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甲銅牛
中秋時節(jié),皇宮中張燈結彩,慶?;噬蠅鄢?,王子、公主們依次上前獻上壽禮,與金壽桃、玉如意之類普通壽禮不同,四皇子獻上了一件看似普通的錦衣。
這件錦衣非綢非緞,通體碧綠,舒展開未如同琥珀碧玉一般,卻難得的柔軟如絲綢。四皇子笑著說道:“這件天竺冰蛛絲制成的‘碧羅帔,三伏天穿上馬上涼爽無比,是我花千金買來獻給父皇的壽禮?!被噬陷p輕哼了一聲,擺擺手叫他退下。
四皇子在江湖上廣交能人異士,太子早就把他視作眼中釘,想殺之而后快。四皇子也深知京城兇險,壽宴結束后便再次游俠江湖去了。在一次路見不平中,四皇子結識了俠女香寒。香寒是鳧翳刀的嫡系傳人。鳧翳刀,是一個歷史極其久遠的神秘門派,此次的壽禮碧羅帔便是香寒費盡心機幫他找來的。倆人一起行走江湖,日久生情,竟私訂了終身。
兩年后,皇帝病重,宮中傳話要四皇子立即進宮。四皇子心急如焚,匆匆趕去,在宮門外被御林軍攔下,示意他只能帶一人。四皇子留下一眾護衛(wèi),只帶上了香寒。倆人在寢宮外等候許久,忽然聽見里面有刀劍碰撞聲,接著便是一聲慘叫,聽起來像是皇上!四皇子急忙拔出寶劍闖進去,只見皇上倒在龍床上,渾身是血。他大驚失色,這時闖進數(shù)十個手執(zhí)弓弩的黑衣人,不由分說便把他倆綁了起來。太子隨即出現(xiàn),冷喝道:“四弟,你趁父皇病重,弒父篡位,實在是大逆不道!”四皇子細細一看,這些黑衣人并非宮中守衛(wèi),而是太子的手下,他頓時心中雪亮,自己掉進了陷阱!太子走近,忽然壓低聲音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敢跟我搶皇位!”
之前推搡中,香寒的衣服不知被誰趁亂撕破,雪白的肩背微微顫抖著。太子本是好色之徒,忍不住走近一把摸了上去。香寒忽然一低頭,雙肩同時用力向中間一夾,內衣后頸處突然綻開,兩道白光閃電般射向太子!事出突然,倆人距離又近,太子慘叫一聲,倒地一陣抽搐,便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其實,香寒的貼身內衣是件護身軟甲,乃是祖?zhèn)鲗毼?。寶甲不但堅韌無比,刀槍不入,更奇之處在于它本身便是一個機關。寶甲主體由兩根犀豹筋緊緊纏繞而成,犀豹筋有個特質:受力擊打時,會越繃越緊。犀豹筋受力繃緊,當太子靠近她時,她雙肩擠壓啟動機關,一圈圈散開的犀豹筋帶著發(fā)簪彈射而出,高速旋轉,就算是絕頂高手也難逃一死,更何況是太子?
護甲散去,香寒頓時體無遮攔,裸身暴露在眾人眼前。太子一死,他手下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沒了主意。弒君作亂可是誅九族的大罪,誰能擔當?shù)闷??此時,見風使舵才是唯一的保命之道,一個小頭目機靈,馬上跪下大呼:“我等愿效忠四皇子,萬死不辭!”四皇子當即登基做了新皇帝,他想封香寒為皇后,而香寒卻沒有接受。
四皇子當上皇帝后,做了不少讓百姓拍手稱贊的好事??上Ш镁安婚L,他變得殘暴起來,動不動就濫殺無辜。一些無辜死難者的家屬甚至冒死想要刺殺新皇,可惜都沒能成功。新皇變得越發(fā)殘暴,同時加強了宮中防衛(wèi)。
一天夜里,一個黑影從御花園的荷花池里慢慢浮出來,繞過侍衛(wèi)躥上大梁,如夜貓般靈巧地在屋頂間穿行,悄無聲息地鉆進了新皇寢宮。新皇正在酣睡,忽然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一怔:“你是何人?”來人緩緩拉下面罩,正是香寒,她冷冷道:“當年與你行走江湖,見你心懷正義,這才助你除掉太子,登上皇位。沒想到你現(xiàn)在如此殘暴,枉害了多少人命!今天我就替天下百姓廢掉你!”新皇大喊一聲:“等等!”香寒稍一遲疑,新皇趁機拉下了一個機關,正好將香寒鎖住。香寒嘆道:“短短幾年,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新皇突然狂躁起來,歇斯底里喊道:“我怎么會變成這樣?從小父皇就不喜歡我,別的兄弟們吃剩下的他都不給我!所以我早就認定,想要什么就得自己搶!”新皇緩步靠近,手里已多了一把弓弩,箭尖指向香寒。香寒淡然問道:“你穿的是碧羅帔?”新皇得意地說道:“正是!你看到了,天下所有的寶物都是我的!”說著揚手一箭,狠狠射進了香寒的小腹。一口鮮血涌上喉嚨,香寒努力壓住,凄然說道:“臨死之前,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知曉我派為何名為鳧翳刀,而刀法卻并不見長?春秋時墨家精通機關術,后來為了躲避秦始皇的追殺,被迫分成了許多分支,其中一支叫做‘伏衣道,就是把衣服做成各種巧妙的機關。為了保密,又正巧他們隱居之處頗多水鳥,這才根據(jù)諧音,稱作鳧翳刀。”說到這里,香寒終于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噴出,新皇急忙躲避,碧羅帔上還是沾了不少。
新皇有些惱怒,揚手又是一箭射在香寒肩窩。香寒手扶鐵籠,勉強撐住身子,吃力地說道:“現(xiàn)在你知道,為何我的軟甲能殺死太子了吧?”新皇冷笑道:“這跟我有什么關系?”香寒傲然說道:“護身軟甲是人造機關,可你是否相信,衣服本身就能殺人?”
伏衣道的前輩高手在雪山頂發(fā)現(xiàn)了一種冰蛛,它產的絲里有一種極其微小的寄生蟲,微蟲汲取不到熱量時便休眠,有熱量時再復蘇,用這種絲制成衣服,是至佳的避暑寶衣,但這寶衣本身也是致命的機關。
此時,香寒的聲音似乎也散發(fā)著寒氣:“這就是我們伏衣道的最高境界——衣服自己殺人!你應該猜到了吧,這殺人的衣服正是你身上穿的碧羅帔!”新皇身子一抖,聲音有些發(fā)顫:“那又如何,你沒機會用藥湯來激發(fā)碧羅帔了!”香寒默然不答。她選在酷暑之時前來行刺,來之前便做了兩手準備,早已服下了大量藥湯,剛才她的血噴到碧羅帔上,里面的微蟲此時已被激活了!新皇慢慢倒下,張大嘴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卻永遠保持了這個姿勢。
香寒輕嘆道:“小到微蟲,大到天下,萬事萬物都逃不出一個‘道字,當年你能順民心,應天道,便能繼位為帝;如今你濫殺無辜,倒行逆施,便是有違天道,早晚該有如此下場!”
[原載《民間傳奇故事》2014年9月上]
[責任編輯 吳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