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
江 雪 原名李朋霞、李鵬霞,山西長治縣人。魯院24屆高研班學(xué)員,山西文學(xué)院第四屆簽約作家,中國散文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報(bào)告文學(xué)學(xué)會會員,山西作協(xié)會員,長治作協(xié)理事。出版有散文集《來生為狐》、報(bào)告文學(xué)集、散文集《草色遙看》(上下卷);長篇紀(jì)實(shí)文學(xué)《大業(yè)五陽》(合著)《還看今朝》等。
拉開窗簾,一窗淡淡乳白的霧靄圍涌而至。如畫筆下的水墨暈染,由遠(yuǎn)而近,漸行漸淺、疏遠(yuǎn)有秩。
這個清晨,北京沒有給我澄澈透亮的陽光,卻給了我不一樣的秋的婉約迷離。窗外有樹,見慣了的,枝枝葉葉與晨風(fēng)中柔柔搖曳,似乎怕驚擾了身邊輕繞的薄霧;杳渺的幾聲杜鵑,劃破薄霧寂寥,少了幾分凄然,多了一絲曠遠(yuǎn),有如詩畫天籟。
淺繡蛾眉,鬢插簪花,依著歲月,斟一壺白茶,在這個清淡的晨,坐在北京的天光下,鋪開我一天的畫卷。
這幅畫不是山長水闊,沒有濃墨重彩,依舊是小女兒的恬淡素凈,依舊如一窗乳白霧靄般飄在空中,安靜和暖。心底的顏色,如杯中的白茶,素素淡淡,如窗外之樹,任風(fēng)雨霜雪,花開花落,安之若素。
淺坐流年,心如白茶??此扑魅粺o味,卻清清爽爽、干干凈凈。不依不靠、不眷不戀、不芊不蔓、不悲不苦、不摻不和,獨(dú)自的味道,原汁原味,本是水的本質(zhì)、本真。
這樣淡如白茶的日子已經(jīng)很久了。
爭什么呢?該是你的終是你的。不爭不搶,不嗔不怒,淡淡的,如手中暖暖的白茶,讓靜靜的生命在其間融化。女兒是水做的骨肉,女兒的世界當(dāng)如白茶,沒有色彩,無需滲透,本著原始的善良,這樣的簡單,不好嗎?
文人雅士多愛茶,尤其中國的文人雅士。茶鼎、茶甌、茶磨、茶碾、茶臼、茶柜、茶榨、茶槽、茶憲、茶籠、茶筐、茶板、茶挾、茶羅、茶囊、茶瓢、茶匙…….中國茶文化鼎盛、廣博可見一斑。捧出自珍的茶壺,斟一壺秋菊臘梅花露,看茶水交融,看茶葉舒展,看新綠在一杯清泠水中彼此緩緩滲透。閉上眼睛,撲鼻茶香;睜開眼睛,茶的世界已別有洞天。捧之唇邊,濃儼四溢,芬芳縈繞,輕輕入懷。但看此刻,玲瓏杯盞之內(nèi),或擁琥珀之光澤,似有碧玉之俏麗。如春柳依依,似夏花絢爛,若秋色泠泠,有冬雪之純潔。觀之花開柔媚,聞之輕吟淺唱,抬眼處斜陽日暮,開遍千陌……于是文人的思緒越飄越遠(yuǎn),于是茶香氤氳了唐詩,浸潤了宋詞,于是,茶成了紅塵中最風(fēng)雅、最綿軟、最恒久、最熱切的一闋癡情愛戀。
而我,還是素喜一杯白茶。
上善若水,而非上善若茶。茶的天地,終究還是水;茶的靈魂,不過一杯水。人生所有的榮辱、悲歡,不過這道白茶中的茶葉。毛尖,鐵觀音、龍井、普洱……浸入何種葉片,便會泡出何種味道,生發(fā)何種風(fēng)景而已。
這份樸素的情緣,來自我樸素的家園。沒有紫砂彩瓷,只有粗瓷大碗,一碗熱氣蒸騰的白茶,在焦渴狂亂的低首中,無需抿著唇仔細(xì)咂摸品味,一股熱流已潤及腸胃,那細(xì)細(xì)的水流在血肉之軀間慢慢舒緩、游蕩,散發(fā)在毛孔發(fā)梢,散發(fā)出金屬一般熠熠光澤,每一個毛孔自然舒展……那樸素的飲茶姿勢,沒有任何做作,只有酣暢淋漓!
世間哪種茶可以如此豪飲?世間哪種茶有如此普天下皆可擁有的便當(dāng)?吃不到葡萄不必說葡萄酸,吃不到葡萄也便不奢望葡萄的滋味。擁有一杯白茶的人生,牧牛夕陽,荷鋤戴月,雖平平淡淡,卻也真真切切。何況,日子久了,不論普洱的琥珀之光還是鐵觀音的曼妙幽綠,我們的心底,我們的柔腸會不會裹上了厚厚的塵埃?我們心底變異的色彩會不會讓我們看待世界的目光也有了異樣?
白茶無味,可我愛上了白茶。
心如白茶,性如白茶,生如白茶。沒有茶的千年情韻,沒有茶的千古傳說,沒有茶的絕世曠美,此刻,我如一杯白茶,淡定、簡約,躲在溫馨的詩句中,給自己的世界一些白茶的溫暖。
煙雨江南不過一杯白茶,寂寞清秋不過一杯白茶,大江東去不過一杯白茶。而我,寧愿生如白茶,清澈澄明,簡單素凈。
心靜了,白茶的味道便滲透了禪味。
大雁南歸,花謝花飛;朝來寒風(fēng),暮聞鼓音;是是非非,人間悲歡……且一切隨緣!
有一種人生,如白茶,潔凈自持,泊滿清幽,清淡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