿舍。
上課時,宿舍的管理員不肯開門。于北北急得眼淚往下掉,好話說了一籮筐,終于把管理員說動了。她從柜子里拿出一條新毛巾,用熱水擰了一把,再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教室。后來回憶起來,于北北想,也許這種迫切地擔心一個人的感覺,就是喜歡了吧。
只是,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他的呢?一直以來,她對他的感情里始終帶著一種敬畏,敬畏是因為喜歡,敬畏也是因為自卑,所以她不敢像蘇夏那樣明目張膽地對他表白。
高考之后,朱良考上北京的重點大學,于北北去了成都一所普通的二本學校。其實自從那次流鼻血事件之后,她和朱良偶爾也會說說話,只是話題僅僅局限于一些有疑問的數(shù)學題。
上了大學,于北北常常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教室里給朱良寫信。厚厚的一沓信壓在箱底,一封都不曾寄出去。那些細密的感情,她說給自己聽。蘇夏開學后不久就交了男朋友,說起朱良的時候,她說那是少年情懷。于北北被自己說得有些傷感起來。
第一次高中同學聚會,朱良牽著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走進來,大家的起哄聲此起彼伏。蘇夏一杯接一杯地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借著酒勁,她走過去對朱良說恭喜你,我的少年朋友,祝你們幸福。說完就倒下了,蘇夏忘了自己是一杯倒。
于北北那天穿得很漂亮,可是一看到朱良,她恨不得讓自己成為隱形人。她躲在離他最遠的地方,直到聚會結(jié)束,也沒和朱良說上一句話,她怕自己的眼神會泄露心底的那個秘密。
回到學校,于北北燒掉了那些沒有寄出去的信。用這樣的方式,跟青春里的那場暗戀做最后的告別。那段青春時光里,兩個性格迥異的女孩,都曾這樣熱烈地喜歡過同一個少年。只是于北北的喜歡是一個人的地老天荒,她默默地將他放在心底,自始至終是一場獨角戲。而蘇夏的喜歡勇敢而直接,她為他放下所有的矜持和驕傲,哪怕得不到回應也甘之如飴。
后來,于北北在成都,蘇夏在上海,朱良在日本,三人各安天涯??擅慨斣诮诸^聽到孫燕姿的《我也很想他》的時候,于北北還是會忍不住地想起年少時光里的那個女孩和男孩。
那是多久后的事了
有一天你突然問我
在那個時候是否也愛著他
我也很想他
我們都一樣
在他的身上曾找到翅膀……
這個少年,是她和蘇夏青春時光里的一首小情歌。
(原載《文苑》2014年第11期北京劉曉平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