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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靈

2015-10-22 22:55:45黑桃
男生女生(金版) 2015年10期
關(guān)鍵詞:蓉蓉銀子山林

黑桃

時值初秋,大興安嶺林海茫茫,參天古木以霸道蒼勁的姿態(tài)挺立在列車兩側(cè),四處叢生的常綠木填滿了樟子松的縫隙,許多不知名的火紅果實于樹影中一閃而過,偶爾能看到一壁天空藍(lán)得那樣絢爛。

楊石一直在觀察坐在對面的女孩子,女孩子半側(cè)著身子,額頭系了條寬闊的黑色緞帶,手中抱著一個藍(lán)色的粗布背包,上面繡了一只飛鳥的圖騰。列車進(jìn)山林的瞬間,她懨懨的神情就像吸飽了水分的豆子一樣煥發(fā)起來,黑色的眸子似乎也變得流光溢彩。

“看夠了沒?”女孩子似是望著窗外,話卻是對著楊石說。

“???”楊石尷尬地別過臉,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銀子,你真的……是巫女嗎?”

巫女銀子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楊石后背又開始冒汗,他努力吞咽了口唾沫,道:“我的意思是……我妹妹已經(jīng)失蹤了兩個多星期,還、還活著嗎?”

銀子猶豫了一下:“大概吧?!?/p>

“大概?!你不是巫女嗎?!”楊石的聲音大了一些,車廂里很多人都看向這里。

銀子沒好氣地閉上眼睛假寐,她感覺到有一股銳利的目光穿透面頰,幾乎要射進(jìn)心里。她睜開眼睛,斜對面不知何時坐了一個年輕人,戴著黑框眼鏡,一副文質(zhì)彬彬的樣子。

火車一直向北行駛,入山不久便??吭谝粋€叫作“盤古”的小站。這個盤古站與上古神話中開天辟地的盤古大神毫無瓜葛,其名稱取自于轄區(qū)內(nèi)第一大河——盤古河。盤古,鄂倫春語,意為“翻涌湍急的河流”。河水發(fā)源于白卡魯山東麓,環(huán)繞盤古鎮(zhèn)一圈,向北匯入黑龍江。

楊石取出地圖與手抄的地址翻來覆去比對,銀子懶懶地靠在路燈邊,看到斜對面的年輕人也是獨身一人,沒有拿行李。他不期然對上了銀子的眼睛,又是微微一笑。

“來探親的嗎?”他緩步移到銀子身邊。

銀子上下打量他,沒有說話,倒是楊石一把扯過他:“你看看,你看看這個地址,我怎么對不上號呢?”

年輕人撫平皺皺巴巴的紙張,上面簡約地記了兩個地址和一個電話號碼。

銀子指了一下:“下面的家庭地址。”

“學(xué)校不去了嗎?”楊石驚愕地問。

“我又不是調(diào)查事件的,確定她最后停留的位置就可以了?!?/p>

“你們是來找人的?”年輕人一怔,進(jìn)而露出了然于心的微笑,“是指兩周前的失蹤者?噢……這么大的山嶺,想要找失蹤者可不是件簡單的事。你知道大興安嶺深處罕有人至,亡命之徒為躲避追捕,很有可能藏身于此。既然……既然已經(jīng)失蹤了兩個星期,生還的可能性太小了,還是回去吧?!?/p>

楊石心下一沉,他早就懷疑妹妹已經(jīng)不在了,在山里失蹤了近兩個星期,當(dāng)?shù)爻鰟哟笈藛T進(jìn)行拉網(wǎng)式搜查,如果活著的話早就出現(xiàn)了??摄y子她……他又看了一眼銀子,她認(rèn)真地聽年輕人說的話:“……那個地方現(xiàn)在是鬼村,入夜之后鬧得厲害,倘若要去的話,我們正好順路?!?/p>

銀子點了點頭道:“多謝了,我們正打算去。”

年輕人笑笑:“我姓瑪哈依爾,長纓林場的護(hù)林人?!?/p>

“銀子?!便y子象征性地伸出手握了一下。

瑪哈依爾找了一輛面包車,說出一個地址,擠上面包車的后座:“我在列車上聽說你是巫女?城市里也會有巫女嗎?”

“嗯,她在青石巷還挺出名的,去前還要預(yù)約呢。”楊石插嘴道。

“是白門樓附近的青石巷嗎?”

“咦?你也知道那里?”楊石的眼睛一亮。

“不,剛好有認(rèn)識的人在那里……你都有什么業(yè)務(wù)?”

“星相占卜、青草卦、驅(qū)兇、鎮(zhèn)邪……祈祥,”楊石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痕明顯的小紙片,“喏,這是她的名片?!?/p>

“青草?呵呵……蓍草卦?!爆敼罓栯S意掃了一眼,糾正楊石的錯別字,“你們那邊也發(fā)生過什么趣事嗎?”

楊石也期待地望向銀子。

銀子迎著獵獵山風(fēng),注視飛速閃過的林木,道:“楊石,知道入山的禁忌是什么嗎?”

楊石嚇了一跳,屏息道:“不知道?!?/p>

“是閉嘴?!?/p>

郭蓉蓉是長纓鎮(zhèn)上的小學(xué)老師,大清早收拾了背包,在校門口坐上公交車后再也沒有回來。

起初,教研組長打不通她的電話,便詢問了宿舍執(zhí)勤,得知她已經(jīng)兩天沒有出現(xiàn)了。楊石接到了學(xué)校打來的電話,他與郭蓉蓉在同一家福利院長大,而郭蓉蓉的聯(lián)系方式里只有他一個人。校領(lǐng)導(dǎo)在郭蓉蓉的宿舍里找到周末例行家訪名單,按照花名冊登記的地址,尋到那個距離學(xué)校最遙遠(yuǎn)的學(xué)生家。

這一家祖輩都是大興安嶺的獵戶,居住在人煙稀少的老林區(qū),院落后面圈養(yǎng)了很多漂亮的梅花鹿,柵欄上面掛著松雞與野兔的尸體。四周也有幾戶模式相同的村舍,依著層層山林的坡度次第坐落在緩坡之上。

學(xué)生家的大門沒有上鎖,桌子上擺著六只空酒碗,灶臺底下的火已經(jīng)熄滅,灰燼散發(fā)微微熱量,大鍋里面放入切成片的老臘肉,還未翻炒均勻,融化的油塊凝在鍋底。

校領(lǐng)導(dǎo)感覺有些不妙,立刻報警。

很快有兩名警員勘查現(xiàn)場,排除挾持的可能性——外圍既沒有與猛獸搏斗的痕跡,又沒有集體遷移的痕跡。這回失蹤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離群索居的村莊。

兩個星期的大規(guī)模搜尋毫無結(jié)果,村莊又出了古怪。起初,有個搜尋隊員腳踝扭傷,便停在村莊前等待大部隊回來會合。天漸漸地黑了,他靠在青石上稍微休息一下,忽然被一種聲音驚醒。他側(cè)耳細(xì)聽,聲音是從村舍里傳出來的,那似乎是大門開合的吱呀聲,又像搬挪桌椅的嘎吱聲,又像金屬與金屬碰撞的叮咚聲……

這個村舍的人都回來了?!

搜尋隊員又驚又喜,沒有多想,起身便往村子里走。行至一半,他停住了腳步——這是座漆黑空曠的村舍,漆黑的夜,漆黑的屋,漆黑的門,漆黑的窗,只有漆黑一團(tuán),有如另一個世界般靜靜地朝他揮著手。

不論聽上去多么熱鬧,除了聲音,什么痕跡都沒有留下。

于是當(dāng)?shù)卣怄i一切消息,決定就此為止。小道消息沿著人們的茶余飯后不脛而走,比如說村莊入夜之后鬧得厲害,是因為那個村莊觸犯禁忌激怒了山神,被扣住了魂魄,永世不得輪回。

楊石找到了銀子,掏出所有積蓄委托她幫忙找郭蓉蓉。

銀子取出蓍草打了一個卦,是火雷噬嗑,六二六三九四爻動變?yōu)榇笮筘浴_@是一個關(guān)于刑罰的卦象——離上震下,為雷電交擊之表象。離震之中存坎艮,為日月之象,正如帝王剛?cè)嵯酀?,明罰敕法。而大畜卻是上上卦,上艮下乾,登高山而縱觀天下,虎斑霞綺,浮嵐暖翠,是生命繁榮之兆。

郭蓉蓉還活著,她的生命旺盛,因為牽連了某種懲戒,被隱藏在一個神秘的地方。

面包車停在一片蒿草連綿的荒野中,與最近的山坡還有一段距離。銀子走下車問:“怎么不走了?”

司機一邊數(shù)錢一邊應(yīng)答:“前幾年不是山體滑坡了嘛,有個女的坐在車頂上得救了,聽說還埋進(jìn)去個男人,直到現(xiàn)在也沒找到尸體。晦氣?!?/p>

山體滑坡?北方林區(qū)的氣候與陰雨連綿的南方山區(qū)不同,暴雨極有可能導(dǎo)致山洪暴發(fā),但要說山體滑坡……卻是極其罕見的。這個山體呈丘陵狀,山巒起伏不大,渾圓的山頂種植的樹木筆直挺拔,有如青竹一般根根分明。

銀子心里一動:“這是什么地方?”

“草竹嶺啊?!彼緳C頭也不抬地道,“本來要從那里通公路的,恰好山體滑坡死了勘測隊的人,公路就從別的地方通了。”

“護(hù)林人,你們這真的有山神嗎?”閉嘴多時的楊石又忍不住了,“樹林看上去好陰森啊?!?/p>

“山林這么大,怎么會沒有山神呢?”瑪哈依爾微笑道。

“你見過?啥樣子的?”

“也許是馴鹿,也許是野豬,也有一些是魚類的模樣?!?/p>

“山神不是人嗎?”楊石失望地問。

“人?”瑪哈依爾失神了一下,又很快微笑起來,“也許是吧?!?/p>

楊石用手撥動茂密的蒿草,時不時抬頭確認(rèn)瑪哈依爾與銀子的方位,這兩個人習(xí)慣穿梭野外顛簸而繁復(fù)的地形,輕巧穩(wěn)健地像只兔子,不多時便把他落得遠(yuǎn)遠(yuǎn)的。

楊石薄薄的褲子上扎滿了黃褐色的蒼耳與狗尾草的種子,行動起來刺癢難耐,他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在草浪中游走。不知行了多遠(yuǎn),蒿草叢中豁然出現(xiàn)一條狹窄小徑,兩邊都是倒伏的荊棘和雜草,路中央還遺留動物的糞便,有些已經(jīng)干涸,有些還是濕漉漉的。

這是一條隱秘的獸道。

四周溫度瞬間降了下來,空氣潮濕潤澤,成片成片的興安落葉松與叢樺遮蔽住了日光,近處山巒中依次生長著高大挺拔的白樺、樟子松和山楊。松風(fēng)與雀鳥在原始針葉林的上空盤旋飛舞,留下一片此起彼伏的翅膀拍打的聲音,啪嗒嗒,啪嗒嗒,啪嗒嗒……

密林縫隙間隱隱約約透入了一絲光,那光里凌亂地散布著十五座村舍,每座村舍與村舍的間距并不近,四周灌木叢生,不知名的野果墜滿枝頭。

這就是郭蓉蓉最后一次來過的獵戶村莊。

此時已經(jīng)過午,郭蓉蓉拜訪過的獵戶家。一進(jìn)門,正對著門的墻壁上掛著一大張奇特的赤紅色毛皮。那塊皮與普通的皮革不同,有如龜殼一般凸起,鑿之鏗鏘有聲,發(fā)出堅硬的金石之聲。銀子湊上前,見那毛發(fā)蓬松順滑,自然形成五色斑紋,山風(fēng)從門外吹進(jìn)來,毛皮上的紋路似泉水一般汩汩涌動,那泉水流至動物的頭顱,似是沒入了一片深潭。

楊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急忙阻攔銀子,大叫一聲:“別碰!有毒!”

銀子側(cè)身一閃,避開他的手,不悅道:“干嗎?”

“你、你們兩個聽說過褪殼龜嗎?”楊石的情緒分外激動,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在泉城福利院的時候聽到過一個傳說,說是有那么一戶富裕的人家,養(yǎng)了好多雞鴨豬狗,可沒過多久總是莫名其妙就死了。

“有天,一個游方乞丐路過這戶人家,發(fā)現(xiàn)這里藏匿著妖物。原來這戶人家曾經(jīng)養(yǎng)過一只大烏龜。那烏龜不小心卡在貓洞里,猛一使勁,就從烏龜殼里掉了出來。這個從殼里掉出來的烏龜被稱作‘褪殼龜,也叫作‘蜥,渾身劇毒,起初吃些雞鴨豬狗等物,年頭久了就開始吃人。

“游方乞丐殺了褪殼龜,把它剁成肉泥,凡是地上的血跡,都鏟刮干凈,用瓦罐盛取,埋藏在深山之中。但是殺褪殼龜?shù)臅r候,有幾滴血無意中濺到了門板上,當(dāng)時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才有了后面的大禍。有年夏天,這戶人家的一個朋友來做客,晚上嫌屋里悶熱,就拆了他家門板放在當(dāng)院中露宿。到了第二天早晨,此人渾身上下除了頭發(fā)以外,全部化為了清水。主人家因此被牽連入獄……呃,雖然后來游方乞丐幫著伸了冤,可那朋友不也白白折損了嗎……我們?nèi)且运疄槊苁亲⒁膺@種東西,水源如果給污染了,全城人可不就會化成尸水了嗎?”

楊石在銀子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轉(zhuǎn)而用期盼的目光望向瑪哈依爾?,敼罓桙c了點頭道:“《里乘》卷八確實也提到過褪殼龜這種東西,但這墻上掛的明顯是……文貍的毛皮?!?/p>

聽到這話,楊石不高興了:“我讀書少,你別騙我。哪里有文貍這種動物?”

“這你就不懂了。”瑪哈依爾微微一笑,但眼中沒有笑意,“聽過狩獵的禁忌嗎?”

楊石搖搖頭。

“山林里的動物并不是所有獵人都可以隨意獵殺的,一種是狐貍,另一種是文貍。凡是獵殺狐貍的獵人,一生只能殺狐貍,不得染指其他動物,否則上天會因為他的貪婪而降罪于他;相反的,獵殺其他動物的人也不能殺狐貍,否則會遭到狐貍的報復(fù)。但文貍……卻是萬萬不可殺的,自古以來它都是山神使者。屈原先生曾經(jīng)在《山鬼》中說:‘山鬼乘赤豹兮從文貍,辛夷車兮結(jié)桂旗?!?/p>

“殺了文貍又如何?”銀子冷冷地問。

“受到懲罰?!?/p>

“什么樣的懲罰?”

瑪哈依爾笑了笑,有些玩味地看著銀子,過了很久才答道:“取而代之?!?/p>

“所以說,人類不可以獵殺是因為文貍本身就是人類變化而成的?”

瑪哈依爾轉(zhuǎn)過臉去,目光投射到一張桌子上。那是一張手工定制的老榆木桌,桌面泛著一層油浸浸的光,上面擺放著幾只酒碗,所剩無幾的酒液干涸成赭石色,或許放置得久了些,干涸的酒液中散落著細(xì)小的霉綠色斑點。

銀子走過去,用手捻了捻杯里略微黏稠的酒液,問:“果子釀的?”

“嗯,”瑪哈依爾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山里的夜晚露重濕冷,喝點酒活血暖身,所以家家釀山都柿酒?!?/p>

“家家都有?”

“嗯,”瑪哈依爾頓了一下又道,“我一個護(hù)林的,也就知道點林子間的事兒。你不是巫女嗎?還來問我這些?”

“就是啊,”半天沒插上話的楊石忽然道,“巫女大人,你怎么不著急找我妹妹呢?”

銀子掃了兩人一眼,嘆道:“山里的神好像并不歡迎我們,自火車進(jìn)山開始,就有一股靈氣干擾我?!?/p>

“那怎么辦?”楊石驚慌失措,“天要黑了?!?/p>

“不是說天黑之后鬧得厲害嗎?我就在這里等厲害的出來!”

“在這里等?”楊石緊緊扯著瑪哈依爾的袖子,“你呢?”

“你怕了?”

楊石都要哭出來了:“我不怕……”

瑪哈依爾哭笑不得地望了楊石一眼,“你會不會喝酒?”

“千杯不醉!”

瑪哈依爾翻出兩只干凈的水碗,又從墻上取下一個灰色的酒袋子,“老林區(qū)的人家都是這樣把酒袋子掛在墻上。俗話說,酒壯慫人膽……”

“我有水?!便y子從藍(lán)布背包里取出一瓶礦泉水來,拒絕了瑪哈依爾?,敼罓栃α诵?,在水碗里倒入酒液。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醉人的香氣,那是都柿發(fā)酵成酒產(chǎn)生的酸甜之氣。

酒一下肚,楊石突然覺得身上有了一種奇異的輕松感,好像沒有什么事情還能使他恐懼,日光在他眼中呈現(xiàn)一種妖艷蠱惑的紅,掛在墻上的文貍皮熾赤如焰,有如一塊火彩璀璨的寶石,誘人神往。

楊石的身體向前微微傾斜,手指顫動著想要觸摸那張文貍皮。突然,他感到身體被重重撞擊了一下,眼前出現(xiàn)了兩道朦朧的虛影,好似一滴落入水中的墨汁,漸漸失去了本來的色彩……

楊石滿足地趴在桌上,長鼾不止。

天很快地黑了下來,山林里的樹木遮天蔽日,幾乎看不見明月與星辰,遙遠(yuǎn)的風(fēng)聲中夾雜著野獸長嚎,但是一聲鳥兒的鳴叫都沒有,似乎有銀子存在的地方,鳥雀都閉緊了嘴巴一聲不吭。

酒液有問題,銀子清楚。

大畜卦的第一卦象就是利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

噬嗑卦正是經(jīng)六二六三九四爻動變?yōu)榇笮筘?,單從卦象上看,九四為咽喉,六三為腰腹,食物?jīng)由咽喉落入腹部坐實,而產(chǎn)生了異變,意示飲食有毒。

但飲食如何讓眾人失蹤,仍舊是個謎。

正在這時,漆黑的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踏嗒——踏嗒——踏嗒——

銀子藏于桌下的手暗中掏出來一個物件,她裝作喝水的樣子,讓礦泉水瓶里的水流進(jìn)那物件的洞口中。

沒過三秒鐘,夜風(fēng)“嘭”的一聲吹開了門,一股寒流撲面而來。風(fēng)聲中藏了不止一種腳步聲,而是許多個:有男人低沉而穩(wěn)健的步伐,有老人蒼老而緩慢的步伐,還有兒童輕快活躍的步子,清脆的鈴鐺丁零當(dāng)啷地響個不停。

村舍里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每一個人都在做自己應(yīng)做之事,有的將清水嘩啦拉地倒入容器內(nèi),有的將旱煙袋輕輕磕在墻壁上,有的拿著鏟子在鍋里扒拉著肉塊,有的開門,有的關(guān)窗……

最后,桌上傳來倒入酒液的聲音,咕咚咚咚——

銀子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也沒有。她睜著眼睛,看著面前一片空茫,聽見風(fēng)聲呼嘯由南而北,而門外樹影婆娑,瑪哈依爾扭頭望著她,微笑的嘴唇露出一排閃閃發(fā)亮的白色牙齒。

“果然是你。”銀子開門見山地問,“他們不知道自己從世界中消失了吧?”

瑪哈依爾頷首道:“如果眼中的對方與自己保持一致,時間與空間便停駐于此。他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緩慢地跨入了另一道空間?!?/p>

“你是怎么做到的?”

“山都柿酒?!?/p>

“把郭蓉蓉交給我?!?/p>

瑪哈依爾不置可否地笑了,他從門外拾起一張黑色的鳥形小紙片,扔在桌子上:“雀鳥的眼睛在黑暗中視物也毫不遜色,擁有青鳥血統(tǒng)的巫女啊,你既然身在鬧市中,為何插手山林里的規(guī)矩?”

“我不插手你的事情,你也別插手我的事情?!?/p>

“我何時插手過你的事情?”瑪哈依爾陰惻惻地笑著,“怎么,以為你那礦泉水瓶里裝些陰陽水就能制服我嗎?太可笑了!”

銀子臉色一沉,手中突然擎出來一塊硯,那墨池里的陰陽水一瞬間化為云霧,中央騰空而起一條巨大兇猛的魚形黑影,“刷”的一聲便將瑪哈依爾攏了進(jìn)去。

一片深不可測的黑暗中,瑪哈依爾感受到來自銀子洶涌澎湃的靈力,他并不感覺害怕,卻覺得悲傷。他認(rèn)識這塊硯,上面雕刻著溫嶠燃犀照水府的圖案是父親講給他的典故:晉溫嶠至牛渚磯,聞水底有音樂之聲,水深不可測。傳言下多怪物,乃燃犀角而照之……他恍惚地想起了很久以前他還是人類的時候,那些擁有過有親情與愛情,曾經(jīng)離他那么近。

“秦宇,聽令!”銀子舉起了銅鈴,猛地一晃。

“在……”他下意識地應(yīng)了一聲,忽然間驚醒,繼而看見銀子清冷的面容。

他呆呆地看著銀子手中的硯臺,遲疑地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我是?”

“我受理過景珍的委托,你還記得景珍嗎?她說她與同事秦宇在草竹嶺勘測公路橋梁穿山的項目中發(fā)生了山體滑坡,秦宇把她推上車頂,自己卻被泥土吞沒了,直到現(xiàn)在連尸體都沒找到。呵,你倒是煞費苦心,可景珍一直認(rèn)為是自己害死了你?!?/p>

“景珍這個傻姑娘……”秦宇低低地笑著,“你是怎么察覺我的?”

“呵,山神之所以需要文貍這種使者,是因為它根本無法離開這片山嶺,你與我握手之際驗查我的靈力,獸道之后又于林中設(shè)下屏障卻被我的鳥兒破了,最后想誘導(dǎo)我喝下有問題的酒液……明明無法離開,卻一直詢問白門樓附近發(fā)生的事情,你說我有多遲鈍還覺察不到你的用意?”

“我真的是……太急切了,可是我能怎么辦?我又能怎么辦?”秦宇神色黯然,“當(dāng)年我不懂事,在河里捕捉到一條魚,烤食了之后身上莫名其妙地長出些蔓草一樣的花紋,我想忘記這件事,可是腦海里總聽到有人呼喚我的名字,早上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赤腳在山林里行走……只要離開這片山林,我就渾身無力,像窒息一般難受。我算是明白了,自己是回不去了?!?

銀子若有所思點點頭:“你就是這樣捕食了山神,繼承山神之力,便要替代山神守護(hù)一方山林?!?/p>

“可他們卻捕食我的子民,又合力獵殺了我的使者,你說該罰不該罰?”

“的確該罰?!便y子點點頭,“但郭蓉蓉又不是林中人,她有無過錯?”

“誰?你說她啊。是她自己服食了放入血枝果實的山都柿酒。”

“血枝?”

秦宇微微一笑,在銀子手中放入一小截奇異的植物,它有一對布滿斑點的葉片,只在閏年結(jié)出成串的紅色漿果。這些漿果里流淌的是山神血液,文貍服食后可以隱去蹤影,于日光下無形,但人類服食后會失去形體,四十九天之后便徹底忘記自己的本性。

“你要懲罰觸犯山林禁忌的獵戶,使它們化為你的子民,我無話可說,但郭蓉蓉這個人,你本可以放掉她的?!?/p>

“天地遵守天地間的規(guī)則,山林遵守山林間的規(guī)則,你又怎知她不愿意過這樣的生活?久在樊籠里,復(fù)得返自然……反正你對我亦是無可奈何,若殺了我,失去神靈的山嶺將會有更大的災(zāi)難發(fā)生?!鼻赜钚Σ[瞇地道,“不如,我們來打一個賭?”

“你說?!?/p>

“我放郭蓉蓉回去,如果她仍舊選擇成為文貍,便是我贏了,你替我疏通東北一隅的地脈,那個方位的地氣受到阻塞,已逐漸影響我這條山脈,根源卻在我掌握的范圍之外;我若輸了,便將這些村民全部歸還,永不再犯?!?/p>

“我為什么要答應(yīng)你?”

“那我就不放出郭蓉蓉,即便你是個厲害人物,但這并不是你的昆侖墟,而是我的草竹嶺,雖然我們誰也奈何不了誰,但一直僵持下去對你也沒有好處?!?/p>

銀子思索一陣兒,抬頭道:“好?!?/p>

秦宇微微笑著散去了魚形黑霧,緩緩步出門外,只見林中飄起星星點點的螢光。起初只是一小點兒冰綠色,漸漸從四面八方聚集得越來越多,那微小的光亮中夾雜些許稍大些微藍(lán)的光芒,光芒中隱隱藏著小動物的透明形態(tài)——這些都是山林中死去動物的靈,最后要歸于山林。

塵歸塵,土歸土,是山林逃脫不了的宿命。

夜空忽然間變得明亮,樹梢上飄浮著一團(tuán)碩大光球,散發(fā)出美麗的橘紅色光芒,映得近處的山石樹木似乎都在燃燒,那些飄浮的螢光如有生命般地盤旋在四周,一齊燃亮了秦宇前行的道路,而他身后則是雜亂踏踏行走的腳步聲,有低沉而穩(wěn)健的步伐,有蒼老而緩慢的步伐,還有輕快活躍的步子,清脆的鈴鐺丁零當(dāng)啷地響個不停。

銀子神色凝重地望著秦宇的背影,手中的銅鈴不停地抖動,那聲音有如一張無形的網(wǎng),激蕩著四周的空氣,漸漸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子顯形在這片空氣中。

那個女子就是失蹤了兩周的郭蓉蓉。

楊石完全不記得喝過酒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自己醒過來就看到閉口不言的妹妹。他覺得妹妹的靈魂像是換了一個人,那雙眼睛也像老年人看透世事一般敏銳。他曾經(jīng)跑到銀子所在的青石巷,想問問銀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還是不想說話嗎?”銀子端坐在茶室,為楊石倒上一杯清茶。

“嗯,”楊石撓了撓頭,“好像老僧入定似的?!?/p>

“她以前也是這樣嗎?”

“妹妹與我沒有血緣關(guān)系,我們只是在同一個福利院長大,她從小就孤僻,總是受人欺負(fù),很討厭與人交往,如果不是學(xué)校找到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她究竟在哪里,做些什么,經(jīng)歷過什么……”

銀子腦子里“嗡”的一聲,眼前浮現(xiàn)出星星點點的螢光中,秦宇那狡黠又溫和的笑容,他根本就知道郭蓉蓉向往著青山翠柏的生活,才誘導(dǎo)她輸了這場賭局。

秦宇!你居然給我下套!

銀子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齒道:“你回去看住郭蓉蓉,她再跑丟我可不管了!”

三個月后,郭蓉蓉留下一封簡短書信,寫著十四個字:“十年蹤跡走紅塵,回首青山入夢頻?!?/p>

當(dāng)楊石拿著書信來找銀子時,郭蓉蓉已在山風(fēng)中無拘無束地化為一只文貍,披著赤紅如火的皮毛,快樂地穿梭在大興安嶺的山林中。

創(chuàng)作談

我特別喜歡的主題是有一個身世神秘的姑娘,由于某種原因要滯留人間去完成她的使命。她的性格一定是正直而勇敢,孤獨又善良。她見識過險惡的人心,也歷經(jīng)恐怖悲傷之事,心里懷揣著對故鄉(xiāng)及親人的思念,頑強地生存下去——這個姑娘就是我們自己的縮影。每個人一出生都帶有不同的使命,所以生命才會如此多姿多彩,而人生中的每一段歷程,不論是悲傷還是快樂,不論退稿還是上稿,卻都是生命賦予的我們最珍貴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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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hù)老山林
掛在樹上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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