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坤

阮郎歸·初夏

【宋】蘇軾

綠槐高柳咽新蟬，薰風①初入弦。碧紗窗下水沉煙，棋聲驚晝眠。

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②。玉盆③纖手弄清泉，瓊珠碎卻圓。

【作者小介】

蘇軾，字子瞻，又字和仲，號東坡居士，世人稱其為蘇東坡。北宋著名文學家、書畫家、詞人、詩人、美食家，唐宋八大家之一，豪放派詞人代表。史書記載蘇軾身長八尺三寸有余，且為人寬大如海。其在詩、詞、賦、散文上成就極高，且擅長書法和繪畫，是中國文學藝術史上罕見的全才，也是中國數(shù)千年歷史上被公認的最杰出的文學大家之一。蘇軾的散文與歐陽修并稱“歐蘇”，詩與黃庭堅并稱“蘇黃”，詞與辛棄疾并稱“蘇辛”，書法名列“蘇、黃、米、蔡”北宋四大書法家之一，其畫作則開創(chuàng)了湖州畫派。

【賞讀】

從這首詞的題目及內(nèi)容來看，我們可以得知它寫的是初夏時節(jié)的閨怨生活。此詞采用從反面落筆的手法。上闋寫靜美，又從聽覺入手，以聲響狀環(huán)境之寂;下闋寫動美，卻從視覺落筆，用一幅幅無聲的畫面來展示大自然的生機，營造出一種清麗歡快的情調，顯得淡雅清新而又富于生活情趣。

詞的上闋寫景極有特色，寫初夏已悄悄來到一個少女的身邊?！熬G槐高柳咽新蟬”，都是具有初夏特征的景物。枝葉繁茂的槐樹、高大的柳樹，還有濃綠深處的新蟬鳴聲乍歇，儼然一片陰涼幽靜的庭院環(huán)境?！稗癸L初入弦”，又是初夏的氣候特征。薰風，就是暖和的東南風。這里的“薰風初入弦”是說《南風》之歌又要開始入管弦被人歌唱了，意指南風初起。由于以上所寫的景物分別寄于視覺（綠槐、高柳）、聽覺（咽新蟬）和觸覺（薰風），使初夏的到來有了一種立體感，鮮明而真切。“碧紗窗下水沉煙，棋聲驚晝眠”是進入室內(nèi)描寫。碧紗窗下的香爐中正升騰著沉香的裊裊輕煙。碧紗白煙相襯，不僅具有形象之美，且有異香可聞，顯得幽靜閑雅。這時傳來棋子的響聲，把正在午睡的女主人公驚醒了。讀者可以想象，在這么靜的環(huán)境中，她大概已經(jīng)睡足，所以小小的落子聲便會把她驚醒。醒來不覺得余倦未消，心中沒有不快，可見天氣之宜人。

下闋由靜態(tài)之景轉換到人物動態(tài)的活動，寫這個少女夢醒以后，盡情地領略和享受初夏時節(jié)的自然風光?！拔⒂赀^，小荷翻，榴花開欲然”，又是另一番園池夏景。小荷初長成，小而嬌嫩，一陣細雨過去，輕風把荷葉翻轉;石榴花色本鮮紅，經(jīng)雨一洗，更是紅得像火焰。這生機、這秀色，大概令這位少女陶醉了，于是出現(xiàn)了又一個生動的場面：“玉盆纖手弄清泉，瓊珠碎卻圓。”這位女主人公索性在采摘荷葉后到清池邊玩水。水花散到荷葉上，像珍珠一般圓潤而晶亮?？梢韵胍姡藭r此刻這位少女的心情也恰如這飛珠濺玉的水花一樣，喜悅、興奮，不能自持。

描寫是這首詞的主要表現(xiàn)方法。它注意景物的描寫、環(huán)境描寫與人物描寫的交叉運用，從而獲得了很好的藝術效果。上闋的綠槐、高柳、鳴蟬、南風等景物描寫與碧紗窗、香煙、棋聲等環(huán)境描寫以及午夢初醒的人物描寫共同構成一幅有聲有色的初夏閨情圖。下闋又以微雨、小荷、榴花等景物描寫與人物描寫結合，構成一幅活潑自然的庭園野趣圖，女主人公的形象卓立其間。同時作者還注意了動態(tài)描寫，且不說“棋聲驚晝眠”、“玉盆纖手弄清泉”的人物活動，就是景物也呈現(xiàn)出某種動感。小荷為微雨而翻動，可以想見它的迎風搖曳之姿;榴花本是靜物，但用了一個“然”字，又使它仿佛動了起來。這些動態(tài)描寫對活躍氣氛、豐富畫面無疑起了有益的作用。此詞景中含情，將眾多的景物以情緯之，故散而不亂，給人以整體感。作者善于抓住細微的心理感受并在無形中將客觀環(huán)境的細微變化加以對比。詞中的少女形象與一般閨情詞中慵懶倦怠、孤悶愁苦的女性形象截然不同，她的形象充滿了美好清新的勃勃生機和青春氣息，給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覺。這個活潑健康的少女形象，與初夏時節(jié)富有生氣的景物、環(huán)境，構成了一種和諧、清麗、靈動的情調，令人流連忘返。

【注釋】

①薰風：南風，和暖的風，指夏季的東南風。

②然：同“燃”，形容花紅如火。

③玉盆：指荷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