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 名
夜叉
□佚 名
姚百慕是在正月十五凌晨咽的氣。
姚王氏與年僅七歲的暉哥兒,對那鋪天蓋地撒著歡兒的鞭炮聲充耳不聞,只顧嗚嗚咽咽地哭。
屋漏偏逢連夜雨。為了給姚百慕治病,姚王氏不遺余力,以致家道中落。而今,喪盡天良的賊,竟將她娘兒倆僅存的一點(diǎn)錢財給偷個精光。
姚百慕的叔伯兄弟姚老大、姚老二,是踏著大半尺深的積雪上門的。他們名為吊唁,實(shí)則心藏貪念。
當(dāng)他倆從姚王氏口中得知家中被盜,就連那枚祖?zhèn)鞯聂浯浜J也不翼而飛,不禁恨恨地罵出聲來:“沒準(zhǔn)是夜叉那狗賊所為……”而后失落地對望一眼,丟下幾句無關(guān)痛癢的安慰,怏怏而回。
夜叉是游蕩于方圓百里的一個蒙面賊,技高膽大,屢屢作案,官府卻束手無策。
為將暉哥兒撫養(yǎng)成人,姚王氏含辛茹苦,靠替人家洗縫漿補(bǔ)掙點(diǎn)小錢,勉強(qiáng)度日。
姚老大、姚老二原本對翡翠葫蘆心存覬覦,見寶物失竊,便對她娘兒倆視若陌路。
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果然,姚王氏家門前也時常閃過神秘的人影。好在都是子夜,倒無人察覺。每當(dāng)她家困頓得實(shí)在揭不開鍋了,門檻內(nèi)會無端出現(xiàn)一些碎銀或銅錢。
一日夜間,暉哥兒突發(fā)高燒,姚王氏慌忙背起兒子直奔錢郎中的藥鋪。
咚咚咚咚……半晌,緊閉的大門才緩緩打開。當(dāng)錢郎中得知姚王氏身上僅剩五枚銅板時,便極不耐煩地將他們向門外趕。
這時,漆黑的夜色中響起更夫的吆喝聲:“天干物燥,小心火燭。”接著又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一句,“救人性命,莫欺神明!”
聞得此言,錢郎中頓時露出怪異神情。他回到房間,開始為暉哥兒開處方,抓藥……
轉(zhuǎn)瞬間,暉哥兒已年過十八,長成一個健壯后生。娶上一房賢惠的媳婦,自然成了姚王氏最大的心愿。
媒婆也曾介紹過幾個姑娘,都因姚家太過貧寒而告吹。見娘為此而憂心忡忡,暉哥兒說:“娘,您老莫急,大不了兒子打一輩子光棍……”
姚王氏揚(yáng)掌作勢要打兒子,啐道:“臭小子,口無遮攔盡說胡話……”繼而,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就在姚王氏心急如焚之際,事情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jī)。
這天,一位身背胡琴滿面滄桑的老漢,領(lǐng)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女子,進(jìn)了姚家。
姚王氏打量著這兩個不速之客,眼眸中透出幾分猶疑。過了片刻,她那雙渾濁的眼睛,猝然發(fā)出異樣的神采。
“是你?”
“是我……”
“幾年不見,你……你都到哪兒去了?”
“這閨女,與暉哥兒正是天設(shè)地造的一雙?!?/p>
暉哥兒似未聽到。他的目光,早已牢牢粘在姑娘緋紅的臉上。他甚至無暇去尋思,這老頭究竟是什么來路。
—暉哥兒從沒聽娘講起她年輕時的故事。那其中藏著一段美麗,更藏著一段無奈。
當(dāng)年,姚王氏與這個男人苦苦相戀,卻遭到父母的極力反對。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她嫁給了姚百慕。
勞燕分飛,讓這對有情人飽受內(nèi)心的煎熬。
迫于生計,心灰意冷的他淪落為賊,得到“夜叉”這一綽號。但他盜亦有道,從不對窮人下手。
一次,夜叉偶然得知姚氏兄弟想霸占翡翠葫蘆的陰謀,便在姚百慕死后先行下手。為了將戲做足,不露痕跡,他還硬著心腸偷走姚王氏的所有錢財。
夜叉深知孤兒寡母的艱難,時常伸以援手,暗中接濟(jì)。那天夜間,夜叉冒充更夫,錢郎中猜出是他,自然不敢得罪。
至于這姑娘,乃是逃荒孤女,名喚秀珠。夜叉見她可憐,便收為義女,而后遠(yuǎn)走他鄉(xiāng),靠賣藝為生。
姚王氏喜淚盈眶。她拉著秀珠的手說:“好姑娘,只怕要委屈你了?!?/p>
秀珠羞答答地從脖頸間掏出一物。姚王氏一見,正是丟失多年的翡翠葫蘆,一時恍在夢中。
夜叉道:“原本就是代為保存,如今總算物歸原主了?!?/p>
見秀珠正要將翡翠葫蘆取下來,姚王氏一把攔住,笑道:“傻孩子,這是姚家的傳家之寶,理當(dāng)由你來戴!”
(原載《讀者報》2015年7月9日 福建呂麗妮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