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升

梁園的表哥是個作家，小日子過得快活又滋潤，這讓梁園很羨慕。這天，梁園趁表哥不在，打開電腦偷看表哥正寫了一半的小說。

小說以一家豪華夜總會為背景，事業(yè)有成的男人們來夜總會瀟灑，這里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環(huán)肥燕瘦。

“小園弟，你也來了！我剛學(xué)了支小曲，唱給你聽。”突然一個叫秦小鹿的姑娘懷抱吉他走過來，開口唱道，“看那荷花在水面，人人見了心喜歡……”姑娘嗓音圓潤，歌聲甜美中還帶著輕微的沙啞，梁園一下就被她的歌聲迷住了。唱罷，姑娘看著梁園說：“看得出你愛聽我的歌，我愿意永遠為你一個人唱歌，你帶我走吧，帶我離開這里?！绷簣@愣了：“帶你走？這怎么可能……”

這時表哥突然回來了，喊道，“誰叫你看我的手稿？”“不就是個作家嗎，有什么了不起，這樣兇！”梁園被表哥呵斥得一臉無奈。

“小園弟……” 梁園不禁一愣，好像聽到表哥在叫他。他趕緊關(guān)了電腦，可好半天也沒見到表哥的影子，就打開電腦又點出表哥的小說。秦小鹿又出現(xiàn)了，已經(jīng)哭得梨花帶雨：“你幫我跟你表哥說說，別把我寫成壞女人，我不是壞女孩！”

在表哥眼里，自己是個不諳世事的大男孩，表哥能聽？想到這兒，梁園便嘆了口氣，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從這天開始，秦小鹿就占據(jù)了梁園的大腦，他吃不好，睡不好，不久就感到神情恍惚起來。干脆不再去看表哥的小說，打開電腦玩游戲吧，哪承想，秦小鹿還是跳到他眼前，見面就急切地問：“你表哥答應(yīng)不把我寫成壞女人了嗎？沒答應(yīng)，是吧？”見梁園遲疑，秦小鹿哀怨極了，“我真的不是壞女孩，你要我怎樣才能證明呢？”說完像個沒娘的孩子低頭走了。

用表哥的話說，“寫小說是個昏天黑地的活計”，靈感來了，忘記吃飯喝水的時候都有。這天表哥就進入了這種狀態(tài)，都到中午了還沒離開電腦。梁園靈機一動，去飯店買回來表哥最愛吃的熘肥腸、燜大蝦，還拎來瓶老酒，表哥一看這些美味，就關(guān)了電腦沖梁園笑起來。

看他吃得高興，梁園趁機湊上前說：“表哥，秦小鹿是個良家女孩，別把她寫成壞人好嗎？”表哥道：“小說反映社會，人物形象是生活演化的影子，怎么能說改就改呢？”

梁園不死心，又給表哥滿上酒：“你每部小說都是花花世界，鴛鴦蝴蝶，風(fēng)花雪月，也不差秦小鹿這一回吧？”表哥紅了眼睛：“小說里不寫花花世界，鴛鴦蝴蝶，誰給發(fā)表？書賣得出去嗎？一回也不能改！”

梁園愣了，但嘴里還在嘀咕：“就因為你們筆下，凡是成功的女人不是靠臉蛋兒，就是靠大腿，引得天下女孩紛紛仿效，臉越來越厚，衣越穿越薄，這不是教人變壞嗎？”表哥聽了，突然氣急敗壞地嚷道：“你又偷看我手稿了是吧？你偷看我也不改，我還要靠這部小說出名、掙錢、還房貸呢。你沒事去招惹秦小鹿干什么？她只是我小說里的人物，她就是個小姐！”

這頓酒喝得平時酒量很大的表哥竟醉倒了，梁園靈機一動，走到電腦前，擅自修改起表哥的手稿來。

他是這樣修改秦小鹿這個人物的：她來自農(nóng)村，進城打工，為供弟弟上學(xué)和醫(yī)治母親的眼病，被騙落入風(fēng)塵。但她出淤泥而不染，其間經(jīng)歷夜總會老板引誘，混混騷擾，都巧妙以對。弟弟得知她被困，前來營救，逃出魔窟，卻被老板發(fā)現(xiàn)追至崖邊，眼看弟弟要被抓去遭難，她一把將弟弟推入草叢，而后自己跳崖引走壞人……雖然小說改得落入俗套，但梁園覺得總比把她寫成小姐來得干凈。

被改動的手稿第二天就被酒醒后的表哥發(fā)現(xiàn)了，表哥對他哭笑不得：“你寫的那叫什么玩意兒，你壓根不懂得什么叫現(xiàn)實主義！表哥把手稿又改回去，還加了密，以后，梁園再也見不到秦小鹿的影子了。

半年后，表哥的小說《一只蝴蝶》發(fā)表了，一位姓白的導(dǎo)演還看上這部小說，改編成電視連續(xù)劇，讓表哥更是名利雙收。

表哥請白導(dǎo)演和劇組一干人，到“仙人樂”娛樂城徹夜瀟灑。沒想到在娛樂城梁園見到了秦小鹿，她就在這里做“獻歌女”！她懷抱一把吉他，裊裊婷婷走向前來：“小女子剛學(xué)得一支好聽的小曲，獻給大家聽?！庇裰敢粡棾?，“看那荷花在水面，人人見了心喜歡……”

“好，我喜歡，再來一首！”白導(dǎo)演站起身率先鼓掌，然后走到秦小鹿面前，“你長得像我下一部劇的女一號！想不想演電視?。客砩系轿曳块g來試戲，我保證捧紅你?！彼孟翊饝?yīng)了，點頭間還向人群里的梁園看了一眼，目光里滿含深意。

原來仙人樂娛樂城真有秦小鹿這個人呀！晚上，梁園想把這件怪事說給表哥聽，告訴他，他筆下的人物活了，可表哥屋里沒人。他忽然想起白導(dǎo)演白天的話，表哥一定到白導(dǎo)演房間一同看秦小鹿試戲了吧

剛來到白導(dǎo)演門前，就聽屋里有人說話，是白導(dǎo)演聲音：“停停停，你太不會演戲了！不過，不會演戲，我還有另一個辦法把你捧紅?！蓖蝗灰宦曮@叫：“你要干什么？”是秦小鹿的聲音！白導(dǎo)演說：“難道你不想當(dāng)明星？”秦小鹿說：“我只賣唱不賣身?！薄皠e裝清純，那么多女人找我潛規(guī)則我都不要，我就喜歡你，來吧！”

梁園什么都明白了，一腳踹開門！屋里只有白導(dǎo)演和秦小鹿兩個人，秦小鹿一見梁園突現(xiàn)驚喜：“小園弟你來了！”掙開白導(dǎo)演閃身躲到梁園身后。

“你敢闖到我屋里，來人！”聽到白導(dǎo)演的聲音，從門外跑進兩個人，對梁園拳打腳踢，梁園倒在地上，“別打了，別打了！”秦小鹿大聲替梁園哀求道。

白導(dǎo)演卻讓打手更狠地打，仿佛不打死不罷休。這時，秦小鹿突然做出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她跳上窗臺道：“你們再不停手，我就從這里跳下去！”梁園大驚，這可是五樓??！白導(dǎo)演輕蔑地“哼”道：“小丫頭，用這個嚇唬人！”

話音未落，秦小鹿已跳了下去。白導(dǎo)演傻眼了，兩個打手也停了手，梁園大叫一聲：“小鹿——”一下掙脫開打手沖下樓去。當(dāng)抱起奄奄一息的秦小鹿時，她在梁園耳邊輕弱地說出一句：“我不是壞女孩，這下你信了吧？”說完閉上了眼睛。

“啊——”梁園悲痛地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梁園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表哥家床上，表哥正守在身邊，責(zé)備道：“好端端的，你大黑夜躺到樓下草地干什么去了？”

梁園一把抓住表哥的手：“秦小鹿怎么樣？她搶救過來了嗎？”“秦小鹿？什么秦小鹿？”梁園講了事情經(jīng)過。

“這怎么可能？”表哥一把推開他，“什么白導(dǎo)演？我的小說還沒有寫完，又哪來的什么秦小鹿？”梁園一下愣在那里！

天亮后梁園跑上大街，還真有一家名叫“仙人樂”的娛樂城，可那里沒有一個叫秦小鹿的姑娘！

梁園失望地回到表哥家，隔門正聽到表哥與自己母親通電話：“您讓小園跟我學(xué)寫小說，沒想到他成了這樣子！還是送他去醫(yī)院看看吧。”

梁園很聽話地去了醫(yī)院，檢查結(jié)果精神完全正常。梁園閑暇之余，就去“仙人樂”娛樂城門前守候，他堅信總有一天秦小鹿會從那燈紅酒綠的大門里走出來，懷抱吉他來到他面前：“小園弟，我有一支新學(xué)的曲子，唱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