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祿
在巨鹿路上海作家協(xié)會門口有一家瑪赫咖啡館,也提供西餐。老板娘秦一來自大連,是一位儀態(tài)萬方、豐姿綽約的北方女性,而且是一位翻譯家,以俄文文學(xué)作品翻譯見長。
金宇澄多次提醒我注意這家咖啡館,“你迷失文學(xué)太久了,應(yīng)該去那里重溫一下青春美夢”。
后來我就多次與朋友光顧那里。推門而入,看到桌椅擺放得像自己家里一樣,散漫而疏闊,這個角落置一個書架,那個角落放一具雕塑,一架三角鋼琴放在顯眼位置,而在靠近吧臺的桌子上,兩臺手提電腦如貝殼般打開著,一杯卡布其諾散發(fā)著甜蜜的熱氣,秦一正在抽空閱讀或?qū)懽?。一種家庭般的氣氛就讓我感動。
秦一朝我們走來,一行行微笑如別久重逢般的詩句寫在她的臉上。她為我們配菜,前菜上來后,還打開一瓶珍藏了二十年的亞美尼亞白蘭地請我們品嘗。一口入喉,直覺得一條邊緣光滑的絲線徐徐滑入,引爆了血液,讓身體燃燒起來。趁我們大加贊賞的時候,秦一轉(zhuǎn)身打開音響,為我們播放俄羅斯民歌。
接著上來的是紅菜湯。提起此湯,上海人總是將它與羅宋湯混為一談。事實上呢,羅宋湯是紅菜湯的改良版,里面放了大量的卷心菜、胡蘿卜、西紅柿,特別是紅腸的冒失加盟,簡直讓人匪夷所思。而真正能體現(xiàn)俄羅斯風(fēng)味的,應(yīng)該是紅菜湯。我一直想自己做,可惜紅菜頭在上海很難買到,秦一知道后,馬上從廚房里取了一個給我。
紅菜頭外表很粗糙,像地瓜,剝了皮后,紫紅色的果肉就可以煮湯了,有一種天然的酸味,紅菜湯就是靠這種風(fēng)味打動食客的。
我對紅菜湯的好感,來自在芬蘭的一次品嘗,那是在一家俄羅斯人開設(shè)的飯店里吃的,濃濃一大碗,酸香鮮俱全,絕對是異國的至味,再配煙熏三文魚和大列巴,旁邊還有俄羅斯小姐的歌舞表演,那一晚真令人難忘?,F(xiàn)在我再一嘗秦一的紅菜湯,一下子喚醒了我的記憶,就是那種天然的不靠番茄醬調(diào)出來的酸味,還有上面浮著的那坨金黃色的酸奶油。秦一再告訴我,廚師用牛骨湯熬了四個小時啦,所以味道才那么鮮的,紅菜頭本身是沒有鮮味的。
凱撒色拉做得也相當(dāng)?shù)轿?,在蔬菜上面蓋上煎得微微焦黃的雞排,拌后慢食,配法國紅酒正好。很快,我期待中的主菜上來了,事先秦一為我們準備了烤三文魚,我就不再選擇了,其實我對熟的三文魚并不鐘情,因為大家都知道,三文魚止于生食。三文魚煙熏或做湯,我都品嘗過幾回,印象并不鮮明。此菜上來后,那也得品嘗一下啊。刀一劃拉,易碎的魚肉露出橘紅色的紋理,配上蛋黃醬后,入口倒也夠細膩豐富的。
俄式傳統(tǒng)肉圓有點像中國的獅子頭,以牛肉末為主,加了一點豬肉,吃起來就不會覺得太“柴”。這是俄羅斯人的家常菜,但量要比我們現(xiàn)在吃的大得多。
主食則有意大利面多種,這也是我的最愛。而況還有各色三明治和披薩,其中上海風(fēng)味的披薩無疑是秦一的首創(chuàng)。芝士蛋糕和提拉米蘇上來后,我們搶著吃,要不是撐到喉嚨口,我們還會點布郎尼和巧克力蛋糕來吃。
秦一告訴我,不少小資與文學(xué)青年喜歡約上三五知己,各自要一份簡單的午餐,接著就是每人一杯熱騰騰的咖啡,這樣無比舒適地度過半天。隨手翻翻秦一從家里帶來擱在書架上的外國小說,或者談?wù)勎膶W(xué)以及文學(xué)之外的事情,當(dāng)然也不排斥八卦。
瑪赫的功能不僅是療饑解饞,秦一還經(jīng)常在這里辦一些與文學(xué)有關(guān)的講座,或者由朋友來此舉辦。比如翰實朗誦沙龍系列、名家談名人系列,豐一吟、陳子善、張新穎、李輝都來過,有個讀者俱樂部還在此舉行了一個頗有意思的“咖啡換書”活動。就在我們品嘗的那天,一家外資企業(yè)先來“踩點”,準備將新品發(fā)布會放在這里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