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浩峰

一個是欲拒還迎，一個是欲迎還拒。擾擾紛紛，最終，俄羅斯還是沒有迎到“西北風”。“我們最終決定——放棄對俄羅斯出售‘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月9日，在美國首都華盛頓，法國國防部長讓-伊夫·勒德里昂如此公開表示，“這一決定是戰(zhàn)略性的，并與莫斯科在烏克蘭沖突中扮演的角色有關(guān)?！?/p>

俄羅斯國防產(chǎn)品出口公司與法國海軍造船局2011年簽署的購買合同顯示，俄向法訂購了兩艘“西北風”級艦，合同總金額12億歐元。俄國人甚至連兩艦未來的名字都給起好了——首艦“符拉迪沃斯托克”號，二號艦“塞瓦斯托波爾”號。

公開資料顯示，“西北風”的單艦造價大約4億歐元。既然決定不把“西北風”嫁給俄羅斯，巴黎不得不承諾——為此支付12億歐元的賠償。俄羅斯方面有非官方消息傳出，稱俄羅斯已接受這樣的賠償額度。從官方消息來看，雖未透露俄羅斯接受的賠償額，但負責軍事技術(shù)合作問題的俄總統(tǒng)助理弗拉基米爾·科任公開表示，就有關(guān)“西北風”的談判已近尾聲，近期將簽署有關(guān)返還俄羅斯費用的協(xié)議。

門不當戶不對

待嫁的兩艘“西北風”艦，目前停泊在法國西部的圣納澤爾軍港內(nèi)，這里也是2011年法俄就“西北風”的簽約之地。目前，法國政府不得不每月花費500萬歐元，以供這兩艘俄版“西北風”停泊維護之用。

從2009年俄羅斯擬購買法國“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開始，即不斷有人不看好這段“姻緣”。

就俄羅斯方面來說，俄羅斯是蘇聯(lián)軍工的主要繼承者，俄國內(nèi)從未中斷的一種聲音是——我們即便暫時沒有核動力大航母，難道連滿載排水量區(qū)區(qū)2萬噸的登陸艦都無法自造？在“西北風”遲遲不見交付之際，俄羅斯軍工委員會副主席博奇卡廖夫即曾表示：“俄羅斯有自己的登陸理念，如果‘西北風’無法成交，俄方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標準建造此類戰(zhàn)艦。”俄羅斯安全會議副秘書盧基揚諾夫亦于今年5月表示：“俄羅斯不從法國采購‘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不會對俄國防能力造成任何損害?！?/p>

另有一些專家甚至認為——俄羅斯面臨的不是造不造得出“西北風”的問題，而是俄羅斯是否需要“西北風”，“西北風”到俄后是否有用武之地的問題。俄羅斯地緣政治研究所所長康斯坦丁·西夫科夫早在合同簽訂之初即曾表示：“俄現(xiàn)在沒有近海島嶼作戰(zhàn)或者是巡邏任務(wù)，因此俄羅斯完全不需要‘西北風’?！?/p>

西夫科夫亦認為，法方是否將“西北風”交付俄羅斯，背后本身就是美俄之間的一場政治博弈。他說：“如果法國最終將‘西北風’交付俄羅斯，那就意味著歐洲不再聽命于美國。美國恰好能從這筆法俄之間的買賣，來測試自己對歐洲的影響力?！?/p>

就法國方面來說，在戰(zhàn)略層面，俄羅斯是北約的主要假想敵，即便法國無論是外交還是軍事領(lǐng)域，自戴高樂當政時就謀求自主性，卻無法掩蓋一個事實——北約的老大是美國。

另一方面，西夫科夫認為，既然法國為俄羅斯定制的“西北風”已經(jīng)完工，法國方面并不想留下這兩艘艦。其原因，一方面是維護成本高，且需要大量人力;另一方面，法國軍隊已擁有三艘現(xiàn)役“西北風”，就法軍本身需求來說，暫無添置必要。即使法軍有新購置“西北風”的需求，為俄定制的俄版“西北風”一定不是法國軍方的最佳選擇。

法國“西北風”級直升機航空母艦。

回顧2011年1月，時任法國國防部長阿蘭·朱佩與時任俄羅斯副總理伊戈爾·謝欽代表各自政府簽約，承諾雙方政府通力合作，以在法國為俄羅斯海軍建造兩艘“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在俄羅斯建造另外兩艘。而俄羅斯的本意是“1+3”方案——先從法國購置一艘，在購艦同時，俄羅斯希望獲得法國人的技術(shù)轉(zhuǎn)讓，另外三艘全部在俄羅斯建造。而法國方面堅持“2+2”方案——法國建造兩艘，到俄國再建造兩艘。

法國的用意當然是希望俄羅斯購艦訂單，能增加法國軍工企業(yè)的效益，同時增加就業(yè)機會。法國國防部在簽約后發(fā)表的公報稱，“這一項目將為法俄兩國創(chuàng)造大量就業(yè)機會，并為兩國合作開創(chuàng)了新前景?！倍砹_斯之所以對“西北風”情有獨鐘，自然是覬覦法方綜合造艦?zāi)芰?，特別是想由此獲得現(xiàn)代化大型艦只的建造能力。

作為法國海軍裝備的除“戴高樂”號航母以外最大的一類艦只，“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滿載排水量達2.15萬噸，長約200米——相當于兩個足球場，同時具備遠程兵力投放及兩棲作戰(zhàn)指揮功能，亦有人稱之為直升機母艦，可搭載直升機、水陸兩棲裝甲車、坦克等重型裝備以及至少600名士兵。若能出口俄羅斯，“西北風”將是北約成員國首度向俄羅斯出售重型尖端武器。

縱然法俄都能在“西北風”合同中謀求到一定利益，然而，這一在薩科齊和梅德韋杰夫各任總統(tǒng)時期簽下的訂單，卻時不時遭到來自美國和北約成員國，乃至法俄內(nèi)部的質(zhì)疑。對于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自2009年兩國開始談判時，就多次陷入僵局。

2013年10月15日，“符拉迪沃斯托克”號在圣納澤爾市下水。該艦本該在2014年11月交付給俄方?！叭咚雇胁枴碧杽t于2014年11月20日下水，本該今年交付。由于烏克蘭危機，放大了美俄乃至北約與俄羅斯的矛盾，法國開始頻頻找理由拒絕交貨。同時，在俄羅斯至少已經(jīng)支付了8.9億歐元的情況下，法國方面一度不愿意退款。有消息稱，法國希望為兩艘俄版“西北風”找到其他買主，然后得了現(xiàn)錢返還俄羅斯。這樣，對法國來說亦能將損失減到最小。

2014年12月18日，法國圣納澤爾， 由于法國為俄羅斯建造的“ 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的交付工作將無限期推遲，在法國接受相關(guān)訓(xùn)練的約400名俄羅斯艦員乘坐俄羅斯Smolniy號訓(xùn)練船返回俄羅斯。

下家頗難尋覓

值得注意的一點——勒德里昂宣布不賣“西北風”給俄的地點，恰恰是美國首都華盛頓。此行，他到訪美國國防部所在的五角大樓。在媒體見面會上，在被追問這兩艘軍艦最終的歸宿時，勒德里昂稱：“如果我們能在價格上談得攏，為什么不賣給美國呢？”但美國防長卡特顯然不高興接勒德里昂拋來的媚眼。

美國雖然樂見法俄“西北風”合同取消，甚至背地里積極運作以期盡快攪黃了事，可要想讓山姆大叔掏出真金白銀12億歐元添置法國戰(zhàn)艦，幾無可能。自二戰(zhàn)時期租借法案時開始，只聽說過美國向盟國供應(yīng)武器，絕少聽說美軍花真金白銀向小兄弟們購買大型武器自用的——除了20世紀中期從英國進口鷂式垂直起降戰(zhàn)機以外。美軍憑什么購買“西北風”呢？難道該戰(zhàn)艦上有美國不具有的科技創(chuàng)新？顯然不是。要知道法國唯一一艘航母“戴高樂”號，其上的彈射裝置還是美國提供的。戰(zhàn)時萬一斷供，法國人的航母上，“陣風”戰(zhàn)機就無法起降。

縱然美國也曾通過各種途徑購買過一些蘇制坦克等，無非冷戰(zhàn)時期用于軍演，擔任假想敵之用。

縱觀美軍現(xiàn)役兩棲攻擊艦，既有幾堪小型航母之用的“美國”級，又有世界上唯一的專用登陸指揮艦“藍嶺”級，外加新型瀕海戰(zhàn)斗艦。俄版“西北風”如果加入美軍序列，或許只能直接封存。

除了美、俄以外，世界上可能需要“西北風”這般大型登陸艦的國家，屈指可數(shù)。這一點法國人自然心知肚明——加拿大號稱擁有龐大的購艦計劃，但光聽到打雷聲就是沒雨滴;印度雖說有購買實力，不過由于其海軍發(fā)展現(xiàn)階段以打造并強化航母編隊為主，對于兩棲作戰(zhàn)需求并不迫切;巴西海軍已經(jīng)有一艘大航母要養(yǎng)活，再買其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剩下的有實力和添置需求的可能就剩中國了。

今年5月，法國海軍的“西北風”級戰(zhàn)艦“迪克斯莫德”號和“阿克尼特”號護衛(wèi)艦組成艦艇編隊，在皮埃爾·德·布里昂松上校率領(lǐng)下來到中國，并停泊在上海吳淞軍港做友好訪問。在《解放軍報》記者登艦后傳回的報道中，不僅有中、法軍官對“西北風”戰(zhàn)艦的實地講解，還披露了2名在艦實習(xí)的中國學(xué)員的實習(xí)心得。在結(jié)束上海為期7天的訪問后，“迪克斯莫德”號和“阿克尼特”號與中國海軍“舟山”號導(dǎo)彈護衛(wèi)艦在東海某海域，舉行以直升機互降、航行橫向補給、小艇換乘等為主要內(nèi)容的海上聯(lián)合演練。由此，坊間傳聞稱，售俄的兩艘“西北風”或許會最終賣給中國。

幾乎就在“迪克斯莫德”號駛往中國之際，“塞瓦斯托波爾”號亦完成了第二次海試?？梢?，即便未來去向未定，俄版“西北風”的第二艘艦仍在有條不紊地開展交付前的工作。但中國或許真不是俄版“西北風”的落腳點。畢竟，中國自主研發(fā)的新一代兩棲攻擊艦，幾乎要比“西北風”大一倍不止！早在2013年11月，央視《今日關(guān)注》節(jié)目中，海軍少將尹卓就曾披露，中國新型兩棲作戰(zhàn)艦艇的噸位是日本海上自衛(wèi)隊“出云”級直升機航母的一倍半，也就是說如果“出云”級直升機航母排水量為27000至30000噸，那么中國的新一代兩棲作戰(zhàn)艦艇排水量將達到40000至45000噸。回溯更早時的央視節(jié)目，早在2012年，當主持人問到武直-10直升機是否會部署到航母上時，尹卓少將回答：“直-10和直-19可能會上兩棲攻擊艦，我們現(xiàn)在發(fā)展的新一代的兩棲艦噸位很大的，是4萬噸左右的兩棲攻擊艦，將來上面的大型突擊直升機，就需要我們的這種武裝直升機進行護航?！?/p>

就噸位來說，“西北風”與解放軍現(xiàn)役的071型船塢登陸艦相似，只不過其擁有更像航母的全通甲板。

就性價比來說，法國出售給俄羅斯的單艘“西北風”售價為6億歐元，而且是部分采用民標設(shè)計建造。這個價格是中國071型綜合登陸艦造價的數(shù)倍，而中國的071綜合登陸艦則全部采用中國國家軍用標準設(shè)計建造。并且如果“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被中國海軍購得，那么艦載電子、武器系統(tǒng)與中國海軍自身所規(guī)定的不同，無法融入中國海軍的作戰(zhàn)體系，這將是極其麻煩的事情。

當然，另一大重要因素必將阻止“西北風”賣給中國——和售俄一樣，法國照樣要看美國臉色。當然，就中國目前的造艦?zāi)芰砜?，或許中方考慮的并非是否接盤“西北風”的問題，而是是否填補法俄訂單空白的問題。《大國航母》一書的作者、國防大學(xué)教授房兵大校向《新民周刊》笑言：“假如俄羅斯拿了賠償款，直接來向中國企業(yè)下單即可！這邊有現(xiàn)成的船型，只大不小，物美價廉，好用不貴，量大從優(yōu)……貨款如有不足，還可以貨易貨?！?/p>

俄羅斯世界武器貿(mào)易分析中心發(fā)言人7月7日亦稱，法國很難為俄版“西北風”找到潛在買家。該發(fā)言人稱，為俄羅斯設(shè)計的“西北風”級直升機航母，是為在其上搭載卡-52K海上直升機和相關(guān)俄式武器而造。此外，對這些艦艇的運行考慮到了停泊區(qū)域，比如遠東海域的氣候條件，這就規(guī)定了要有加強的防冰外殼。“因此，法國很可能找不到除俄羅斯海軍外的合適買家，畢竟北約和俄軍的標準有本質(zhì)不同?！倍矸缴踔练Q：“考慮到這些情況，上述的這些‘西北風’的未來命運可能會是——要么報廢回收，要么被改造成安置試圖以自造船只抵達南歐沿岸的北非非法移民的浮動移民營?！彪y道，這就是俄版“西北風”的歸程？

而從俄羅斯克雷洛夫國家研究中心傳出的消息是俄羅斯已經(jīng)著手研制新型直升機母艦以替代俄版“西北風”，該艦只將比法國出售的“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更大。俄方研制的新型直升機母艦名為“拉維納”號，可望于2026年至2027年交付俄羅斯海軍。微妙的是，俄羅斯軍事技術(shù)合作部門主管阿列克謝·季基透露，為了“拉維納”的建造，法國向俄羅斯提供了部分“西北風”級戰(zhàn)艦的建造技術(shù)，比如法國向俄羅斯轉(zhuǎn)讓了“西北風”的大型構(gòu)件組裝技術(shù)，而俄海軍部造船廠工程中心亦從法國方面獲得了“西北風”船尾部分的圖紙，并讓其適應(yīng)于波羅的海造船廠的生產(chǎn)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