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和
剛進入八月,上海迎來了高溫天氣,水泥路面上熱浪翻滾。新國際博覽中心里擠滿了人,舉著手機、相機對準舞臺上的Showgirl。閃光燈和舞臺燈此起彼伏,觀眾的歡呼和音樂讓現(xiàn)場更加燥熱。
這是第十三屆ChinaJoy(中國國際數(shù)碼互動娛樂展覽會),4天公眾展會合計入場人次為27.3萬,再創(chuàng)歷史新高。今年的ChinaJoy已經(jīng)成為亞洲第一大游戲展,800多家參展商、近4000款娛樂產(chǎn)品吸引了各類游戲的忠實粉絲。中國的游戲娛樂產(chǎn)業(yè)越來越繁榮,在這個產(chǎn)業(yè)中,“美女”是其中重要的元素,為了吸引觀眾,歷年的ChinaJoy都會請來美女站臺表演并和觀眾互動,姿色和身材成了廠商最看重的“廣告”。
王先和岑岑住在上海浦東一家酒店,王先最早是在某游戲公司的Showgirl群里認識了岑岑,她在群里問了一句“家住得遠,誰要在展館旁邊一起租房子”,岑岑爽快地第一個回話,兩個沒見過面的姑娘住在了一起。
王先是90后,家住閔行?!皝淼谌龑昧?,我算有點經(jīng)驗,像我這樣住酒店的不在少數(shù),誰不想早上多睡一會啊”。從空乘學校畢業(yè)后,她接拍了長長短短幾部片子,小有些名氣?!艾F(xiàn)在天氣熱,劇組一般都會避開這個時間拍戲,正好是空檔期,我就出來掙點錢,也提高一下出鏡率”,她翹起手指,翻出了手機里在片場拍攝的照片?!斑?,我還當過李小璐的文替呢”。
對于王先的演藝經(jīng)歷,岑岑很是羨慕。這位剛畢業(yè)一年的安徽姑娘之前在一家房地產(chǎn)公司當銷售,“我說話慢,性子也慢,可能不大適合這份工作”。從房產(chǎn)公司辭職后,朋友陪她參加ChinaJoy面試,當場就通過了?!昂闷姘?,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舞臺,我想看看自己能做到多少”,岑岑低聲說。
每天十個小時,展臺上的姑娘們要蹬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走上走下。“幾天下來,我的小腿已經(jīng)僵了,沒有感覺了,上臺整個人都在晃,還要使勁地硬撐著”,岑岑抱怨道,用手來回揉捏小腿肚子。
表演的間隙,王先和岑岑最離不開的是手機。她們緊緊捏著手機直到要亮相前最后一刻才放下,吃飯的時候也是一手捧著飯盒一邊刷著朋友圈?!懊刻煸趫鲳^里十個小時真的太難熬了”,王先搖搖頭,“沒有手機我根本無法想象”。這也幾乎是每一個Showgirl的共同感受。
場內(nèi)的觀眾深感手機的重要性,他們跟自己心儀的Showgirl合影后,眼睛總是直愣愣地盯著姑娘們手里的手機,“美女,加個微信嘛”?!耙惶齑蟾拍苡龅绞畞韨€吧,要是攝影師大家一般都會加,因為攝影師會給我們返圖,遇到拍得好的以后還能約拍”,岑岑秀了秀手機里新加的好友,“屌絲就算了,太可怕”。
一位攝影師把新鮮出爐的圖片發(fā)在了群里,兩個女孩的手在手機屏幕上快速點擊。下載了自己的美照,然后打開美圖秀秀磨皮,最后發(fā)到朋友圈?!翱靵斫o我們點贊哦”,兩個人異口同聲。
無數(shù)次的登場,下臺,Showgirl們要隨時注意自己的姿勢和儀容, “拍電影、電視是個腦力加體力的活,T臺純粹就是個體力活,這里沒有視覺的盲點?!蓖跸葘Υ撕苡行牡?。
有些Showgirl太累了,下臺走進休息室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完全不顧形象,有的甚至躺下就睡著了。這樣的后臺,是岑岑從來都沒有想象過的。
據(jù)介紹,今年Showgirl的勞務費最低的一天只有300元。折算到每天近十個小時的工作時間,這錢并不像外界傳聞的那樣好賺?!翱墒呛芏嗳硕疾皇菫榱隋X而來的,她們有的希望能出名,有的則希望自己的模特履歷上有漂亮的一筆”,岑岑很是明白。
小柯在ChinaJoy上一天的收入是600元,在這一天中,她要數(shù)十次登臺表演、同觀眾互動,應付四面八方的鏡頭以及滿足二三十余名宅男提出的合影要求?!拔易钆戮褪撬麄儨惿蟻碣N著臉照相,使勁摟你的腰,還要留電話。”
休息室又有人在傳某位Showgirl因爭做展臺主推而主動被潛規(guī)則的事情,這樣的傳聞每天都在上演?!斑€不是為了錢”,柯蕙玥坦言金錢和虛榮都很重要,“身體其實倒反而沒那么重要。但是如果你為了錢而出賣身體的話,失去的更多是一種精神上的東西”她想了想說,“錢是會花光的, 奢侈品是會過時的,可是女性的尊嚴是會一直留著的”。
對于這些女孩來說,不論怎么看待金錢和尊嚴,青春都一定是稍縱即逝的。在這個圈子里,身材、長相、妝容都是女孩們相互攀比的內(nèi)容。
為了保證在ChinaJoy上的表現(xiàn),王先已經(jīng)兩天沒有吃過晚飯了,靠著水果、酵素和自己的獨門混合茶,她每天朝著自己體重90斤的目標挺進著。展會的第三天晚上,王先和岑岑一起去吃麻辣燙,然后一起去發(fā)廊洗頭。洗完頭回到酒店,兩個人的夜晚似乎才剛剛開始。
卸好妝,岑岑拿出一大瓶瘦身油,開始輪番在肚子、手臂和腿上涂抹,“這東西感覺辣辣的,要不是為了工作,我這么努力減肥干嘛啊?!蓖跸仍谝慌詼蕚渥约旱碾妱邮菽槞C,“這世界終歸是瘦子的”。屋里的空調(diào)依舊不給力,當岑岑在樓上做完100個仰臥起坐和劈叉等一系列“規(guī)定動作”后,她已如浴桑拿。
王先的爸爸去年11月突然查出了肺癌,這樣的檢查結果讓王先很震驚,“醫(yī)生說最多還有一兩年可活”。
王先的父母在自己讀小學六年級的時候離了婚?!拔倚r候挺恨他們的,覺得他們都欠我好多好多。當時特別叛逆,我就是要報復他們。只有越不聽話,他們才會越關注我”,王先說,“爸爸媽媽肯定也是覺得虧欠我,于是我只要缺錢花,他們就會給我。我不存錢,我把所有的錢都用來打扮自己,因為我覺得沒有負擔”。
如今化療需要一大筆錢,王先開始為了爸爸掙錢、存錢?!耙郧翱赡苓€能依靠他們,來CJ也是為了滿足好奇和虛榮,現(xiàn)在很多東西都要靠自己了”。爸爸的一句話打動了她,“他說如果他走了,最放不下心的人就是我和奶奶,他還沒看到我幸福。就算他走了,他希望能看到女兒在這個社會上獨立”,王先抽泣起來。
岑岑的父母在她7歲的時候也離了婚,岑岑小學跟著爸爸過,中學后一直跟著媽媽?!芭嗽?0歲以前,要使勁努力,展現(xiàn)自己最美好的東西”,岑岑說這是媽媽教她的?!?0歲以后呢?”王先問,然后又搶著自己回答,“嫁人唄,還要找個有錢的”。
談起愛情,這兩位“宅男女神”都認同“男人太不靠譜”, 早早就經(jīng)歷過戀愛的姑娘拿出了看淡一切的樣子,“尤其是CJ上那些宅男更不靠譜。要是有女朋友,誰還出來到處看美女、要電話、拍合影啊”,王先大笑起來,笑得眼角都起了皺紋,岑岑拼命點頭:“等到有一天,我終究會把這些天認識的人,發(fā)生的事情寫下來,寫成一本書,或許它是我能送給自己青春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