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由
2006年10月我開始在網(wǎng)絡(luò)上分享我從Google Reader得到的國外的藝術(shù)設(shè)計方面的資訊,主要的平臺是百度空間和豆瓣網(wǎng)。因為當時百度空間提供的免費圖片空間最大,速度也快,版式也算簡單,我選擇在那里開設(shè)了我的第一個博客。我還專門寫了一篇“創(chuàng)刊詞”,其中提到因為對紙的偏愛,我的目標就是要做一本自己的紙質(zhì)雜志,所以這個博客是為紙質(zhì)雜志做準備。一開始,博客的名字叫“underconstruction”(在建),后來也叫過“Not amagazine”(不是雜志)等帶有否定意義的名稱,因為我當時還是蠻固執(zhí)的覺得真雜志就應(yīng)該是紙雜志。直到后來有一次改成“假雜志”后就再也沒改過了。2009年,我申請了獨立域名的“假雜志”。而那個獨立域名的博客,關(guān)注點基本都放在了攝影和獨立出版上。
因為并非從攝影史的角度開始接觸攝影,所以一開始喜歡攝影是純視覺的,而這些視覺經(jīng)驗基本都來自于我看過的近1000部電影,其中大多是日本和臺灣電影。我最早喜歡上的導演是侯孝賢。我從《冬冬的假期》開始看侯孝賢的電影,完全被他的電影里的鄉(xiāng)土氣息吸引,我很快找到原因,因為我小時候就是像《冬冬的假期》里的孩子那樣大夏天在水田邊池塘畔游蕩。后來看《童年往事》《風柜來的人》《戀戀風塵》等,講的都是自己或者編劇自己的故事。這對我后來如何判斷一個好的攝影作品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我喜歡的作品,全是在講自身的經(jīng)歷,或從自身經(jīng)歷出發(fā)形成的作品,而不是那些空洞地去批判社會,或表達憐憫或表達憤怒的作品。
與我合作過的攝影師里,孫彥初的拍攝的地點基本都在他熟悉的河南;劉垣的《DigitalBuilding》是對某個自我的結(jié)構(gòu)和否定;張曉的《海岸線》看似宏大,卻是他離鄉(xiāng)太久后對故鄉(xiāng)的追尋:塔可這些年喝的茶估計比我喝的白水還多,《塵芥集》是一套關(guān)于他日常瑣碎的系列,是一套用茶泡出來的作品;老家是重慶巫溪的木格,絕不是以《回家》這套作品單純地去批評三峽工程;朱墨的《空日》基本就是他個人的北漂簡史;也許還有人不知道張克純因為拍攝《北流活活》使他整個人的性情都發(fā)生了變化;很多人認為張巍的《人工劇團》是個純政治的系列,但我決定找他合作,就是在閑聊中,他說這個系列的由來,是他從小長于“劇團”,卻看著“劇團”逐漸解散的經(jīng)歷:從楊圓圓的《克拉科夫的十日》里,我們可以看到她的“后社會主義”情結(jié),或多或少緣于她小時候長大的環(huán)境。當然,這些我在合作之初都沒有意識到,甚至可以說是無意識的,都是回過頭去看到才發(fā)現(xiàn)我的標準是如此的一致。
那時候的豆瓣,就是這樣像一片森林一樣的地方,里面的道路四處聯(lián)接,里面有著各種生物,生機勃勃,互相影響。你可以通過一個人找到另一群人,你可以通過一部電影找到一種類型的電影。我從侯孝賢開始找到了更多喜歡的導演,比如成瀨巳喜男、小津安二郎、相米慎二、吉田喜重、新藤兼人、河瀨直美、是枝欲和、洪尚秀……
同樣,我可以從一個喜愛的攝影師的小組開始找到更多攝影師的小組。比如,我從埃里克·索斯(Alec Soth)開始,找到了威廉·埃格斯頓(William Eggleston)、斯蒂芬·肖爾(Stephen Shore)……,但攝影與電影有點不同的是,在小組里或經(jīng)?;蚺紶柊l(fā)言的也是我關(guān)注的另一類人,我從那里知道了張君鋼、游莉、孫彥初、朱力、林舒、劉垣等人,他們是我第最早關(guān)注的國內(nèi)攝影師。他們的創(chuàng)作和觀點、至今都對我影響很深。
2010年的時候,大家紛紛都離開豆瓣去了微博,我也不例外。微博給我提供了更大的分享咨詢的平臺。一開始,我分享得最多的還是世界各地出版的獨立雜志,因為對攝影的偏愛,我在一些國外的獨立書店看到了除了雜志之外的出版物——攝影書——大多數(shù)都是限量的,制作精美。于是,我開始研究各個獨立書店網(wǎng)站上的攝影書,并且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的絢爛多姿,順著網(wǎng)站上超鏈接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攝影獨立出版的世界,完全找不到盡頭。正好,那時我有點厭倦了在網(wǎng)絡(luò)上呈現(xiàn)攝影師的攝影作品,獨立域名的假雜志也寫了一年多,有點疲了。碰巧那時孫彥初在豆瓣上介紹了他去打印店做的一本攝影書《Obsessed》(沉迷于此),我看了滿心歡喜,便聯(lián)系他是否愿意和我合作出一個量更大的書。我們一拍即合,就開始去做了。我的真雜志的夢想就這樣被“出版計劃”走在了前頭。2011年,6月4日,假雜志和攝影師合作的第一本攝影書誕生了。盡管有許多不滿意的地方,但第一次拿到自己做的紙質(zhì)的書還是很興奮,并再次堅定了一個信念:攝影作品就是要捧在手上翻來翻去才有感覺。
我的這個觀點還受到來自1416教室的博主任悅的影響。正是大家都對博客開始厭倦的時候,她依然不懈的在寫博客,分享最新的攝影資訊和觀點。并且,在她的博客上過幾天就會有關(guān)于攝影書的文章。我從開始做書,一直到現(xiàn)在,她的很多觀念都還不斷在啟發(fā)著我。所以,每一本書出來,我都會給她寄一本。我沒有上過她的課,但每一本書寄給她的時候都有點上交作業(yè)的感覺。
憑一己之力,四年里我做了10本書,不算多也不算少。最大的感慨就是大家居然可以讓我這么任性地做下來,很多朋友一買就是兩三本,并且友情推薦給各自的朋友。我深知這10本書里不是每一本書都完美,甚至沒有一本是完美的,也知道要以兩三百塊錢買一本年輕攝影師的書是一次冒險的投資。好在,我對大家的回報是一本比一本做得好。不過,也是因為朋友的熱情,很多人會誤以為我的書都是靠朋友在支持。殊不知,去年出的好幾本書,銷售到國外的數(shù)量已經(jīng)接近國內(nèi)。今年,我第一次帶我的書去參加國際性的香港攝影書市。雖然,之前也有很多國外的攝影書店通過網(wǎng)絡(luò)進了我們的一些書,但第一次面對面與中國以外的攝影書愛好者交流時,他們對我做的書表現(xiàn)出來的熱情還是讓我感到意外。在香港,在我的攤位旁邊的是日本獨立出版社super labo的創(chuàng)辦人Hoki,他非常的熱情。聊天的過程中得知,他的工作方式與我極其相似,從編輯設(shè)計開始就一個人負責所有的事務(wù),實在太忙就讓老婆幫幫忙。厭倦了東京快節(jié)奏的生活,他將家搬到了1小時車程的鐮倉。每周他都會搭乘新干線去東京與藝術(shù)家和設(shè)計師碰頭,工作的地點就在星巴克。他推銷書的一大秘訣就是,去參加大大小小幾乎所有的攝影書市,這樣不僅能賣書,還能與很多人面對面交流,讓更多人知道他的小出版社,他十分珍惜這樣的機會。于是,我也下定決心要去參加更多的攝影書市,比如東京、倫敦、紐約等等。其實,我做這件事有一個很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在世界攝影書的群體里有中國攝影書的身影,讓大家看到我們的書時驚訝的說,哦,原來中國也有人在做這件事!而且做得還不賴!這算是我的一個虛榮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