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土
青年是社會中的一個群體,但又不是一個特定的階層,因為這是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的時期,而每個人又都會相繼離開這個群體。無論出生在什么年代的人,青春期都有共同的特點,主要體現(xiàn)在生理的躁動、思想的不確定、精神上的務虛。20世紀的中國歷史,風起云涌,劫波濤濤,而社會動蕩、社會思潮對青年的沖擊和左右往往最明顯。他們緊隨時代的腳步,不斷發(fā)出最強音,邁出大膽的步伐,而且常常不計后果,不顧生死,成為一種摧毀的力量——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是也。
在我接觸的幾代人中,他們的青年時代各有各的理想和抱負,也各有屬于自己的歷史,其認知無不渲染著濃濃的時代色彩。
【反叛的一代】
在我認識的父輩中,大多擁有這樣一種人生經(jīng)歷:他們出身于所謂非勞動人民家庭,有的是舊時代的官僚,有的則是所謂的資產(chǎn)階級,有的是地主、富農(nóng),還有的出身平民家庭或普通農(nóng)戶,后因學習優(yōu)秀考上大學而改變了命運。青年時代的他們,身在北平、上海、南京、廣州等大城市,不滿現(xiàn)狀,思想左傾,求新求變,其中很多人都加入了地下黨,不入黨的也進入了外圍組織,個個滿懷豪情迎接新中國的誕生。在他們這一代人里,最著名的有陳璉、傅冬菊、羅廣斌等人,可以說這是反叛的一代。
新中國成立后,這些有文化、有修養(yǎng)的知識分子又常常處于尷尬的情形中。出身不好、有知識有文化、社會關系復雜,任憑哪一條都與時代大環(huán)境格格不入,有的緊趕慢趕,唯恐落伍;有的個性突出,固執(zhí)己見。在歷次政治運動中,他們或是批判別人,或是接受批判,—部分成了“反黨集團”,一部分成了右派,剩下的多數(shù)最終也沒能逃過“文革”。其中,林昭算是一位典型的人物—一小時,我還常常見到她。
對他們來說,最痛苦的就是如何對待自己的父母和祖父母。在他們離開家庭,投身革命洪流時,對長輩的“不孝”僅僅是未能依照長輩的意愿成家立業(yè),所謂“背叛了家庭”。但最令他們?yōu)椤安恍ⅰ眱?nèi)疚的還是后來,自上世紀50年代起,他們的長輩便屢屢成為批斗和肅清的對象,尤其到了“文革”,當長輩們被遣送回鄉(xiāng),而且飽受屈辱時,他們非但不敢挺身相救,而且還要與長輩劃清界限,有人的父母回鄉(xiāng)后就走上了不歸路。到了晚年,他們最后悔不已的就是曾愧對長輩。我見過多位早年加入革命行列的知識分子,年逾古稀,一提及母親便淚流滿面,說自己當年在各種政治運動中,總是以父母作為階級斗爭的對象,真是不孝!
其實,他們不僅未能保護自己的長輩,有時連自己也保護不了?!拔母铩逼陂g,他們大多被揪出來示眾,叛徒、特務、走資派,實在沒有罪名了,還有一頂“階級異己分子”的帽子。
這些人命運轉折的出現(xiàn)是在改革開放后。改革開放需要知識分子,而這些擁有大學學歷的老黨員,既有知識,又有革命資歷,頓時成為時代的寵兒,紛紛走上重要的領導崗位。那些青年時代從圣約翰大學、燕京大學等教會大學走出來的學生,更有一到多門外語的特長,師長、同窗遍天下,很多人得以在外交事務、港澳臺事務中大顯身手。中共上海的地下黨員里,讀過大學的尤其多,改革開放后,只要熬過磨難的,幾乎都受到了重用。
當年連家庭也可以棄之不顧的反叛一代,經(jīng)過大風大浪和百般磨難后,早已不是當年熱血沸騰的青年。他們中間,有人對青春年華的躁動和叛逆依然無怨無悔,因為那個時代“腐敗和黑暗”;但也有人對往事有所反思,認為那時確有激進的一面,誤將所有舊事物視為革命的對象,而后來的事實證明并非如此。
【緊跟的一代】
知識青年,曾經(jīng)是一個時代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青年稱號,直至上世紀80年代初才退出歷史舞臺。這個稱呼,如果用今天的眼光看并不確切,因為其中大多也就是初中畢業(yè),甚至小學畢業(yè)的水平。早在我也作為知識青年的一員上山下鄉(xiāng)時,就曾挖苦過這個稱呼,在我插隊的那個村子,有的知青不會寫家書,有的知青不能讀完《人民日報》,可見“知識”二字,名不副實。后來,我們都稱自己為“插青”,就是插隊青年,只有當?shù)剞r(nóng)民才叫我們“知青”。
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這一古今中外絕無僅有的社會運動,前后歷時長達近30年,從動員農(nóng)村青年返鄉(xiāng),到鼓勵城市青年下鄉(xiāng),再到號召廣大知識青年到農(nóng)村去,直至成為一種制度不得不去,最終因難以為繼而落幕,為歷史填寫了一頁。這一頁對中國大陸幾代人形成了深遠影響,甚至還延續(xù)到他們的下一代。
“文革”前,1950年代的徐建春、呂根澤、楊明漢,1960年代的邢燕子、侯雋、董加耕等,都應一時之選,成為代表人物。而“文革”期間的上山下鄉(xiāng),無不與當時的意識形態(tài)相結合,與反修、防修相結合,被涂抹上濃重的“文革”色彩?!敖邮茇毾轮修r(nóng)的再教育”“滾一身泥巴,煉一顆紅心”,這些思想和號召,在當時打動了無數(shù)青少年充滿憧憬的心靈。不過也有不少人,對動員和號召并沒有發(fā)自內(nèi)心地響應和擁護,尤其是許多來自“問題家庭”的子女,他們不想就此放棄學業(yè)而去當一輩子農(nóng)民,但被裹挾在全社會的喧囂中,身不由己。“文革”爆發(fā),不少返鄉(xiāng)和下鄉(xiāng)的知青趁機涌回城市,就表明了他們的真實心情。
由于“文革”初期社會急劇動蕩的原因,大學不招生,工廠不招工,商業(yè)也處于停滯狀態(tài),導致1966、1967、1968年的中學畢業(yè)生始終沒有“畢業(yè)”,形成了被耽誤的“老三屆”,這里既有初中也有高中,實際上是6屆。這些學生里,特別是城市學生,“文革”發(fā)動時正值年少氣盛的階段,在中學里是大齡,在社會則是妙齡,不過20歲以下的年紀,卻都參加過初期的“文革”。而初期的“文革”,恰恰以中學生的殘暴造反最出名,他們有的毆打過老師;有的批判過父母和祖父母,與家庭劃清界線;有的破過“四舊”,焚燒書籍、毀滅文物;有的侮辱、摧殘過所謂“黑五類”……北師大女附中都是些青春年少的女孩子,可卞仲耘副校長卻死于這些女生之手;我親眼見過鄰居家十幾歲的孩子,在游斗其父時,用繩子牽著父親的脖子,拽著向前走,邊走邊喊:打倒黑幫!
盡管“文革”中極端暴力的中學生是少數(shù),但批斗老師、侮辱黑五類、批判封資修,卻是幾乎所有人都必須參加的運動,所以,他們身上不能不深深浸入這種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崇尚暴力,喜走極端,蔑視底線,言行無度,成為他們身上的鮮明色彩。當他們正經(jīng)歷“文革”時,上山下鄉(xiāng)的命運又落到他們頭上,大多數(shù)人都走上了這條道路,有的遠赴云南、內(nèi)蒙、黑龍江、新疆,有的去了陜北、山西、江西,或在就近的農(nóng)村、牧區(qū)落戶,或是進入兵團當戰(zhàn)士。在他們最需要接受知識和文明教育的時期,卻去了知識貧乏、文明落后的地方。
與此同時,還有比他們年紀稍長的大學生,雖說人數(shù)遠遠少于他們,但社會能量并不亞于他們,是所有政治運動的骨干力量。1957年以后,各大學無不頻繁投身政治運動,讀書成了副業(yè),老師經(jīng)常成為受批判的靶子?!拔母铩遍_始后,涌現(xiàn)了各種各樣的群眾組織,也造就了一批年輕的政治頭目,造反、武斗、大批判、派性,是他們接受的洗禮。這些大學生里,有人對“文革”和各類政治運動的覺悟較早,尤其當他們被政治運動無情拋棄后,無不從此反省,進入了人生的另一階段,但也有人不時在懷念人生中最具光彩的那段政治經(jīng)歷。
作為上世紀50年代和60年代的青年,他們的基礎教育都完成在1970年代前,也就是“文革”前期之前,一個接一個的政治運動,加上社會教育、課堂教育,階級斗爭思想或多或少成為了他們體內(nèi)的一種意識形態(tài),有的甚至根深蒂固,嚴重影響了他們的人生。
【轉折的一代】
繼1970年“中央文革小組組長”陳伯達倒臺后,1971年又發(fā)生“林彪事件”,猶如晴天霹靂,“文革”受到重創(chuàng)。1971年,知青上山下鄉(xiāng)經(jīng)歷了過去的幾次高潮后,人數(shù)迅速滑坡,1971年時已銳減到70多萬人,只有1969年的28%,而下一年僅達到1969年的26.1%。這種滑坡,既是因為1968年和1969年要同時解決積壓數(shù)年的上千萬中學畢業(yè)生而導致的巨大落差,也來自人們對上山下鄉(xiāng)日益產(chǎn)生的排斥和拒絕心理。1973年,《北京日報》的一篇“內(nèi)部參考”稱,對北京5個中學、10個班級的478名學生的調查顯示,準備下鄉(xiāng)的只有78人,表示堅決不去插隊的有91名,仍在猶豫觀望的則有311名。我是1975年的高中畢業(yè)生,1976年初去北京郊區(qū)插隊,與我前后腳畢業(yè)并插隊的高中和初中生,多數(shù)只在郊區(qū)插隊,而且已有很多人借各種理由留在了城里。
“林彪事件”后,盡管運動依然不斷,批林批孔、評法批儒、反修正主義教育路線回潮、批判《園丁之歌》、批判《三上桃峰》、批判安東尼奧尼,馬振扶公社事件、黃帥事件、張鐵生交白卷事件等,接二連三,但中學已經(jīng)在按部就班地上課;盡管有的優(yōu)秀教師依然戴著各類“帽子”,但已被允許重新走上講臺;盡管課本里充滿階級斗爭內(nèi)容,但畢竟允許讀書,還批判了“讀書無用論”。不過,這時的學校里,考試仍形同虛設,學生可以不聽課,任何成績都能畢業(yè),故所謂初中或高中畢業(yè),其應有水平與實際效果或許差得很遠。
與我年紀相近的這一代人,也是在階級斗爭教育下成長起來的一代人,從小經(jīng)歷了“文革”,反修防修曾是我們?nèi)松闹饕繕?。學校里,戰(zhàn)備曾是每個學生的必修課,拉練、打背包、挖防空洞,還有批判蘇聯(lián)社會帝國主義、政治老師講授二戰(zhàn)德國“閃電戰(zhàn)”,我們的腦海里充滿了備戰(zhàn)的念頭,以致到1976年唐山大地震,人人都以為是蘇修扔了原子彈。
不過,我們讀中學時,因已進入“文革”后期,社會趨于穩(wěn)定,所以愛書之人可以借機閱讀。我在“批孔批儒”中讀了許多古籍,還在父親所在的北師大圖書館偷著借出很多中外名作,用父親單位的介紹信去北京琉璃廠、中國書店買到了廉價線裝書《韓昌黎集》《于湖居士文集》《經(jīng)傳釋詞》等;這時,如《林肯傳》《拿破侖傳》《第三帝國的興亡》《這里的黎明靜悄悄》等外文書籍的譯本也開始“內(nèi)部發(fā)行”。而在鄧小平等人復出,重新掌權后,我們也逐漸懂得了政治舞臺上原來還有一股反對極左的勢力在起作用。1976年1月,周恩來逝世,此時的“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正猛,但我們中很多人都臂繞黑紗,走上了天安門廣場,而且開始從內(nèi)心反感極左勢力。
在插隊的過程中,這代年輕人看清了農(nóng)村的真實面貌,就在首都的近郊縣,人民公社社員的主食常年還是白薯,再加玉米粥和咸菜,粥里還要摻入堿面,不然會太稀。社員的自留地和家庭養(yǎng)殖極其有限,除少數(shù)工人干部家庭外,多數(shù)社員一年中很少吃到肉和菜。社員家中所需一切都靠生產(chǎn)隊的實物分配,只有賣雞蛋,才能換得幾毛錢去買油鹽醬醋。集市也被嚴厲控制,集市貿(mào)易如果繁榮了就成了資本主義。在這種大鍋飯的體制下,社員大多出工不出力,有時干起活來還不如我們這些插青賣力。
我們在農(nóng)村插隊時,傳統(tǒng)農(nóng)民還有不少,本分敦厚、尊重知識,這從他們的眼神和舉止中就能領略,但新一代農(nóng)民,已經(jīng)開始偷懶?;瑢χR也不以為然。一位30多歲任大隊支書的農(nóng)民,見我讀書,顯出一臉不屑,還一再追問:“為什么不能將城里的細糧分一半給農(nóng)村,讓大家都過同樣的日子?”而老農(nóng)民,言語間則對文化、對知識充滿了敬佩,“雁過留聲,人過留名”“百事孝為先”“詩書傳家,忠厚繼世”,是他們對我的忠告。
1976年10月,“四人幫”被逮捕,這幾乎得到了全國人民的擁護,1978年改革開放到來,這也是全國多數(shù)人所熱切期盼的。對眾多知識青年來說,更是歡欣鼓舞,看到了人生的希望。云南等地的兵團知青以男女集體下跪、震撼人心的哭聲和奮不顧身的大逃亡,表達出返城的強烈愿望。
1978年,我從插隊的農(nóng)村考入人民大學歷史系。當時的大學里,你可以看到1977、1978、1979級的各系里,有應屆畢業(yè)生,也有老三屆。我的同系同班同學里,不但有農(nóng)民、工人、軍人、兵團戰(zhàn)士,也有已經(jīng)當了小學校長、支部書記的干部。在全國各大學和研究所,還可以看見不少中學生直接考入研究生的“老青年”。對他們來說,考大學年紀太大,而多年的堅持閱讀,已經(jīng)積累了豐厚的知識,所以干脆投考了碩士生。
“文革”中,青年的命運基本都靠自己把握,認不清未來的,就稀里糊涂地過去;有人在農(nóng)村熬不過去,便在當?shù)厝⑵蕹杉?,從此扎根一輩?有人堅持讀書,最后考上了大專、本科或研究生;還有些人根紅苗正,政治表現(xiàn)突出,于是當了工農(nóng)兵學員;還有的,大概算特別精明之士,什么潮頭都能趕,下鄉(xiāng)后入黨提干,改革開放后考上大學,以后又出國留洋,再往后或下海經(jīng)商、腰纏萬貫,或直入宦海,一路榮升。無論人生最終如何,都在風華正茂時趕上了改革開放,開始了別樣的人生道路。
【失憶的新生代】
上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出生的人,這些年與他們接觸,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們中間很多人對“文革”、“文革”前和改革開放初期的歷史,缺乏起碼的了解與認識。我認識一位很優(yōu)秀的70后,去新加坡參觀后,看到當?shù)氐目偫砉馀R后全場起立,便認為這是個人崇拜,與中國的過去一模一樣。估計在他的歷史存庫里,對當年我們經(jīng)歷的個人崇拜的瘋狂景象是毫無概念的。而更多的70后和80后,對他們剛剛出生或出生前不久還在盛行的統(tǒng)購統(tǒng)銷、計劃經(jīng)濟、票證制度、公社體制,也已沒有任何意識。
這代青年的父母,現(xiàn)在應該有60來歲到70來歲,正是前文所說的“緊跟的一代”。其中,農(nóng)村和城市的有所不同。身在農(nóng)村的父母,年輕時的緊跟只是被時代裹挾,作為個人,因其本身文化水平大多不高,親歷的歷史往往只有生活和勞動,貧困和窘迫是他們的記憶話語,所以,他們留給下一代人的回憶常常是真實的,但也只是個人的和四周的,他們常常會告知下一代,那是個“人人平等”的時期。而城市里的父母,一些視野不開闊,閱讀面狹窄的群體,很可能會日益懷念改革開放前的那個年代。
為數(shù)不少的70后和80后青年,是在他們的父輩這樣的回憶里成長的,難免形成對一個時代的扭曲認識和碎片式的記憶。在這樣的記憶下,處于青春期、思想又極不成熟的70后、80后,便很容易被民族主義、民粹主義所裹挾,在盲目排外和批判改革開放中,成為一股不可小覷的青年力量。當然,在70后、80后的父輩中,也有一些經(jīng)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正因為他們擁有艱苦的人生歷練,所以視野開闊、知識豐富、善于用理性思考現(xiàn)實,他們的下一代,也對社會、歷史有著深入獨到的觀察和思考,但這類年輕人畢竟不占多數(shù)。
90后是眼下最年輕的一代青年。在農(nóng)村,大多數(shù)90后已不會務農(nóng)了,但他們是在祖輩的養(yǎng)育下成長,由留守兒童一路長大,與父母或多或少有疏離,這在未來是會留有心理陰影的;而城市的90后成長與單親家庭的不少,即使不是單親家庭,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六個長輩下的成長經(jīng)歷,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他們從小就參加各類課外教育,英語、音樂、舞蹈、繪畫……的功底,使他們更鐘情于個人的發(fā)展,而對社會政治缺乏熱心。這可能是不會吃苦、缺乏躁動、沒有思想追求、既不務虛也不務實的一代。但與過去幾代熱衷于虛幻政治訴求、過度關心全世界的人相比,也不能不說是一種進步,注重個人權益總比“身在西下洼、放眼全世界”更有益于中國社會的發(fā)展。
90后一代經(jīng)常出國,見過大世面,不像他們的祖父母那樣,部分人一到國外就失態(tài);他們的父母是改革開放后接受基礎教育的一代人,所以階級斗爭對他們沒有影響。他們與70后、80后一樣,你講計劃經(jīng)濟、票證制度、戶口管理、人民公社,他們根本摸不著頭腦,而且他們還總愛問,為什么會這樣?他們與70后、80后不同的是,前者在長輩的誤導記憶下對此還抱有一種烏托邦式的美好寄托,而他們對此根本就沒有興致。
他們在國外,在港臺,可以隨著當?shù)厝藗円黄鹩伊⒆笮谢蛳喾?,可以你好、謝謝不離口,可以學著其他人一道寬松式排隊,不再如他們的長輩那樣人貼人、沒隱私,但一遇公共場合的關鍵時刻,道德的短板依然較為明顯。我最近在臺灣生活了一個多月,每天在捷運里上上下下,發(fā)現(xiàn)凡是在人與人相遇需要禮讓時,搶一步的都是大陸青年,一屁股坐在“博愛座”上的也是大陸學生,而臺灣人,只有老人和小孩才有資格坐在這種座位上。
青春年華在人的一生中并不長,但極其關鍵,作為環(huán)境,教育得當、養(yǎng)育健全,人之一生受用無窮。在躁動中激進出頭,也不能說不對,有時順應時代,還是社會進步的推動力量。但假如環(huán)境不良、被人利用,自身又頭腦高度發(fā)熱、喪失理性,結果就是損人不利己,破壞了社會,也毀了自己的前途。“文革”初期,許多大中學生,尤其是那些造反組織的青年領袖,幾乎都走上了一條自我毀滅的道路。殷鑒不遠,值得永遠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