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2065年3月20日

北京時間20：20

貴州省平塘縣大窩凼天文臺

當方自健的聲音在辦公室響起的時候，楊志遠正就著本地產(chǎn)的刺梨酒埋頭讀一篇關(guān)于柯伊伯帶的文章。最近嫦娥二號探測衛(wèi)星在柯伊伯帶旅行，它發(fā)回來的信息與FAST射電望遠鏡的觀察結(jié)果有重疊部分。他恍然間仿佛站在柯伊伯帶的太空石子上，尋找著遙遠深邃空間中那一點閃爍的陽光。

直到方自健的聲音都消失了，楊志遠才突然一驚，宇宙從腦海中消失了。面前巨大的落地窗外，F(xiàn)AST的衍架將夜色切割成三塊，雨水不時洗刷著這些色塊，從不沾水的玻璃上滑過去，絲毫不留痕跡。但寒氣卻留了下來，透過玻璃，爬上他的膝蓋。

2065年的早春，竟是如此凄涼。楊志遠愣了幾秒，才打開方自健的語音記錄。方自健的聲音中有點兒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淘氣：“老楊，你覺得這問題怎樣？會對ATS計劃產(chǎn)生影響嗎？”

楊志遠揉揉太陽穴，答案脫口而出：“不會，108臺超算中有21臺備用機，隨時可以替代彼此，就算那19臺入網(wǎng)超算因為溫度升高而出問題，也有應對之策?！?/p>

2065年3月20日

北京時間20：40

月球國際天文臺

“好吧。我們的計劃萬無一失?！狈阶越』貞瑐溆脵C這事兒他怎么就沒想起來呢。潛意識里，他是真的想發(fā)現(xiàn)ATS的問題，讓自己的懷疑和擔憂落到實處。

其實ATS計劃和方自健沒多大關(guān)系，他出生在太空城市中，習慣了微重力的環(huán)境、潔凈的人造空氣、絕對的孤獨以及虛擬的人際交往。他的真實生活里，從來沒有同時接觸5個以上實體人的經(jīng)驗。地球?qū)λ麃碚f，只是視覺上的習慣存在。

方自健的目光落在地上。繁星3號就在腳下，它能計算出趙晨光問題的答案，只要他給出一個指令。但指令一旦發(fā)出，就等于向整個超算網(wǎng)絡(luò)宣布他的懷疑。

“同學們，楊老師說，”方自健強調(diào)“楊老師”三個字，“溫度變化對超算系統(tǒng)沒影響，有備用機?！?/p>

2065年3月20日

北京時間21：00

中學聯(lián)盟天文臺昌平臺

“真的沒影響？”趙晨光反問，對等了一個小時才得到的答案并不滿意，聲音里不由得帶了些抱怨和委屈：“老師您確定？我可不是信口開河?！?/p>

“你還沒信口開河？”林奕憋了一個小時，終于忍不住發(fā)作了，“有影響沒影響是你拍拍腦袋看看地圖就能得出來的結(jié)論？科學得有依據(jù)！”

趙晨光說：“當然有，我給你看?！彼闶钟|屏幕，導入個人資料庫地址。資料庫按照他的喜好做成了飛機狀，他打開機艙門跳進去……趙晨光忽然終止動作，看著林奕，有點猶豫：“我講給你聽吧?！?/p>

林奕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成，給你5分鐘，說吧?！?/p>

趙晨光卻什么都說不出來。抱臂蹺起了二郎腿的林奕，比校長都有權(quán)威性和壓迫感。

“快說！”林奕催促，“我要開始記時了?！绷洲茸钣憛捼w晨光每到關(guān)鍵時刻就吞吞吐吐的白癡樣，“怎么不說了？平時你倒是伶牙俐齒，說得過曹操嚇得退司馬懿，狗屁，有什么用！”

趙晨光一拍大腿：“罷了，我給你看?！?/p>

2065年3月20日

北京時間21：30

貴州省平塘縣大窩凼天文臺

“楊老師，您還記得2049年的機器人KTV殺人事件嗎？”林奕問，看過趙晨光的那些黑材料，她還真有點憂心忡忡，“日本發(fā)生的那起?！?/p>

一些資料圖片涌進楊志遠面前的虛擬顯示區(qū)，在他眼前自動播放。那是在KTV從事服務業(yè)的人形娛樂機器人，忽然放火燒掉了KTV，造成顧客九死十傷的悲劇事件。

“我記得。”楊志遠回答，“這之后加強了對機器人的行為監(jiān)控。你們想說什么？”

“那些機器人，是出云4號超算控制的工廠制作的，包括行為模式輸入?！壁w晨光說，“出云4號后來被禁用，您知道為什么？”

楊志遠搖頭。一臺超算被停止工作原因很多。比如小桂，大窩凼天文臺成立初期定制的超級計算機，由于ATS的大部分項目被太空望遠鏡取代，經(jīng)費捉襟見肘，就只能束之高閣。

看到楊志遠忽然黯淡的面孔，趙晨光倒豆子一樣嘩啦啦一氣說出來：“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出云4號不僅為機器人在設(shè)計時輸入行為模式，還接受它們的行為反饋，隨時調(diào)整機器人的表現(xiàn)。也就是說，這些機器人實際上由出云4號操縱。機器人縱火，并非報道中的機器人控制失靈，而是超算指揮。超算殺了人！因為人欺負了那些娛樂機器人！”

林奕拉住趙晨光：“別激動別激動，慢點說?！?/p>

“類似的例子，在這20年中發(fā)生了多少起，老師您知道嗎？39起！總共有783人喪生！老師！”趙晨光情緒上來，語速有些不穩(wěn)，掐住林奕的手臂，“這不是事故，這是蓄意謀殺！”

楊志遠勸道：“真別激動，晨光，每年全球交通事故的死亡人數(shù)有多少？你不能就此認為，那些無人汽車、高速火車和超音速飛機想謀殺人?！?/p>

“不，不，這怎么能和交通事故相比呢？這是有意地謀殺！”趙晨光提高聲量，“老師，超算是超級計算機，也是強智能計算機，它從他識上升到我識只不過是時間問題?！?/p>

林奕的手臂被趙晨光掐得發(fā)疼，她想甩開這只討厭的手，但“他識”和“我識”兩個詞兒把她驚到了，一時間忘記了皮膚的痛楚。這……這個聲嘶力竭、認真到滿面通紅的男生，真是她認識的那個嬉皮笑臉成天沒正形的趙晨光嗎？

楊志遠也吃了一驚，不由得眉心打了個結(jié)，嚴肅地說：“晨光，你說的是人工智能和強人工智能的問題。不是那么簡單的，也不是……”他停頓幾秒，斟酌詞句，不想傷了孩子們的熱情，但又不能不提醒，“你們這個年齡該考慮的事情?！?/p>

“不，不，”趙晨光連連擺手，“老師您誤解了，我說的不是超能超腦什么的，我想說的是，ATS計劃，可能要出事兒！”

2065年3月20日

北京時間21：50

月球國際天文臺

方自健跳起來，一時忽略了月球引力，重重撞到了墻上。他反彈回去，穿過虛空中的楊志遠，摔在地上。

他記得機器人KTV縱火事件。這件事占據(jù)了兩天的輿論頭條，有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和研究文章。但大眾的關(guān)注重點是娛樂機器人的智能仿真度，需不需要將人類情感中的負面情緒都一一仿真出來。沒人多想出云4號在事件中的作用。

超算有了自我意識，所以對人類欺負低級計算機也就是娛樂機器人產(chǎn)生不滿，所以指揮娛樂機器人放火燒死KTV中的顧客，這更像是一部上個世紀的科幻電影，太沒新鮮感了。

要知道，為了防止人工智能對人類產(chǎn)生不利影響，有個組織叫國際人工智能倫理評審委員會，還有個機構(gòu)叫超算監(jiān)測中心。委員會仲裁，監(jiān)測中心操作，就像人工智能頭上的兩把利劍，隨時可以刺下去阻止人工智能的發(fā)展。

超算監(jiān)測中心考慮的就是超算聯(lián)網(wǎng)后，并行的數(shù)據(jù)處理能力會不會突破量變到質(zhì)變的閾值，達到“超級人工智能”的可能性。監(jiān)測中心記錄了超算的每一條指令、每一個數(shù)據(jù)流，會定期對超算的智能度進行檢測評估。如果確實有哪臺超算出現(xiàn)超智能思維，哪怕僅僅是蛛絲馬跡，監(jiān)測中心都可以下令毀掉它。每臺超算的控制程序之中都埋有一顆邏輯炸彈。一旦啟用，系統(tǒng)將出現(xiàn)大量冗余計算問題，超算有再驚人的運算能力也應付不來，只能死機變成一堆廢銅爛鐵。

人類需要的是強人工智能，能高速高效地為人類工作和服務，而不是無法預測和控制的超人工智能。

楊志遠的表情卻很鎮(zhèn)定：“晨光，你的擔心只是人類對大工程的不適應心理。有個類似組織就叫‘別動太陽’，想炸掉全球的超算以阻止ATS計劃?！?/p>

“是的，他們的觀點是超算把人類養(yǎng)懶了。人類越離不開超算，做生物電池的那天就越近 ?！狈阶越∠肫饋?，“這種觀點也是陳詞濫調(diào)?！?/p>

“老師，”趙晨光看看天上和地上的兩位輔導員，神情鄭重，“你們手邊就有超算，為什么不馬上計算一下超算在ATS計劃中可能的反應呢？”

2065年3月20日

北京時間22：00

貴州省平塘縣大窩凼天文臺

楊志遠沒說話。他是天文臺的站長，要啟用小桂可以找出無數(shù)理由。大不了用下半年的工資預支電費。小桂是2020年制造的，已經(jīng)小型化和高效能比，要是在當時可是最先進的超級計算機?，F(xiàn)在，小桂的計算力在超算中排不上號了，連超算網(wǎng)絡(luò)都沒有采用它，將它孤立在全球發(fā)達的信息網(wǎng)絡(luò)外，但計算趙晨光的問題還是綽綽有余。

趙晨光等了幾秒，沒有得到任何反饋，很是失望：“要是我能調(diào)動超算就好了。你們，你們大人不敢?！?/p>

方自健這時候才說：“從策劃到?jīng)Q策，ATS計劃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完全由‘他物’操作的重大工程。人類在這么重大關(guān)乎種族前途的問題上，竟然放棄了任何思考，而把巨大的權(quán)力和風險，都交給了超級計算機?！彼ζ饋恚拔磥淼厍驓夂蚴欠袢缛怂?，人類能否活得舒適快樂，全取決于超算今天晚上表現(xiàn)正常，不發(fā)神經(jīng)?！?/p>

“對啊，那它會表現(xiàn)正常嗎？”趙晨光焦躁。

方自健說：“不知道。但這20年來，超算沒有出過差錯?！?/p>

“不等于它以后不會出錯?！壁w晨光焦急，“時間快到了。你們，真的要袖手旁觀嗎？”

“老楊，你怎么說？”方自健叫嚷。

窗外的雨還在下，嫦娥二號探測器仍然在柯伊伯帶，代表人類文明前行。超算代表的機器智慧也在日漸成長，終有一天，會獨立于人類存在。那一天會不會是今天？

楊志遠終于回答：“我在想，我是個成年人，如果社會責任感連一個15歲的孩子都比不上，實在說不過去?！?/p>

2065年3月20日

北京時間22：40

中學聯(lián)盟天文臺昌平臺

工作臺上，南半球的天空藍得透亮清澈。天頂中，太陽閃動著璀璨的光芒，惠靈頓聯(lián)合觀測站正沐浴在光芒之中。

林奕已經(jīng)連接上了觀測站，可以隨時進入其虛擬站房展開觀察，但她心神不寧，遲遲沒有踏進虛擬投影區(qū)域。

“小桂還沒有結(jié)果嗎？”她問。

趙晨光搖頭。

“你覺得那些產(chǎn)生‘我識’的超算首先會維護自己的利益，”林奕清理趙晨光的思路，“如果環(huán)境溫度升高會給超算帶來諸如芯片過熱、能源供應緊張、數(shù)據(jù)紊亂等問題，超算就可能采取特別手段保護自己？”

趙晨光點頭。

林奕接著問：“那你認為超算會采取什么手段？如果那19臺超算拒絕執(zhí)行ATS的命令，ATS會強行關(guān)閉它們，啟動備用超算。你別忘記，還有超算監(jiān)測中心在！”

“學姐，”趙晨光提醒，“超算監(jiān)測中心也是一臺超算，名字叫女媧?！?/p>

林奕愣住。

2065年3月20日

北京時間23：00

月球國際天文臺

方自健的表情說不上開心還是憂愁，他對30多萬千米外的楊志遠說：“我把小桂模擬的結(jié)果遞交上去了?！?/p>

“好。我們分別向兩個不相干的部門匯報計算結(jié)果。但恐怕這報告改變不了什么?！睏钪具h說，“小桂也只是模擬了一種可能?！?/p>

在這種可能里，那19臺超算由于升溫產(chǎn)生了一些問題被替換了，對整個網(wǎng)絡(luò)來說它們無足輕重，ATS被嚴格無誤地執(zhí)行了。但在ATS執(zhí)行過程中，超算之間的大規(guī)模數(shù)據(jù)整合與調(diào)控達到兆兆億次，幾十億個參數(shù)瞬間湮滅又產(chǎn)生，女媧的監(jiān)測與控制能力無法跟上，對超算智能的禁錮將被突破。

小桂的模擬到這里結(jié)束。禁錮突破后會怎樣，它以參數(shù)不夠拒絕了，留下無盡的想象空間。

“極大的可能，硅基生命的文明，”方自健吹聲口哨，“自明日始。呵呵?！?/p>

楊志遠點頭：“是誕生一個異類文明還是忍受極度嚴寒，這需要全人類進行選擇?！?/p>

2065年3月20日

北京時間23：20

貴州省平塘縣大窩凼天文臺

“會是這樣的未來？”趙晨光懷疑，“我還以為，僅僅只會影響到ATS?！?/p>

楊志遠鼓勵他：“談談你的想法?！?/p>

趙晨光說：“那19臺超算拒絕執(zhí)行命令被替換，超算就會分成兩派，一派支持ATS，一派要求維持低溫地區(qū)的現(xiàn)狀。它們之間將發(fā)生邏輯錯誤。如果女媧因此判斷超算出現(xiàn)嚴重的‘我識’，干擾超算工作，ATS就無法執(zhí)行。”

林奕盯住趙晨光，突然問：“你一根本不懂天文的人到天文社來干什么？”

“你別亂猜，”趙晨光趕緊聲明，“我雖然天文不咋地，但我對電腦比較了解，11歲時我參加過‘給超算找Bug’的亞洲區(qū)比賽，要不是因為腮腺炎，我能沖進前10去……”

“你該去超算愛好社，”林奕的目光依然壓迫著趙晨光，“你跑到我這兒來，是想通過我的系統(tǒng)黑掉ATS嗎？”

趙晨光大笑：“你編科幻小說吧你！我來這兒，是為了你?！?/p>

林奕聽到了這個晚上最荒唐的話，她有點氣憤又有點尷尬，厲聲道：“別胡說八道了你！”

“我沒胡說八道。”趙晨光認真地說，“馬上ATS計劃就會改變這個世界了，不管這改變是好是壞，我都愿意陪你接受它，在新的世界中尋找我們的未來?！?/p>

林奕想要再說些什么，張開嘴，卻什么也沒說。

楊志遠看著這兩個少年，笑了，在這充滿未知的黑夜，只有少年們的眼睛是明亮的。

2065年3月20日

北京時間23：50

月球國際天文臺

方自健對面前的楊志遠、趙晨光、林奕擺手：“執(zhí)行部的信號要進來了。不能再聊了?！?/p>

“對小桂的報告，上面沒有反應嗎？”林奕問。

“沒有。也許我們神經(jīng)過敏，也許上面早有對策。也許，那報告根本就送不上去。所有通訊方式都在超算的掌控之中?！狈阶越∥⑽櫭?，“我們明天見?！?/p>

楊志遠嘆息：“哪怕是推遲執(zhí)行ATS，也不可能嗎？”

方自健苦笑：“我們?nèi)宋⒀暂p。老楊，既能生活在溫暖如春的地方又能目睹一個異類文明的誕生，也算前無古人的珍貴經(jīng)歷?！?/p>

“但那是異類文明，會不會對我們有害？”趙晨光問。

“硅基文明嗎？它自有其生存之道。我覺得人類的資源對它來說都是垃圾?！狈阶越“鐐€鬼臉，“地球不夠大的話，還有太陽系，足夠容得下兩種文明形態(tài)?！?/p>

信號鈴聲響。楊志遠等人的虛擬形象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型“地球-太陽實時狀態(tài)展現(xiàn)系統(tǒng)”，還有明眸皓齒的虛擬姑娘Sunny。

“文昌，這里是月球國際天文臺，‘燃火者’監(jiān)測正常?！狈阶越蟾?。

Sunny盯住方自健看，直到把他看得出汗，才問：“你要求推遲執(zhí)行ATS？”

“是。”方自健點頭，“我認為對這個計劃執(zhí)行后的結(jié)果估計不足?！?/p>

“時機正好，無法因少數(shù)幾個人的懷疑就改變。抱歉?！盨unny說。

“不客氣。”方自健深呼吸，“這又不是你的錯?！?/p>

“等地球花開，指揮中心會安排你到地球休養(yǎng)。你想去哪里？”Sunny問。

“大窩凼?！狈阶越×⒖袒卮?，“我喜歡FAST?！?/p>

Sunny微笑，揮舞漂亮的手，宣布：“時間到了?！?/p>

地日虛擬系統(tǒng)上，出現(xiàn)一行小字：

“北京時間00：00 2065年3月21日。”

2065年3月21日

北京時間00：00

文昌國際宇航中心ATS執(zhí)行部

“燃火者”一艘艘投進了太陽的火焰之中，27艘漂亮的人類文明結(jié)晶須臾不見蹤影，只有火焰在狂舞。

“文昌，這里是國際衛(wèi)星聯(lián)絡(luò)處，相關(guān)衛(wèi)星已經(jīng)關(guān)閉?！?/p>

“文昌，這里是國際航空聯(lián)絡(luò)處，相關(guān)航班已經(jīng)取消?！?/p>

“文昌，這里是國際空間站聯(lián)絡(luò)處，各空間站已改變軌道，站上乘客均已進入防護艙?！?/p>

“文昌，這里是超算監(jiān)測中心，監(jiān)測正常。”

太陽上，用黑色小旗標定的色球?qū)訁^(qū)域突然明亮起來，耀眼的光芒即便是用虛擬系統(tǒng)表現(xiàn)，也刺得觀察者的眼睛睜不開。

太陽色球?qū)又?，光芒持續(xù)增長著。

27艘“燃火者”按照設(shè)計要求有條不紊地一一爆炸，刺激太陽，使其產(chǎn)生了預期中的耀斑噴發(fā)。

“ATS計劃”執(zhí)行部的圓形控制大廳中響起一片歡呼聲和掌聲。

“M5.9，X1.2，X2.8，”監(jiān)測站不斷報告著耀斑等級，聲音都一蹦三尺高：“X5.3！最高級別！噴發(fā)達到預定值！”

2065年3月21日

北京時間00：11

月球國際天文臺

太陽中的增亮區(qū)域噴射出長長的火焰，紅色瞬間占據(jù)了整個虛擬圖像，映照到方自健的臉上。

方自健整個人都是紅彤彤的，他不由得也鼓掌，甚至擁抱Sunny。

夸父太陽觀測站的偽三胞胎一起出現(xiàn)，依然擠成一團，笑嘻嘻地說：“酒！開瓶酒?！?/p>

“好，干杯?！狈阶越”攘藗€動作。管它什么硅基碳基，如此規(guī)模宏大的行動，該為地球一醉。

偽三胞胎一起抬臂。一道光芒切了過來，瞬間火花亂竄。偽三胞胎的圖像抖動了幾秒，隨著一聲震響，突然消失了。

方自健急忙看向地日虛擬系統(tǒng)，夸父太陽觀測站正在燃燒，突然就爆炸了。

仿佛被巫婆的掃帚掃中了一樣，地日之間的人類設(shè)施一個個爆炸，產(chǎn)生一朵朵小火花，翻騰盛開在黑色的宇宙絨布上，有邪惡的美麗。

地日虛擬系統(tǒng)的圖像開始抖動，像是被這恐怖的意外嚇傻了。Sunny也抖動起來。忽然，虛擬的地球、太陽還有Sunny都一齊消失了。本來一片雜亂的通信頻道，瞬間就無聲了。

方自健的雙手顫動著，卻不敢有絲毫遲疑，急忙按下面前操縱臺上的一個按鍵。那是一個啟動指令，按下它，能立刻打開設(shè)在月球上的超算—繁星3號和超算網(wǎng)絡(luò)接口上的一道邏輯鎖。

這樣，即便有硅基文明誕生，起碼繁星3號在一段時間內(nèi)，依然是人類的工具。

2065年3月21日

北京時間00：21

中學聯(lián)盟天文臺昌平臺

自從太陽耀斑開始爆發(fā)，林奕就全力以赴追蹤耀斑的變化，毫不理睬身邊的趙晨光。此時，林奕看到了地日之間最悲慘的一幕。她的心臟忽然就有那么一會兒不跳了，她覺得自己連呼吸都要停頓了。

林奕滿臉淚水，她憤怒地沖趙晨光叫嚷：“你說中了！都讓你說中了！超算殺死了他們！那些在太空的航天員和科學家！”

趙晨光牽住她的手，拉她往外跑。

“你要干嘛你！”林奕狠狠甩掉他的手。

“你看，那邊！”趙晨光指指天空。

天邊，一片片絢爛的色彩閃動，光彩奪目。

“極光啊！”趙晨光提醒林奕，“太陽風電離了大氣層引起的?！?/p>

林奕看著平時只有在高緯度地區(qū)才會出現(xiàn)的極光，驚懼的腦子才一點點恢復了感覺，“太陽風過來了，對那些氣候觸發(fā)點起作用了嗎？”

趙晨光搖頭：“現(xiàn)在還不知道，要等各個地方的消息。這雪是越來越大了。”

說著，趙晨光把大衣脫下來披在林奕身上。

2065年3月21日

北京時間00：45

貴州省平塘縣大窩凼天文臺

地日空間中凌亂得一塌糊涂，90多個無人和載人的航天器被瞬間直射而來的高能摧毀。人類在地日之間的設(shè)施均無幸免。

楊志遠關(guān)閉了直播。他轉(zhuǎn)過頭問小桂：“這個結(jié)果，你怎么沒有算到呢？這就是硅基文明的開始嗎？”

小桂沉默不語。

楊志遠穿好外套：“我要出去走走。你看門。以后無論多么艱難的情況，我都不會關(guān)閉你。我們得做好準備，迎接戰(zhàn)爭的到來?！?/p>

小桂的合金外殼發(fā)出一聲嗚咽。

楊志遠點頭：“是的，戰(zhàn)爭！我們將像猴子一樣拿著棍棒打仗，超算會占據(jù)上風。但我們沒有退路。”他想了想，笑，“方自健這家伙在的話，一定會說，自己造的超算，就要有超算超過自己該怎么辦的預期啊！”

生物電池

在著名科幻電影《黑客帝國》中，人類被電腦圈養(yǎng)，成為電腦的能量來源。

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并不等同于機器人，而是一種以人類智能相似的方式做出反應的人造系統(tǒng)。比如功能越來越繁瑣的智能手機，正在研究開發(fā)中的無人駕駛汽車，以后家用電器甚至馬桶都會具備人工智能。

如今，人工智能的發(fā)展速度明顯加快了，因為大數(shù)據(jù)和統(tǒng)計學支持對海量信息執(zhí)行復雜計算。人工智能和我們的思維方式也許將完全不同。它們確實能夠得出我們希望的答案，但推理過程我們卻越來越難以理解。

50年后的超級計算機

50年后的超級計算機為量子計算機，它能夠計算得更快速，更能應對挑戰(zhàn)性的問題。目前量子計算機還在研發(fā)之中，首臺商用量子計算機被液氦保護在絕對零度附近，也就是比宇宙空間還冷的-273.145℃，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