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正仁
當我翻看這本《昆曲摭憶》的時候,即有一種先睹為快的愉悅, 30位與上海昆曲密不可分、休戚相關的昆曲人頓時躍然紙上。一人一文,有長有短,30篇文章就像30出折子戲,連綴起來就是連臺本戲。不管是寫人說戲,敘事記史還是談藝論技,角度多樣、文筆清新,它們所講述的內容構成了當代上海昆曲的立體呈現(xiàn),是一幅活態(tài)的昆曲演出史、教育史和發(fā)展史圖錄。
1953年冬,華東戲曲研究院昆曲演員訓練班開始招生。1954年3月1日,60名(男34,女26)學制為8年的第一屆昆曲演員訓練班的學員(即“昆大班”)正式走進校園學習昆曲。1955年,華東戲曲研究院易名為上海市戲曲學校。1959年又招收了71名第二屆昆曲演員訓練班學員(即“昆小班”或“昆二班”),其間還陸續(xù)招收了與之配套的音樂、舞美、武功師資班等。這些學員畢業(yè)后成為上海昆曲界的活躍分子,或在演出第一線,或在教學第一線,無論是在臺上臺下還是臺前幕后,可以說,他們與昆劇的命運緊密相連。他們把青春與熱情獻給了昆曲,他們嘔心瀝血、傾盡畢生之力將昆曲的藝術魅力傳播到全國甚至世界,為昆曲在當下的繁榮作出了自己的貢獻。他們的藝術實踐實乃當代昆劇無可替代的、十分重要的組成部分。
1959年“昆小班”進校后,“昆大班”還沒畢業(yè),“昆大班”和“昆小班”還在一起學習。有趣的是,1961年“昆大班”的同學畢業(yè)后,有一部分人留在學校做了傳字輩老師們的助教,所以他們和“昆小班”的同學成了亦師亦友的關系,很特別。
據(jù)我所知,錦華小友2004年到上海戲劇學院讀書不久,就癡迷上昆曲,成了一名“昆曲義工”,義務宣傳昆曲。她為《魂牽昆曲五十年》、《無悔追夢》等與上昆有關書籍的出版做了不少幕后工作,對我們上昆、昆曲在上海的發(fā)展,乃至整個昆曲發(fā)展史都比較了解。博士研究生畢業(yè)以后,她又到了上昆工作,把她的專業(yè)學習和興趣愛好結合起來,更加如魚得水。這些年,她在專業(yè)上肯鉆苦學,無論是理論學習還是工作實踐,進步很大。值得欣慰的是,她有一種甘坐冷板凳的精神,不虛夸、不浮華、謙虛低調、實事求是,甚至會為了一句唱腔、一句念白的由來反復求證。她也樂于把自己融入到上昆這個大家庭中,我們都很喜歡她。
這本書里所采訪的30位昆曲人,只是眾多昆曲從業(yè)者中的一小部分,屬于冰山一角。我希望錦華小友能克服各種困難,繼續(xù)把老藝術家口述實錄的工作做下去,這是一項很有意義的事情。
我們常說“紅花也要綠葉配”,紅花鮮艷綠葉多,正是由于綠葉的襯托紅花才分外突出,如果沒有綠葉,紅花也會黯然失色,紅花與綠葉并不對立,而是一種相輔相成、相依相傍的關系。昆劇是一門綜合藝術,除了臺上光鮮地站在舞臺中間的演員外,也有很多一串跟頭翻過來,可能觀眾還沒看清他們的臉就又跑下臺的龍?zhí)?,有眾多的幕后工作人員包括主創(chuàng)、舞美、樂隊、行政人員、后勤服務人員等等,還有很多昆曲普及推廣人員。主演和他們之間就像“紅花”與“綠葉”的關系。我可以肯定地告訴大家,這些“龍?zhí)住被蛘哒f是“綠葉”的數(shù)量遠遠占優(yōu),把他們的故事呈現(xiàn)出來,讓更多讀者了解他們平凡卻又不平凡的歷史,也是一種尊重。
我還想說,因為某種機緣,我們的一生和昆劇聯(lián)系在了一起。這是一種緣分,亦是前世修來的福氣。雖然我們?yōu)槔デ瞰I了一生,但是我們的工作、我們的人生卻因為昆曲而變得更加令人矚目,更加靚麗,更加絢爛。我們應該感謝昆曲,我們也應該恪盡昆劇人的職責, 守護好這份老祖宗傳下來的家當!
目下,這些以“昆大班”“昆二班”為主體的昆劇人大部分已經退出或者淡出舞臺,在身體允許的情況下,偶爾也會參與一些示范性的演出活動。據(jù)我所知,這批人中的很大一部分還在教學第一線忙碌著,培養(yǎng)著下一代。歲月不饒人,當年“昆大班”的同學都已七十出頭,“昆二班”的同學也已是“奔七”的人了?;仡櫸覀兊乃囆g人生、發(fā)明創(chuàng)造,或是總結我們曾經創(chuàng)作演繹的舞臺形象,或是我們的教學經驗,哪怕是一些失敗的教訓,對于我們的晚輩后學來說,既是一份藝術品格的傳承,也是一份專業(yè)藝術的傳承,更是一份精神財富的傳承。為他們照亮今后的藝術人生之路,這也是我們這群老頭老太義不容辭的責任。
我深切地期待能涌現(xiàn)出更多熱愛昆曲的仁人志士,支持昆曲,呵護昆曲。昆曲不僅是屬于我們的,更是屬于你們的,是屬于我們大家的!
(本文為《昆曲摭憶》一書序言,標題為編者所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