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

青年巴爾扎克曾寫信向妹妹求助：“留神一下，看看能否物色到一位有巨額財產(chǎn)的富孀……并且為我向她吹噓一番——一個超群出眾的青年，儀表非凡，一身似火，真是上帝烹調(diào)出來的充當(dāng)丈夫的最佳美味?！睘榱巳蘸蟊晨看髽浜贸藳?，20出頭的巴爾扎克把擇偶的標(biāo)準(zhǔn)定為上流社會的貴婦。

后來他也如愿以償?shù)恼业搅诉@棵大樹，不是一棵，是很多棵，多年來，巴爾扎克同時周旋于很多貴婦的裙衩之間，像松鼠般靈巧的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所到之處卻像狂風(fēng)一樣吹拂得她們花枝亂顫心旌神搖……這些大樹足以組成一個小樹林了：為他靜止、為他做不可能的事、為他遮風(fēng)擋雨，為他償還債務(wù)，為他提供素材、為他鋪平通往上流社會的路子。

23歲的巴爾扎克依靠的第一棵樹是他母親的老朋友柏爾尼夫人，比他母親還大一歲的她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七個孩子的母親，由于帕爾尼家族見證了舊帝國的興衰，巴爾扎克根據(jù)這個貴族家庭的珍聞軼事寫成《朱安黨人》，在文壇上嶄露頭角。

此后，27歲的巴爾扎克目標(biāo)明確的攀上了第二棵大樹——阿布蘭代斯公爵夫人，這位41歲的貴婦人堪稱“帝國的榮譽”，她的娘家和拿破侖是世交，“她整個兒散發(fā)出的氣息，她的姓氏所暗示的光榮的過去，她的公爵夫人的頭銜——即便剛剛才打上新鮮的漆印——準(zhǔn)確地說，所有這一切都把年輕人鎮(zhèn)住了?！卑蜖栐耸钩鰷喩斫鈹?shù)，寫熱力十足的情書打動之，替她寫回憶錄收買之，博得了公爵夫人的青睞，不僅借力躋身了上流社會，還得到了關(guān)于拿破侖的豐富材料，寫成了暢銷書《夏倍上校》。待公爵夫人成了破落貴族，巴爾扎克已經(jīng)聲名鵲起，他毅然撇下這棵朽木攀上了新的高枝。

30歲時巴爾扎克遇到了一棵最理想的大樹——27歲的韓斯迦伯爵夫人。在眾多粉絲來信中，有心的作家憑筆跡、信箋和措辭揣測到一位寫信人的高貴身份。這位美貌的韓斯迦夫人果然是位豪門貴婦。更妙的是，這位俄國粉絲不清楚作家情場上的狼藉聲名和3個私生子等底細，巴爾扎克立刻鎖定這位最佳結(jié)婚對象并展開鍥而不舍的頑強攻勢，與其說當(dāng)時的夫人不愿放棄高貴頭銜，不如說巴爾扎克不希望得到一個失去巨額財富的女人。于是他們達成密約：等她做了寡婦繼承了丈夫的幾百萬財產(chǎn)就與他談婚論嫁。

在這期間巴爾扎克也沒閑著，他一邊給韓斯迦夫人寫熱情奔放、信誓旦旦的情書，一邊與維斯貢蒂伯爵夫人幽會。他把一位個年輕情人——高等法官的妻子馬爾布提夫人女扮男裝成他的男傭帶去旅游，卻被人以為是當(dāng)紅女作家喬治.桑。他剛剛驕傲地告訴妹妹，他有了個私生子，又馬上寫信跟情人鼓吹：“我的生活貞潔一如處女”……

16年后作家終于有機會去俄國向這位貴族遺孀求婚，為了“嫁”入豪門，他賣力取悅夫人的兒女，陪吃陪玩陪講段子，一家人都昵稱幽默謙卑的作家為“玩藝兒”。得到了兒女的好感和沙皇的恩準(zhǔn)，這位富孀才勉強下嫁，巴爾扎克也“夫從婦貴”變身貨真價實的貴族。命運果然安排他就吊死在這棵大樹上，他剛攀上這棵大樹后的第3個月就一病不起。當(dāng)他痛苦掙扎在病床上時，她依然稱呼他“玩藝兒”。他臨死時，妻子正在巴黎珠寶店裁縫店奢侈品店瘋狂購物，不知巴爾扎克是不是感到了失望而導(dǎo)致心碎？

應(yīng)該不會。說到底，他不過是她的“玩藝兒”，而她是他背靠的大樹之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