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惠子
我愛錢,八歲那年開始自己掙錢,生財有道。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家做小時工,我媽是我職業(yè)生涯里的第一位老板。
當時的工資是這么算的,倒一次垃圾五毛,洗一次碗一塊,我媽嫌我擦地不干凈,不肯列入付費項目,我也就參與得不多。現(xiàn)在想來,絕對是親媽,那些年我們都是按照項目當場結算,童叟無欺,一般倒完垃圾進家門,錢就平平整整放在餐桌上閃閃發(fā)光,我美滋滋地把錢收好夾在《新華字典》里,隔三岔五,就翻開厚厚的字典坐在寫字臺上數(shù)一遍,覺得錢好香。
為了增加收入,我經常趁我媽不注意就主動跑出去倒垃圾,然后抱著空空的垃圾桶跑去找她結賬。
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慢慢地,我也有了自己的小金庫,《新華字典》夾的錢越來越多。我媽給我買了一只陶瓷的小豬存錢罐,豬背有一道硬幣大小的縫兒,正好往里塞錢,我媽告訴我這只存錢罐只能存錢,不能取錢,除非砸爛,讓我在將來砸之前,想清楚。
我一直倒垃圾洗碗,得的錢越來越多,我卻越來越摳,過年領了壓歲錢,和弟弟出去買鞭炮,從來不掏自己的兜,一毛不拔。我媽說我小小年紀就掉進了錢眼子里,長大了可怎么辦。長大后,我確實大方了一回,結果讓我媽揍了一頓。
高二那年,我遇到了我的初戀。學校合唱比賽,我們班主任嫌班里60個學生沒一個唱歌好聽,便從高三找來一位領唱。那天我們在體育館門口的臺階上排好隊準備練習,班主任帶著一個男孩子過來,說是我們的領唱×,獲得過市里歌唱比賽一等獎,后面的話我根本沒聽進去,就記住了他的名字和班級。南方冬天潮濕陰冷,男孩子戴著毛線帽子,插著耳機,白白凈凈的臉神似陳冠希,他抬了抬頭往臺階上望,輕描淡寫的憂郁一瞥,正巧碰到我的目光,我感覺心口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來回蕩漾。
沒什么事情,比懵懂時期兩情相悅更美好的了。我在合唱訓練的第三天晚自習,收到了×的情書,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瞬間撫平了我們班其他妙齡少女們心里的漣漪。×歸我了。愛情是個大力士,再摳的鐵公雞也要掉毛。
為了給×買生日禮物,我花了當時自己積攢的全部積蓄,為×買了一只最新的松下CD機,讓他聽周杰倫和黃家駒。
第一次我傾盡財產給男生買玩具,我媽知道后怒了,她氣急敗壞,暴打我一頓,但是我不后悔,心里埋怨我媽不懂愛情。原來是我不懂,后來隔壁班有個比我更白的女孩子橫刀奪愛,搶走了×,我的初戀在痛哭中無疾而終,那只挺貴的CD機,他也沒有還給我。我又開始覺得,還是錢好。但是錢再好,沒有青春好。
好朋友JK死的時候才18歲,白血病,那么年輕就帶著對人世的所有眷戀早早離開了。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就算再多的錢,也不能讓JK戛然而止的青春重新活過來。之后,我把傷感都收起來,離開了家鄉(xiāng),到離家很遠的北京上學工作生活,在這個城市一待就是十年,見了很多要錢不要命的人。錢終歸帶著魔性,閃閃發(fā)光的時候值得去愛,但求財之路四處都是陷阱,一不小心就會魔心難改。
但愿我們都能珍藏自己曾經被撩動過的那根心弦。讓未來還有很多可以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