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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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二故鄉(xiāng)”
——吉爾吉斯斯坦

姚培生

我于1995年4月至1998年3月出任中國駐吉爾吉斯斯坦共和國大使，雖然離任后再也沒有去過我的“第二故鄉(xiāng)”，但我相信，去過吉爾吉斯的人都會對它產生深刻的印象。

世界第二大高山湖——伊塞克湖

吉國境內的伊塞克湖曾是蘇聯(lián)的主要療養(yǎng)地之一，海拔1600多米，亦可稱之為“懸在空中的天湖”，是世界第二大高山湖，面積6000余平方公里。唐代玄奘法師去印度取經路過此湖，并在《大唐西域記》中作了詳細描述。在我國古代典籍中，此湖被稱為“熱?！?，因為不管陸上氣溫多低，它終年不凍。冬天去湖邊游覽，湖面上總是飄著“蒸汽”似的迷霧，“熱海”的名稱大概由此而來。

此湖最神奇的地方在于，雖與外界水系完全隔絕，湖里卻曾生長著多種多樣的魚類，較早時附近的不少居民靠打魚為生。我一直納悶，這“天湖”里的魚是從哪里“飛”進去的呢？是不是幾十萬年甚至幾百萬年前的造山運動，將海洋的一部分推到了天上呢？可惜后來魚逐漸減少，因為蘇聯(lián)時期的一些水產專家向湖里投放了很多鱸魚，它們吃掉了大量“土著”魚類，導致今天湖里的魚在數(shù)量和種類上大不如從前了。

去吉爾吉斯旅行，如不到伊塞克湖就不算到過這個國家，就像到北京不看長城一樣遺憾。

中亞地區(qū)的東平人實際上是陜甘回民后裔

蘇聯(lián)解體前，我國很少有人知道在中亞地區(qū)有一個少數(shù)民族——東平族。蘇聯(lián)解體后，這個民族越來越多地引起我國民眾的興趣。我從史料中了解到，現(xiàn)代的東平人實際上是19世紀70年代從中國陜西、甘肅等地逃到中亞的回民后代。100多年來，他們固有的生活方式、風俗習慣基本延續(xù)至今，仍操著陜甘地區(qū)的早期方言，仍將政府機關叫作“衙門”。

最有意思的是東平人的結婚儀式。新郎現(xiàn)在改穿西服了，但新娘依舊穿著滿清時代樣式的繡花旗袍和繡花鞋，舉行正式儀式后，新娘必須面壁3日。我曾出席過東平人舉行的婚禮，觀察過新娘面壁時的姿態(tài)。依照舊規(guī)，新娘必須面露“難過”。東平人的飲食也基本與陜甘地區(qū)的農民相似，他們請貴客吃飯一般要上20多道菜和點心。如果你是北方人，特別是陜甘地區(qū)的居民，仔細聽東平人講話，能聽懂三分之一。例如，漢語講：“非常榮幸您能來做客”，東平人大致這樣說：“客人登門是我的大面子”。他們把歷史上的祖國稱為“舅舅的故鄉(xiāng)”，把“回中國”說成“回舅舅家”。

吉爾吉斯因李白出生在碎葉而自豪

在我赴吉爾吉斯任職之前，就去圖書館查找有關大詩人李白在碎葉的資料，但沒有結果。只在譚其驤教授編著的《中國歷史地圖集》的隋唐分冊中，查到今天的托克馬克市，古稱“碎葉鎮(zhèn)”，位處唐朝時期隴西道西部。今天流經吉爾吉斯和哈薩克境內的河流——楚河，當時稱為“碎葉水”。

東平人是中亞穆斯林民族之一，主要分布在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及烏茲別克斯坦。圖為5月25日，25一名來自中亞的東平人撫摸西安明城墻西城門。

托克馬克距吉國首都比什凱克約30公里，人口30余萬。碎葉舊城遺址現(xiàn)已無法判定。我在任時，吉方曾正式向我提出，希望在托克馬克為李白立碑，以永久紀念這位偉大的詩人。我將此信息報回國內，但國內考慮到學術界對此尚有爭議，吉方的愿望遂被擱置。我認為，因為“碎葉”亦讀CUIYI，與“楚河”讀音相近，楚河名稱可能由此而來。又因“李白在碎葉出生”一事是郭沫若先生考證的，因此可信度較高。令我高興的是，不管我國學術界如何看待，吉爾吉斯人已認定李白就出生在托克馬克。2001年在吉爾吉斯舉行了紀念李白誕辰1300周年的活動，時任總統(tǒng)阿卡耶夫說：“這一活動將成為吉中歷史上的重要事件。古老絲綢之路上又一次將吉中兩國人民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大詩人李白出生在碎葉城，給兩國傳統(tǒng)聯(lián)系和友誼賦予了新的內涵。碎葉城就在吉爾吉斯，李白就在我們之間?！?/p>

依我看，考證李白是否出生在中亞已不具有多少科學意義，重要的是現(xiàn)代人對先人精神的懷念、敬仰、發(fā)揚和繼承。

我眼中的吉國外交官

吉爾吉斯獨立后，財政一直很困難，政府對教育領域的投資嚴重不足，高校更是艱難。即使在如此困難的情況下，首都幾所大學仍然從有限的預算中撥出款項資助漢語教育。吉爾吉斯比什凱克人文大學從新疆聘請了中文教師，斯拉夫大學還開設了中國文化中心和孔子學院。當然，吉爾吉斯人重視漢語除了崇拜李白之外，還與我國經濟社會的巨大變革有關。我曾多次去高校演講，在同校領導、教師、學生的接觸中感受到他們有一種強烈的渴望，渴望了解中國的文化、歷史、現(xiàn)狀和發(fā)展方向。人文大學的一位學生曾對我說，他學習漢語是為了當外交官，夢想有朝一日當上吉爾吉斯駐中國的大使。我對他說，只要有恒心，再難的語言也能學好，你們首任駐華大使伊馬納利耶夫就是個榜樣。

說起伊馬納利耶夫，他的中文水平的確令人稱道，他不僅長得很像漢族人，還能說不少地道的方言、俗語。伊馬納利耶夫曾給我講過一個真實的故事。1993年底，他剛任駐華大使時，因配備的大使專車尚未辦妥，于是就打出租車到外交部出席拜會。外交部的門衛(wèi)不認識他，見他便問：“師傅，您找誰？”伊用中文回答：“老師傅，我是吉爾吉斯大使，是來（外交）部拜會的?！薄按笫?？”門衛(wèi)自然懷疑，在打了電話核實后才將他放行。伊繪聲繪色給我講了經過，我開玩笑說此事可記入“史冊”。伊馬納利耶夫對中國的歷史、文化很了解，知道李白、杜甫等中國歷史上的著名人物。他曾多次向我表示，希望中方幫助吉方編撰吉爾吉斯的歷史，因為吉爾吉斯族只有語言，沒有保留自己的文字記錄，而中國古籍中有吉族的很多史料。

（作者為中國原駐吉爾吉斯斯坦共和國特命全權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