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慧
閻錫山是我國近現(xiàn)代史上的一個風云人物。不管人們講他是軍閥也好,山西土皇帝也罷,然而,確確實實他既不同于其他新老軍閥,也不同于一般的地方實力派。無論從政治、經濟、文化乃至哲學思想上,他都有自己的一套。中肯地講,如果沒有其過人之處,絕不可能統(tǒng)治山西38年,并被稱之為舊中國政壇上的“不倒翁”。這從他的《日記》中,也能得到充分體現(xiàn)。因此,祖國大陸保存的《閻錫山日記》的出版,對于研究閻的哲學思想、理論體系,以及其統(tǒng)治山西38年的歷史史實,鑒古而知今是頗有裨益的。
《閻錫山日記》有正、副本各一套,均為抄本。其中一套,新中國成立后由山西省公安廳檔案館收藏,現(xiàn)藏于山西省檔案館。另一套于1945年由閻身邊的人帶至上海,后轉往臺北。關于閻《日記》的論述,擔任過閻侍從秘書的山西省人大原副主任李蓼源,曾在1994年《山西檔案》第五期發(fā)表《〈閻錫山日記〉述略》一文,從政協(xié)文史委角度所做的工作,就閻的《日記》和內容的分類作了精辟而簡明扼要的論述。而以同樣標題收輯在《閻錫山實錄》中的文章,對《日記》的內容闡述得非常詳盡。兩篇文章他都講到留在大陸的《日記》是副本,是由閻不同時期秘書分段謄錄。據(jù)先生講,先后參與謄錄的有:王懷奇、張金、徐崇壽、王存在、劉旭華等人。而文史月刊雜志社編印的《閻錫山日記》,在說明中也講帶去臺灣的是正本。
究竟收藏在大陸和臺灣的閻的《日記》,哪個是正本,哪個是副本?卻有著不同說法。1997年5月閻的《日記》在臺北付印出版。出版前,原臺灣國大代表、《山西文獻》社理事原馥庭曾于1997年2月11日給筆者來信說:“閻先生有《感想日記》十余冊,此地系抄本,大部分似系子堅先生楷書(“似”字是后添的),極為珍貴,來此后改名《感想錄》,現(xiàn)正排版印刷中。茲影印一頁,請為鑒定?!苯涜b定確系筆者先父(劉石生,字子堅,抗戰(zhàn)時任二戰(zhàn)區(qū)長官部文電科長、機要秘書、機要處副處長、長官辦公室副主任等職)所謄繕。其實,早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我就聽母親和吳紹之談起過先父為閻抄錄日記之事。1997年4月4日原先生又來信云:“感想日記系1931年大連時始,初時日日有記,后時斷時續(xù),至1944年止,抄一副本,勝利后,1945年由人(指劉克惠,字迪吉,定襄芳蘭人,電話局局長)將副本帶至上海,后轉來此。其內容不在記事而系記事之理。處人、處事、為政、治軍,感以事物,發(fā)以情理。正本近十數(shù)年來,由蓼源、崇壽、劉存善、翟品三、武尚仁等先生點句注釋。在此之副本,加入1945年至1950年者,改名《感想錄》,亦經點句加注,正付印中,五月間可出版(約40萬字)。后之人或可鑒往而勵來?!薄度沼洝烦霭鏁r正式定名為《閻伯川先生感想錄》??梢姡度沼洝烦浀臅r間,應在1944年底至抗戰(zhàn)勝利之前。
2007年8月,大陸收藏之《閻錫山日記》由文史月刊雜志社編印,按內部參考資料付印500本,以供歷史研究者研究需要。不久前,偶然看到《中國檔案》2007年第1期刊登一篇署名趙躍飛《簡說〈閻錫山日記〉》的文章,提到了先父劉石生當年為閻記日記的史實。作為閻的同鄉(xiāng)和鄰居,先父在其身邊工作了20余年,直接參與了閻日記的記錄與謄繕。作為當事者的后人,以及我所從事民主黨派工作的職業(yè)習慣,閻《日記》的付印及有關資訊,當然比較留意。但是,保存在海峽兩岸閻的《日記》,究竟哪個是正本,哪個又是副本呢?
帶著這個疑問,我多次造訪山西省檔案館,數(shù)次調閱了閻《日記》原件共16冊。其中14、15、16三冊嚴格講本不應該算在日記之中,因為第14本是談孟子、中庸、論語、周易、書經的所謂《忠恕堂補心錄》,第15本是日記中的擇語(已見諸于日記文本中)加錄趙戴文﹙次隴﹚先生說佛家說心語之言論,第16本是閻的一本《詩集》。三本冊子均無具體抄錄時間的記載。日記有四五種筆體,說明由多人抄錄。13本日記中由先父抄錄的有9本﹙跨度為1931至1937年,也是日記按日所記最完整的部分﹚。其中8本為楷書,1本為行書。第13本似由徐崇壽(墉若)抄錄,因與其交往較多,覺得很像。余4本大約就是蓼源先生所言,閻之不同歷史時期的秘書抄錄。13本日記主要用10行紅格宣紙本記錄,但紅格本并非大小統(tǒng)一的一種,紙質及印刷精細程度也有較大差異。而第12本用的是黑格12行本,扉頁上有1952年時任中共山西省委副書記、副省長王世英的兩段批語:“……作個注解,以為以后研究歷史者之佐證,因時間關系,目前尚難實現(xiàn),留待以后為之?!薄按斯P記為偶然所得……我計劃給他作個注解,以保留其歷史的實際。”第13本用的是紅格13行本。顯然,與帶往臺灣的用統(tǒng)一規(guī)格、統(tǒng)一質地的紅格10行宣紙本,由一個人用工整的楷書謄錄﹙不包括1945年以后的日記﹚大不一樣。根據(jù)上述特征,可以毫無疑問地肯定,留在大陸的《閻錫山日記》才是正本。
后來,筆者前往蓼源先生處看望先生,聊及此事,頗生唏噓!當年為大陸藏本《日記》點注的五位先生中,四人已作古,只先生尚健。好在劉存善先生臨終前,總算看到了《閻錫山日記》的出版,這也算是多年期盼中的一個安慰!其實,《日記》所謂正、副本之分,無非是分別抄錄和總的謄繕,時間的先后,以及內容的增刪而有所區(qū)別。經過修訂、形成更趨整齊劃一、或許更具藝術性觀賞性的,不一定就是正本(原始本)。臺灣所稱的副本,實際上是1944年閻做過修訂增刪后,由劉子堅抄寫的謄繕本,而由上述數(shù)人分別于不同時期抄錄的可謂原始本。因此,留在大陸的稱其為正本,應該是準確的。只不過,不管大陸還是臺灣都把對岸所藏閻的《日記》,當成正本而已。李先生笑曰:“怪不得我拿臺灣出版的《感想錄》與保存在大陸的《日記》對照,發(fā)現(xiàn)有好多地方不完全一樣?!闭怯捎趦蓚€抄本在內容上、段落序號上、字數(shù)上存在著一些差異,所以才會出現(xiàn)前面提到的《簡說〈閻錫山日記〉》中,講閻的墓碑引用的第100段和128段,與大陸保存的閻《日記》相應段落內容并不一致的原因。因此,《閻錫山日記》大陸藏本的出版發(fā)行顯得很有必要,通過對兩地出版《日記》的對照,才有可能從字里行間的變動和章節(jié)的增刪,了解閻在各個不同歷史時期,內心世界發(fā)生著怎樣的變化。竊以為與其稱其為正、副本,倒不如叫大陸留存本和去臺本更恰當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