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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志

2015-09-10 07:22文珍
南方人物周刊 2015年31期
關(guān)鍵詞:劉梅天華

文珍

一切物質(zhì)都過剩,下輩子都用不完。衛(wèi)生紙成條成條地堆在儲物間里,不加上拆了封的總共有37卷。今年過年鄭天華和劉梅兩個單位都不約而同沒發(fā)過節(jié)費,轉(zhuǎn)而發(fā)了米、蘋果和食用油,堆在陽臺漸漸發(fā)出古怪的氣息;此外就是衣服。到處都是衣服,除了衣柜里,還有門背后、玄關(guān)、洗衣間的架子上、沙發(fā)上、椅子背、床頭柜、床底下,大多是劉梅的四季衣服,以冬天衣服所占體積最大,數(shù)量則夏季裙裳遙遙領(lǐng)先。春秋衣服夾雜在兩個超級大國中間,東一堆西一堆,不成體系。帽子大約有五十頂,一部分在儲物間,另一部分和圍巾一起掛在玄關(guān)的衣帽架上,揉成一團,橫七豎八。還有襪子:連褲襪,黑絲、肉色兩大門派之外,還有赤橙紅綠青藍紫。連在一起打個結(jié),彩虹褲襪帶不說可以繞地球一圈,至少把他們的七十平方繞八圈完全不是事。

忘了說包。包的正品只有鄭天華惟一一次去美國給劉梅帶回來的3個Coach,一個自己省吃儉用從新光天地買回來的Gucci,一個閨蜜送的Guess,其他都是秀水街和淘寶淘來的山寨名牌:LV、Burberry、Prada、Chole。其余的國產(chǎn)時裝包則是布料大展:麻、布、絲綢不一。鄭天華對此嘆為觀止:你有那么多東西需要用那么多包包帶出去嗎?

劉梅鎮(zhèn)定自若地說:是有那么多衣服需要那么多包包去配。

鄭天華每次找不到什么小東西都要神經(jīng)質(zhì)地嘟囔抱怨:我記得指甲刀明明有兩個,怎么一個也找不到?

劉梅說:如果不在五斗柜最下面那個抽屜里,你看看電視機柜子下面左邊的抽屜有沒有?

不單止指甲刀有兩把,剪刀有4把:一把廚房剪,一把園藝剪,一把剪紙的,一把最傳統(tǒng)的張小泉鐵剪子,去杭州旅游時帶回來的。連菜刀都有4把,一把紅案,一把白案,另外一把是買什么東西送的贈品,一把是上任房客留下來的遺物,劉梅也不讓扔:萬一有用呢。這么多刀,足夠他們兩口子吵架時各持雙刃血拼,想想那場面也甚壯觀。他們家里的東西自動成雙成對地配了對,相偎相依或者遙遙相望老死不相往來地存在于這個兩口之家。抽屜打開了就不容易再合上,非得有些零碎被擠出來或者推到抽屜深處一下子掉下去。從各地旅行帶回來的瓷器小工藝品堆得滿坑滿谷,徹底喪失觀賞價值。麗江的牛角梳和杭州的王星記扇子喜結(jié)連理,裝著周生生925銀耳環(huán)的紅色小方盒與裝著施華洛世奇胸針的深藍絲絨盒子以及海盜船項鏈的圓形鐵盒摩肩接踵世界大同。有一個抽屜里裝滿了各種各樣電器的充電器,有好些電器自身都已經(jīng)消亡,充電器還永垂不朽。

這么說也許比較簡單:除了房子一個都沒有之外,其他所有東西都自我繁殖,物滿為患。這讓維持正常生活秩序變得空前困難。

鄭天華最喜歡問劉梅的問題是:你為什么要買這么多東西?

劉梅每次都答不上來,要么就是耍賴:反正你也沒給我買個房子,銀行里的錢閑著也是閑著。

這是實話。銀行里就那么十來萬塊錢,加上每月工資,平時租房子花花是足夠了。惟獨房子是一點希望都沒有——北京城四環(huán)以內(nèi)房子均價五六萬,他們那點錢只夠買個廁所,還不能超過3平方。只能租房子,租來的房子也小,就五十平方不到,從宜家買來一套便宜組合家具,螺螄殼里湊合做了個道場,卻架不住劉梅買不停手,很快就要物滿為患。她囤積一切可以囤積的便宜貨,尤其是超市里看得到的特惠精選,會過期的德清源雞蛋,她看到打折都即興買那么個兩三板:接下來一個月,天天吃西紅柿炒雞蛋。

鄭天華每天都生存在便宜衣服、便宜書、便宜鍋碗瓢盆、便宜沐浴露洗發(fā)水洗衣液、便宜洗菜盆洗碗布洗潔精的海洋里,載浮載沉地即將被這些限期打折的超市成員徹底淹沒。他這五十平方米不是為自己的肉身和靈魂得以休憩租的,是為了洗潔精和它的小伙伴。一瓶雕牌生姜去腥洗潔精,不傷手配方,放在架子上最多只值人民幣3塊5,和其他5瓶同批號貨品被劉梅千里迢迢扛回家就成了4000塊出租屋的短暫主人。鄭天華是這個世界里最可有可無的角色,而劉梅則頤指氣使手下所有超市奇兵和他爭奪有限生存空間。他寫詩的時候連飯都想不起來吃,餓得越來越瘦。而劉梅則越來越胖。她和她的超市近衛(wèi)軍們在這五十平方是絕對的統(tǒng)治階級,世紀(jì)霸主。

插圖/Nath

只有翻箱倒柜找不到一把牙刷、而明知道自己至少囤積了二十把的時候;以及收拾換季衣服要耗費兩個整天時,劉梅女王般虛幻的幸福感才會打點小折扣;但這些吉光片羽的反省瞬間和這個每天都在瘋狂打折的商品世界相比,比例何其之微不足道。

與此同時鄭天華是個安心當(dāng)了小半輩子的文學(xué)青年,可惜寫的小說一直一直賣不出去。他在現(xiàn)實的世界里太孱弱,老渴望自己有一天能成為另一個世界的主人,比方說,文字的世界。但事實上他在文字的世界里也是奴隸。每天上班回來,擺脫了公司怪獸就跳入了文字怪獸的魔掌。他筆下流淌出來的字越多,硬盤里賣不出去的垃圾文件也越多。有一天他算了一下自己賣不掉的字,絕望地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超過了五十萬。一般的大師經(jīng)典都看過,不是沒想過學(xué)習(xí)海明威水面之上只剩八分之一的簡潔,也不是沒想過學(xué)習(xí)卡爾維諾幻夢羽塵般的輕盈,更不是沒迷戀過偉大的永恒的人人愛的卡夫卡。但是他既不是寒冬夜行人也變不成甲殼蟲,更不可能狠得下心給自己太陽穴來上致命的一槍。他只是一個才華十分有限、性格也并不趨極端的普通文藝青年。他希望自己有才華,但遵循世人現(xiàn)實主義的看法恐怕是縱有也不多,加之性格靦腆羞于投稿,筆耕不輟這么多年發(fā)表過的作品寥寥無幾。

鄭天華發(fā)起狠來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寫偵探推理,寫到3萬字時為人都死了到底怎么處理尸體犯了大難,再往深里寫進一步產(chǎn)生嚴(yán)重的生理不適感,讓他差點跑去廁所嘔吐。臉色蒼白地回到客廳,正好看到劉梅在拆淘寶剛送過來的包裹,還沒看到包裹里是什么,但那黑色塑料包裝袋讓他一下子又差點吐出來。入戲如此之快如此之深,他發(fā)現(xiàn)自己絕對不是寫犯罪小說的人才,否則早晚也要變成變態(tài)或者心理高危人群。

插圖/Nath

此外和所有文藝愛好者一樣,鄭天華雖然只有一個不到3000塊錢的小卡片機,但他在京10年見識過無數(shù)影展畫展裝置展,又對春花秋月光影變化敏感不已,十分酷愛拍照,最瘋狂的時候一天能拍100張,如果恰巧出去旅游或者遇到重大展覽的話這數(shù)字還能翻倍??伤樟讼嗪苌倩乜?,存在硬盤里就算一了百了,此后余生大概永遠也沒有時間一一處理那幾百個G的照片。他有時候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拍那么多:既沒有別人看,甚至連自己再看一遍的可能性都微?!菐滋鞄滓?,否則好幾百G的照片怎么瀏覽得完?照相說是留存回憶,但回憶太多,恨光陰太少。劉天華每天都只爭朝夕,著急忙慌活在當(dāng)下,起初是手機,現(xiàn)在用iPhone 6,看見花開日落人來車往都拍一拍,可是這拍照到底是為了什么,除了及時地貼到朋友圈收割那么一二十個贊?點贊的人都不見得點開了大圖仔細看,更遑論仔細端詳構(gòu)圖的精妙、感受情趣的幽隱和區(qū)分數(shù)十個LOMO濾鏡光影的微妙不同。

因此鄭天華其實說不好自己和劉梅誰才是真正的垃圾制造者。閑來想想自己擁有的這些字、圖片和子虛烏有的文藝情懷,陡然間感到一陣絕望的哀慟:至少劉梅的超市大軍天天還在變動、消耗、增減,而他的情懷與無人欣賞的寂寞卻只制造不消耗,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事實上他一直懷疑自己有一天會被自己的虛擬垃圾或者劉梅的超市大軍湮沒,做噩夢都在廢棄物海洋里載浮載沉:海的顏色是五顏六色,里面浮游的大小生物都來自各個超市,更多的卻是自己文章里的只言片語,語詞和照片在透明空無的世界里穿梭往來,離自己時近時遠,時而又穿越所有垃圾海洋耐心地尋覓他——活脫脫就像皮蘭德婁《六個尋找劇作者的劇中人》。他寫的那些無法發(fā)表的詩歌、結(jié)不了尾的小說、過于隱晦的散文,他為此付出了多少個輾轉(zhuǎn)難眠的夜晚,但此時此刻這些字詞都變成了真正的百無一用的廢物。他躲在夢境海底觀望自己手造的廢物世界,非常心虛而小心翼翼地游開了。但是有時候逃走的動作實在太大,會瞬間驚醒那些不成體系的語詞怪獸,發(fā)現(xiàn)他,向他迅猛無比地撲過來——你好我是你寫的十四行詩啊……我是你3年前沒有結(jié)尾的小說……那兩個癡男怨女到底能不能夠修成正果?更可怕的物事飄過來了,那是一具真正的尸體……那是他3年前迷上東野圭吾的偵探小說,決心自己開始寫本格推理又因為劇烈生理反應(yīng)無以為繼的結(jié)果……

鄭天華被這具尸體嚇得在自己的床上猛醒過來,陡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并沒有枕在任何東西上,而是別扭地擠在3個枕頭中間,一不留神也不是沒有窒息的危險。他不禁哀怨地想起床上本來只有兩個枕頭,后來劉梅辦信用卡,銀行又送了一個慢回彈記憶枕。東西是好東西,據(jù)說正品在當(dāng)當(dāng)和淘寶上得賣二百多,可衣柜里實在沒地兒擱了,只能和之前的兩個老枕頭一起堆在床頭。連枕頭都過剩:鄭天華悲憤地想??磥砦┯袩o法享用這一切的自己的尊頭是多余的。

尤其是這個頭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現(xiàn)行國家機器加上自身有限的才華,一篇以私人偵探為主角的推理小說當(dāng)如何妥當(dāng)完美地結(jié)尾。

他做過最好的一個夢是空的。哪里和哪里都無一物,水天一色,他走在空蕩蕩白茫茫的世界里,就好像一個人推開門走到了冰天雪地,一切都沒有,一切都等待他重新創(chuàng)造、發(fā)現(xiàn)、命名。這世界還從來沒有人書寫過,也無人批評或歌頌。連如影隨形生活得熱氣騰騰的劉梅都不知去向,他在夢里高興地想,一切終于可以重新來過了。但是究竟怎樣開始新生活的第一步呢?比方說,在冰天雪地里中午吃什么?冰渣,冰水,還是淡而無味的冰淇淋?

無中生有原來比歸零還難。鄭天華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個可能性長期供應(yīng)過剩的世界,早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想象力。

因為這個空蕩蕩什么都沒有的夢,他再次在到處都是物品的房間里醒來,第一次覺得那些快要把他逼瘋的雜物也有溫度。也有情感。原來也凝結(jié)了人類智慧的結(jié)晶。

多不好,少也不好?;钪亲咴谟信c無、出世和入世、理智或瘋狂之間的鋼絲。他但目觀自己時時將要陷落,又一把抓住虛空,騰挪到安全的地方。

劉梅某一晚臨睡前先耐心地把3個枕頭安置好:兩個枕頭并排,慢彈回記憶枕放在她自己那邊——又把剛從絲芙蘭店慶日買20送10、堆太高而陡然塌方的面膜一盒盒撿起來,又把七八套內(nèi)衣小心地在床上疊好放回衣柜,含笑凝望鄭天華走過臥室,突然鄭重其事地叫住了他:“你,聽過《斷舍離》沒有?”

“什么?”

“連這個都沒聽過,老公你不是最愛看書的嗎?”

“我……”他一時語塞。

“就是有個日本人叫山下英子寫的一本書。所謂‘?dāng)唷褪遣毁I不需要的東西,‘舍’,就是舍棄多余的廢物,‘離’,就是脫離對物品的執(zhí)著。總而言之,就是以自己而不以物品為主角,認真思考什么東西最適合自己,只要不符合標(biāo)準(zhǔn),就立刻淘汰或者送人……”

這聽上去挺好。鄭天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也覺得?!彼龤g天喜地地說:“我也真心覺得家里東西多了一點兒,好像有點兒影響生活了。你看看這兒……那兒……好多都是不需要、不適合、不舒服的,只要替換成“需要、適合、舒服”的東西,我們就能夠脫胎換骨,從外在到內(nèi)在徹底煥然一新啦!”

劉梅一定是在哪里上了什么靈修洗腦課,回到家里才這么一套一套的。鄭天華還沒來得及高興,第二天下班回來就看到桌上高高地堆著5本《斷舍離》——她說是網(wǎng)站促銷,買5本不但免運費,還買100返30券。

“你不是說不需要的東西就可以不要嗎?買5本一模一樣的書做什么?”

“這書反正這么好,多買幾本也能送人。那個誰老和我一起血拼淘寶,啥東西買多了就往咱家扔,肯定也需要?!?/p>

鄭天華因此知道:“斷舍離”根本是鏡花水月癡人說夢的事。戀物癖就像毒癮,哪能說斷就斷?

就像他。多少次發(fā)誓不再拍照、不再寫字、不再追求虛無縹緲的文藝生活,仍然無法做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依賴癥和不徹底。在這偌大虛空寒意陣陣的世界里,人人都急著在一些東西上打下自己的短期烙?。好髦酪磺卸际翘摕o,但是活著不也總是要死的嗎?

他從此原諒了劉梅,也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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