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文
上一期賞析柳宗元《答韋中立論師道書》一文時,詳細介紹了他的為人作文之道。而這一期蘇轍的文章,作為標本,示范性地說明了立意成文的前提是要有一股子“氣”。
蘇轍認為,文章是“氣”之所形,氣是可以通過優(yōu)游浸漬、熏陶漸染、磨練而成的。并且舉例說明,正因為孟子“我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所以文章寫得寬厚宏博,充乎天地之間;正因為司馬遷頗有奇氣,所以其文疏宕不拘,如水之不得不流,風之不得不吹,要想不表達出來都感到困難,已經到了“不自知”、不以自己的意志為轉移的境界了。
那么,這種浩然之氣,這種奇氣,以及蘇轍自己在這篇文章中下定決心要追求的志氣,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呢?按照孟子的意見,浩然之氣,是一種主觀戰(zhàn)斗精神,由“善養(yǎng)”即自己刻苦的砥礪與不斷的修養(yǎng)而生威。也就是說,氣的生成,內因是根據,它是占第二位的。司馬遷即接觸大自然的氤氳,周覽四海名山大川,又接受大人物的感染,與燕趙間豪俊交游,便雄辯地說明,內因外因二者結合,其氣可以充乎其中、溢乎其貌、動乎其言、見乎其文的?。?/p>
因此,蘇轍決心沖破他的局限性,走出四川老家,去一睹天下之巨麗,一覽天下文章之所聚了!
他先對自己環(huán)境的短處作了分析:居家所交往的,不過鄰里鄉(xiāng)黨;所見聞的,不過數百里見的人事,無以自廣;所閱讀的,不過古人之陳跡,不是以激發(fā)自己的志氣——這就是觸及上述理論認識的核心所在。于是,說干就干,讀了萬卷書,再走萬里路。先是走到西安,看到終南山;再向東走到華山,看到黃河折東流去;再向東路過嵩山,直奔京師開封,仰觀宮闕之輝煌,才知天下的壯觀;拜見歐陽公,聽其雄辯的議論,觀其秀偉的容貌,才知天下的文章何以聚乎此的道理!
寫到這里,蘇轍已經不期然而然地志氣日益激發(fā),文勢日益浩瀚了。因此執(zhí)筆成文,煥然一新。但是,蘇轍沒有忘記他的最高任務:他要取法乎上,要層層遞進,要再恣觀終南嵩山之高、北顧黃河之大且深、拜見歐陽修之秀偉以后、再仰觀太尉之光耀,以盡天下之大觀,使自己的文章再上一層樓。不管韓琦丞相是不是最終召見了他,甚至不管蘇轍是不是此去真有此圖還是虛擬一事,他的向上求進之心是使人感動的,他的獨特的做文之見是言之成理的,他在文章中注意在此,立意的寫法是吸引人入勝,啟人遐想的,如果他真的求見到了嘆為觀止的韓樞密,他的志氣必然使日益蓄積的文勢勢如破竹!
左思(約250-305),字太沖,臨淄(今山東淄博)人。其貌不揚卻才華出眾,其《三都賦》頗被當時稱頌,造成“洛陽紙貴”。晉惠帝時,依附權貴賈謐,為文人集團“二十四友”的重要成員。永康元年(300年),賈謐被誅,左思退居專心著述。后來齊王司馬冏征召他,他沒有應召。太安二年(303年),因張方進攻洛陽而移居冀州,不久病逝。
據《世說新語》記載,左思貌丑口訥,而與左思同時代的潘岳是著名的美男子?!妒勒f新語·容止篇》記載:“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與此相對應,《世說新語》描寫左思:“左太沖絕丑,亦復效岳游遨,于是群嫗齊共亂唾之,委頓而返?!?/p>
左思的《詠史八首》不專詠古人、古事,而是借以寫自己的抱負?!对伿钒耸住返木唧w寫作時間難以斷定,僅從詩提供的情況看,大體寫于左思入洛陽不久,晉滅吳之前。左思一生的志向沒有得到伸展,但并未滾進污淖之中,而是斷然割斷俗念,“歸隱田園”,潔身自好以終。寫于早年的《詠史八首》,成了左思平生思想與節(jié)操的寫照。
詠史·其五
皓天舒白日,靈景耀神州。列宅紫宮里,飛宇若云浮。峨峨高門內,藹藹皆王侯。
自非攀龍客,何為歘來游。被褐出閶闔,高步追許由。振衣千仞岡,濯足萬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