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苦友
五間草房院內(nèi)住著三戶人家。院內(nèi)不大個地方,只有一棵多年的苦丁香樹,它可成了寶貝。我記得小時候,常鬧眼睛,媽媽也去擇過幾片苦丁香葉,用井里新打上來的涼水泡了,貼在眼皮上過兩天就好了。頭痛腦熱也用此方法。
這院的房東丁家住了兩間,另三間對門屋租給了孫、肖兩戶人家。這三家人倒很和睦,相處得非常之好。房東是教書的,老兩口有一個兒子二十四歲在日本留學,兩個孿生姑娘,大的叫丁葉,小的叫丁香,都在十七、八歲的年紀,都是啞巴;肖家一間半房南北對面炕,媽媽睡南炕,兒子住北炕,丁家的兩個姑娘都長到肖家,有時還輪流到肖媽這兒來作伴,晚間就和肖媽睡在南炕;孫家是一個老婆婆帶著兒媳一家三口人,兒子結婚一年多了,媳婦還不育,兒子就常在外地作小買賣。這三戶人家就在這個小院住了十五、六年,這棵苦丁樹也有十六、七年了,每逢夏天就滿樹一串串紫花,苦參參地放出一股清香味。
丁家很苦惱,兩個女兒,雖說長得像天仙似的,如花似玉,可卻都不會說話,也沒念書,不好找婆家。
一天,丁香又去給肖媽作伴,照常和肖媽睡在南炕,可清晨肖媽起來卻發(fā)現(xiàn)姑娘在北炕,睡在兒子的被窩里。肖家娘倆條件不好,窮得叮當響,兒子也很難說上媳婦,這姑娘雖然是個啞巴,可肖媽心里很同意,就不吱聲了。第二天,丁葉又來給肖媽作伴,早晨起來又是那樣,肖媽、肖行娘倆也不分清誰是誰了。姐姐以為肖行愛她,妹妹以為肖行是愛她,雙方都造兩杈去了,事就鬧復雜了。事隔一年,姐倆都懷孕了,丁家是喜憂參半,一來覺得自家是有文化有臉面的人,不好聲張,就暗地里找來肖媽商量,叫姑娘快點過門。這事同樣也愁壞了肖媽,娶哪個,肖行也分不清,覺得很為難,說是要去當兵,離家出走了。這兩個姑娘到了產(chǎn)期,同一天生產(chǎn),都生了個男孩,長相也是一模一樣,隨娘家姓了丁。有人問姑爺在哪兒,丁家就說都當兵去了,常了也就沒人追問了。再說孫家,就一鋪炕,一天恰逢兒媳婦的兩個妹妹從老家農(nóng)村來做客,兒子便去肖媽家北炕借宿。丁葉又來陪肖媽,以為肖行回來了,就睡到北炕上去了,而孫家兒子以為半夜媳婦也過來了,就又發(fā)生了一個插曲。第二天啞巴起來一看不是肖行,沒敢吱聲,真是應了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老話,扭頭就跑,而孫家的兒子卻不以為然,以為是媳婦早起做飯去了。
再說丁葉這一夜巧合,又懷上了,她媽見她肚子越來越大,就氣哼哼地來找肖媽,你都快三個孫子了還不把姑娘娶過來!肖媽奇怪,我兒子當兵還未回來,哪出來三個孫子?丁媽就把丁葉又懷孕的事說了一遍,肖媽這時才明白,說她懷的是孫家的。丁媽、肖媽兩人又去找孫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出忽意料的是,孫媽聽了不但沒急反而笑得樂出了聲,這下我可有孫子了。事情說開了,三家又和好了,可孫家兒媳婦不干了,哭著喊著要同孫家的兒子離婚。
丁家的兒子在日本找了個日本姑娘,生了一個女兒,趕上日本投降,沒同丁家的兒子回中國,他就自己回來了。此時住一個院的孫家小媳婦就對他用上心了。三家老太太在一起閑聊,咱這院怎么這么苦,莫不是風水不好,且姓也不好,孫丁(定)肖,還是這棵丁香樹壓的,最后商議把那棵丁香拔掉,栽棵紅玫瑰。這下院里可不同了,刺玫一開花,沒等進院就能聞到香氣,又趕上全國解放,人的精神面貌也煥然一新了。
肖行離家后到南邊參加了抗日聯(lián)軍,東北光復了,他也隨工作隊回家來了。丁家和肖媽自然是喜出望外,丁家催他把媳婦接回家住。他心里也很樂意,自然就接了丁香,此時丁葉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工作隊對這三家一一做了工作,給孫家媳婦辦了離婚,嫁給了丁家的兒子,把丁葉的大兒子留下來給他們扶養(yǎng);孫家把丁葉和孫子接了回來,兒子也很滿意。這三家又成了三門親家。院還是那個院,人還是那些人,可時代變了,人際關系變了,苦丁香也變成了紅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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