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倩

2015年1月10日，紐約歷史博物館（New York Historical Society）將譚盾、陳怡、周龍召集在了一起，舉辦了一場題為“從中國到美國”的講座。講座向觀眾介紹了三人從中國到美國求學的歷程和早期創(chuàng)作的作品，但講座真正的主角實則是周文中，哥倫比亞大學作曲系教授，中美藝術交流中心的創(chuàng)建人和領導人。正是他，將三位作曲家從中國帶到了美國，從而幫助中國“文革”后第一代作曲家真正地站在國際舞臺上。

戰(zhàn)時在中國，四處逃亡的青年時代

周文中1923年出生于山東煙臺，正值中國內(nèi)憂外患之時。因父親是政府官員，被派駐各個租界協(xié)調(diào)收回管轄權等事宜，周文中一出生就跟著父母輾轉多處，從煙臺到北京，再到青島。在青島定居幾年后，他又搬到了上海，之后逃亡到了湖南和重慶。在這樣的顛沛流離中，周文中輾轉在各個租界區(qū)內(nèi)，目睹了不同的西方文化。

在青島定居的幼年時期，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了音樂的魅力：“在青島的時候，我第一次理解了音樂在生活中的意義。我聽到我們家的幫工，在閑暇時彈著樂器，唱著歌，喝著酒，我想，這才是真正的生活?。拇?，我就將音樂與快樂聯(lián)系在了一起?！?/p>

搬到武漢后，周文中在偶然的機緣下學習起了小提琴?！爱敃r是年底，正值農(nóng)歷新年，我的長兄和另一位兄弟聚在一起，我們口袋里有點零錢，想去買點玩具。在一家法國商店，我們看到了一個十分漂亮的‘玩具’，就走進去買了下來。我的長兄后來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把小提琴，就開始學習了。在學了兩周后，他說自己需要一個學生，于是我成為了他的學生。這就是我學習西方樂器的開始?！?/p>

周文中的父親家教嚴格，從小，他就學習中國傳統(tǒng)音樂和傳統(tǒng)文化，太極、氣功都是每日的必修課。就這樣，他邊“玩著”西洋樂器，邊練習中國書法，“節(jié)日期間在家里聽到京劇表演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在聚會上有人演唱昆曲也是很正常的。當時聽不到雅樂和古琴，因為被禁了，直到1936年，我在電臺里聽到后大為震驚，雅樂和古琴帶給我一生的影響?！?/p>

1930年代，周文中對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興趣日益濃厚。他開始搜尋相關書籍，父親的藏書庫成了他的寶藏?！?934年，家父的藏書已經(jīng)成為一個很棒的圖書館了，包括整套的《四庫備要》……我常常偷偷溜進他的書房，趁他不備，偷幾卷書出來?！睆拇?，對書和圖書館的癡迷延續(xù)了周文中的一生，在之后的讀書生涯中，兩者都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1937年，中日戰(zhàn)爭爆發(fā)，父親舉家逃到上海。在上海，周文中每日都被迫目睹死亡和摧毀。他前后花了四年時間念完了高中，那段時間，他仍每日鉆研音樂，有時會跑到上海音樂館（上海音樂學院前身的一部分）學習。那時的上海到處都是從歐洲來的流亡音樂家，因此音樂的教學非常先進和上乘，除了歌劇外，還有芭蕾和室內(nèi)樂。周文中跟隨一位當時在上海的意大利大提琴家學習和聲和曲式。隨著學習的深入，他對小提琴越來越認真，但卻從未想過將小提琴作為自己的職業(yè)，不過，成為作曲家的想法倒是第一次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當我學完了所有標準小提琴的曲目后，我就覺得無聊了。我當時已經(jīng)開始讀英文的報紙了，一天我突然看到一則新聞：作曲家拉威爾去世了。我當時就想，這說明之前他是在世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在世的作曲家，于是就想成為一位作曲家。”

在高中的最后一年，周文中已經(jīng)想過要將音樂作為自己終生的職業(yè)，但又覺得不太可能得到自己所期望的那種音樂教育，于是考慮到上海的圣約翰大學學習建筑，就因為一句話——“建筑是凝固的音樂”。

然而，1942年末，大學的第一學期剛結束，日軍就占領了上海。他先隨家人逃到了浙江，躲過一劫后，翻過天臺山，到了湖南耒陽，最后跑到了廣西桂林。在那里，周文中得以入讀廣西大學。桂林的美讓他再次燃起學習音樂的熱情，于是常常躲進圖書館，閱讀各種音樂書籍，聽各種錄音，開始嘗試自己作曲。1944年，日軍突然抵達桂林，周文中不得不再次逃亡。他與同伴在最后一刻跳上了一輛火車，抵達了重慶，一年后他在重慶大學拿到了本科學位，并繼續(xù)學習音樂。畢業(yè)后，重慶國家交響樂團給予他一個職位，但突然間戰(zhàn)爭結束了。周文中回到了上海，幾個月后申請到了耶魯大學建筑系的全額獎學金。

留美歲月，從建筑到音樂

1946年，周文中離開上海，前往耶魯大學建筑系報到?！拔耶敃r決定念建筑系是因為，在那個年代，我們都想做一些實在的事情，對中國有建設性的事情。其實我很想學習音樂，但當時無法做出這個決定。到耶魯大學注冊完畢，在學校宿舍里住了兩三周，但我什么都做不了，一直在想著是否要當一名作曲家。最后我終于鼓起勇氣，放棄了耶魯大學的獎學金，輾轉到了波士頓。先是去看我的兄弟，然后進入了新英格蘭音樂學院?！?/p>

周文中一開始被小提琴專業(yè)錄取，在第二個學期轉到了作曲系，并拿到了獎學金。1949年初，周文中到紐約看望自己的長兄，并開始在哥倫比亞大學的學習。那年夏天，他遇到了自己命中的貴人——美國二十世紀先鋒派作曲家埃德加·瓦雷茲（Edgard Varèse）?；叵肫甬敃r，周文中不禁感嘆道：“我花了整整七年，才成為了一名作曲系的學生，更別說是作曲家了。后來，我花了將近十年，才找到我自己的——不是聲音，而是語言。”

瓦雷茲是嚴酷的老師。一次，他對周文中的創(chuàng)作很不滿意，扔到地上，命令周在上面尿尿。周文中是個被嚴苛慣了的學生，他父親對他從小的教育就很嚴格：“我小時候被父親管教得很嚴，一旦涉及到文化，不準有任何不知所謂的東西。當我開始用鋼琴作曲時，我是完全自由的，我在我的琴房里擺了很多東西，讓它們鞭策我，其中一件是瓦雷茲的頭像，就放在鋼琴上面。每當我創(chuàng)作時，一抬頭看到他盯著我，我就對自己說，等等，要認真。如果我對他的正面頭像感到厭煩了，就把頭像轉過去，背后貼著一張他的照片，讓他那充滿懷疑的眼神望著我。我還擺了一些中國的物件，其中一件是一個騎著馬的智者，這寓意著如果我失敗了，這位智者會下馬來幫助我。還有一張是我在一個中國寺廟頂上拍攝的照片，照片里是一只動物雕塑，做出張牙舞爪的樣子，意味著如果我犯錯，它會來咬我。”

融匯中西文化是周文中一生的功課。在紐約的創(chuàng)作生涯伊始，他就努力將兩者結合在一起。一次，他創(chuàng)作了一首帶有中國風味的曲子，給普利策獲獎作曲家博胡斯拉夫·馬爾蒂努（Bohuslav Martinù）。馬爾蒂努看了一會兒就停下來，只說了一句：“為什么？”周文中回答不出來。這個尷尬的經(jīng)歷讓他意識到僅僅將中國特色塞入西方曲式是行不通的，這就好像讓巴赫開口講中文一樣。他決定不再僅僅是膚淺地將中國旋律穿插進西方和聲中，而是認認真真地鉆研中國的音樂和文化。他對西方音樂的了解，讓他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了新一層的認識和理解。1955年，周文中回到中國兩年，悉心研究中國傳統(tǒng)戲劇和音樂。中國的詩詞成為了他靈感的來源，他的早期作品《花落知多少》（And the Fallen Petals）以及《花月正春風》（All in the Spring Wind）的靈感就來源于李煜的《憶江南》。

從那時起，他慢慢塑造出一種音樂發(fā)展和思考的方式，運用中國視覺化和人文化的模式，好似書法創(chuàng)作中的寫意，音樂中的詩詞，視覺化的古琴演奏。到了創(chuàng)作成熟期和晚期，他的作品越來越抽象，發(fā)展出一套成熟而靈活的曲式。1996年，他的弦樂四重奏《云》（Clouds）成為了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

在周文中心目中，弦樂四重奏是西方音樂，特別是室內(nèi)樂里最棒的音樂形式，是思維、文化和歷史的碰撞?！澳銢]有辦法創(chuàng)作一部好的四重奏，也沒辦法保證四位音樂家能夠演奏出好的四重奏，除非你確定他們會在這部作品里產(chǎn)生思維的碰撞。有趣的是，這和中國的古琴十分相似，因為古琴的演奏也是思維的碰撞。通常情況下，演奏古琴的人也正是作曲家本人，這里是一個人在與自己對話。在古代，琴曲只演奏給能夠真正理解這種音樂的人聽，通常只是一個人，我們稱其為知音。這樣，你又有了另一種思維的碰撞，一位作曲家和一位聽眾的碰撞。如果把他們兩人加起來，就是另一種形式的四重奏?！对啤罚Y合了我在美國的學習，我對中國美學、音樂、文化的理解，建立在中國陰陽的哲學之上，這是這首樂曲的基調(diào)。然后是事物的變化，陰和陽可以相互影響，相互轉化。這讓我想起云的變化，也是這首曲名的由來。”

這首曲子對周文中而言還有另一層含義。他回想自己在南京讀高中時的事情?！拔曳艑W回到家，躺在后院的草坪上。天氣馬上要變了，云在空中迅速地變化著。我正著迷地看著云，突然一個影子靠了過來，是我的父親。他問，‘你在做什么？為什么不學習？’看得出來他很生氣。我只好老實說，‘我被云吸引了，想看它們移動’。父親什么都沒說就走開了?！?至今，他都覺得這是父親對他進行音樂創(chuàng)作的一種默許。

瓦雷茲對周文中音樂的評價當然沒有一直停留在不滿的階段。事實上，周文中花了十幾年時間幫助瓦雷茲修改樂譜，甚至幫助他完成了最后兩部未完成的作品。如今，周文中與太太住在瓦雷茲位于紐約西村的故居里。屋里除了瓦雷茲的肖像外，還擺滿了中國古董、周文中自己的墨寶以及從世界各地收集來的樂器。

中美文化橋梁，將中國作曲家?guī)У矫绹?/p>

1952到1954年，周文中完成了在哥倫比亞大學的碩士學習，并成為了哥倫比亞大學電子音樂實驗室的首位助理，隨后被授命為中國音樂和戲劇研究項目的研究主任。在那段時間內(nèi)，他研究了中國書法、古琴、《易經(jīng)》等，這都對他后來的創(chuàng)作與教學產(chǎn)生了影響。自1964年起，周文中開始在哥倫比亞大學教授作曲，后成為作曲系的主任，將作曲系變得更為國際化。

1972年，周文中有機會回到中國，當時正值“文革”。他見到了音樂學校的主要領導們，嘗試了解他們的需求。但在那時的中國，沒有人愿意提及具體的東西，結果不了了之。

1977年，“文革”結束后，周文中再次受邀回到中國，中央音樂學院要為他舉辦一個活動?！拔艺f舉辦活動不如讓我跟你們的音樂家、藝術家交流交流，比如說舉辦一個會議。那次會議有超過一百人參加了，我就美國的現(xiàn)代音樂教育以及一些唱片做了介紹，解釋在西方音樂發(fā)展的情況。我發(fā)現(xiàn)他們非常好奇，這是很好的，于是我跟他們探討我們可以做些什么，從而參與到將來的音樂世界中?！?/p>

“終于，在下一年的春季，我發(fā)了一份公函，聲明愿意在中央音樂學院和哥倫比亞大學舉辦交流活動，并創(chuàng)建了中美藝術交流中心。1978年8月1日，我宣布了交流中心的成立，就在次年1月，美國宣布與中國重新建立外交關系。通過這點，我們學到一件事：藝術絕對是可以走在政治之前的。坦白說，兩國在此之前一直在尋找重新合作的機會，但只有藝術成功了?！?/p>

正是這個交流中心的成立，得以讓我們后來熟知的幾位中國第一代作曲家，包括譚盾、周龍、陳怡、盛宗亮等從中國到了美國。在那個時候要將他們邀請到美國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周文中努力為他們籌集資金，滿足各方面的資金需求。

對于每位中國年輕作曲家的選擇，周文中都有很特別的原因，要考慮他們的背景，美國可以給到他們什么?！爱敃r是1980年代早期，中美之間幾乎沒有任何文化交流活動，對彼此也不甚了解。因此我打算選擇非常不同的學生，事實上第一批學生都是受邀到哥倫比亞大學讀書的。我需要將他們的資料交給學校委員會審核，這是十分嚴肅的事情?！?/p>

第一位從中央音樂學院被招到哥倫比亞大學的青年作曲家是周龍?！爸荦埖玫疆敃r所有音樂教育界領導的推薦，因此他的入學是比較標準化的，沒有問題?！眴栴}在后面。周龍在學習上非常努力，但是周文中發(fā)現(xiàn)他很不開心，對每首創(chuàng)作的曲子都不滿意，于是問他怎么了。周龍這才如實告訴導師，自己已經(jīng)結婚，太太不在身邊讓他很難同時兼顧創(chuàng)作和生活?！白鳛樗膶?，并監(jiān)管入學招生的人，這個問題讓我有點難以回應。但為了讓他保持好心情，我必須也給他的太太寫一份邀請信。根據(jù)當時學校的規(guī)定，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苯?jīng)過一些調(diào)查，周文中發(fā)現(xiàn)原來周龍的太太也是一位作曲家，也得到不少中國老師的推薦，這個人就是陳怡。周文中對陳怡贊不絕口：“我很高興能夠把陳怡邀請過來。一開始我十分驚訝之前她居然從來沒有為中國樂器創(chuàng)作過任何曲子，于是我讓她創(chuàng)作一首為中國樂器琵琶而寫的曲子。我很高興自己那么做了，那首曲子很棒?！?/p>

譚盾的故事則戲劇化不少。他沒有任何老師的推薦，而是毛遂自薦的?！白T盾總是能夠做一些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周文中回憶道，“第一次遇到他，我就對他印象深刻。當時我去參加中央音樂學院的一場音樂會，音樂會上會演奏我的作品。就在我剛剛坐定，音樂會即將開始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有個人站在音樂廳墻邊，我當時坐在靠走廊的位置，他在對我做手勢。我當時想，哦，這個人想跟我說話。他對我做了個表情，我理解了，他想跟我說些什么，但是不想讓其他聽眾都聽到，所以我出去了。在門外，他向我解釋他無法通過正常渠道把自己的作品交到我這邊，因為他的老師覺得他沒有遵守要求等等。這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在中國一些作曲家不能做的事情，也許在美國會受到歡迎。于是我將他的故事解釋給哥倫比亞大學的委員會聽，展示了他的作品，最后他如愿來到了美國?！?/p>

如今這三位作曲家都已經(jīng)在國際上獲得認可，每人都拿過國際作曲大獎?；叵肫甬敃r在哥倫比亞大學求學的日子，三人都說周文中對他們的影響非常大。“對我們而言，周文中教授一直是我們的哲學大師，至今都是?！弊T盾說道。那時，他們每個月都要參加一個討論會，跟著周文中學習哲學、美學?！拔覀円婚_始很敬畏他，不僅因為他什么都知道，就像一本厚厚的歷史書，也因為他對我們在做什么總是很批判，但給予我們很好的建議。我們很期待他的課，因為在課前或課后，周教授總是請我們吃好吃的中餐?！痹谀情T課上，他們也聊食物，聊建筑，有時在周文中的家里，有時在外面的餐廳。

除了作曲和音樂上的指導以外，周文中對他們最大的影響也許在于要建立一個大的世界觀。“那時，我們的目光只局限于北京，對知識都如饑似渴。”周文中一直向他們強調(diào)要學習當代作曲，眼界不能只局限在中國。他也常常提起中國唐代為何那么發(fā)達，因為當時通過絲綢之路，中國與整個世界都是聯(lián)通的。要學習現(xiàn)代作曲，就必須了解整個世界，他教會他們要很努力地學習別人的長處以及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音樂的傳承與未來，中西文化需交融

事實上，周文中的貢獻還不僅在于建起中美之間的橋梁，他在更大的版圖上實踐著自己的信仰——中西文化必須交融。作為中美文化交流協(xié)會的創(chuàng)始人和領導人，1990年，他在日本札幌召開了年輕作曲家會議，召集了眾多亞洲有影響力的作曲家。在1988年，他召開了第一個將“兩岸”作曲家召集在一起的會議。

雖說自1946年起，周文中就移居美國，并在美國度過了大半生，但從很多角度而言，他始終強烈地感到自己是一個中國人。他對東西方文化都有很深入的研究，他說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迫使他思考這些東西。

《谷應》（Echoes from the Gorge）是周文中晚期創(chuàng)作的一首打擊樂作品。層層交疊的打擊樂如絲綢般順滑，五顏六色，精彩紛呈。這首曲子就是周文中將中國書法與西方技巧相結合的典范?！拔疑钌畹乇恢袊鴤鹘y(tǒng)文化影響，特別是中國書法，”他說道，“書法，是一種重要的溝通方式。在我小時候，學習書法是必修課，當時我很不喜歡，現(xiàn)在卻開始理解書法的意義。以西方學習作曲的方式舉例，是從一個曲調(diào)開始，延生出另一個，將所有的曲調(diào)都連起來，然后另一個人聽了你的曲子，又創(chuàng)作一個對立的曲調(diào)。這是一種譜曲的方式，是基于邏輯的，可以馬上拿它來分析。而中國的方式是不同的。中國的書法家在創(chuàng)作前，首先會確保用的紙是合適的，文具都擺放到位了，然后不停地撇墨，多沾一點墨，又撇掉一點墨。小時候我不理解這是在做什么，還覺得他是在炫耀，后來才知道，其實他在撇墨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腦子里創(chuàng)作了。當他提筆寫下第一筆的時候，就知道后面該怎么寫，一口氣寫完，中間不能停頓，也不能修改?！?/p>

因此，周文中發(fā)現(xiàn)原來東西方創(chuàng)作的思維方式是完全不同的。他的思考是，這兩種思維是否可以結合？他覺得應該要相結合?！斑@種結合要求一種新的形勢。我關注兩種文化已久，我的經(jīng)歷讓我知道要學會表達自己，不僅要懂得中國的思維方式，也要懂得西方的。如果你真的關注社會和文化的變革，你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正在經(jīng)歷一個文化的困難期，如果我們都理解中西方文化，未來會更光明?！?/p>

正如他說的，也如他做的，如今已經(jīng)九十一歲高齡的周文中，用他的一生實踐著這個夢想，而他的學生們都是他的傳人。

“我們熱愛哥倫比亞大學，因為它很學術，也很實在，它與世界的傳統(tǒng)都深深地連在一起。我們從周文中先生身上學習到，永遠不要忘記，你是從哪里來的，你想去哪里。他讓我們理解中國文化是多么的美，讓我們更了解我們所來的地方，同時也幫助我們打開了思維，讓我們更了解這個世界，了解了美國夢的意義?！?月10日晚講座的最后，譚盾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