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建國 姬寬仁
孔祥楨是山西晉城這塊熱土成長起來的第一個共產(chǎn)黨員。20世紀60年代,孔祥楨在國務院工作,任輕工業(yè)部第一副部長、黨組書記。按照中央規(guī)定,單位給孔祥楨配有專車,司機叫祁世和。說到祁世和,可是個大名人,綽號大鼻子,當時在國務院的司機和北京交警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原因是祁世和給末代皇帝溥儀開過車。別看祁世和給皇帝開過車,卻十分尊重孔祥楨,孔祥楨也十分關愛祁世和。
一年冬天,孔祥楨看到祁世和感冒咳嗽,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毛圍巾圍到祁世和脖子上,并叮囑他不許給自己兒女??紫闃E的3個兒女,閨女孔令姚、兒子孔令東和孔令龍見了祁世和非常有禮貌,不叫“祁叔叔”不開口說話,而祁世和見到他們也是摟大的抱小的很親熱,總之兩家人感情甚篤。
孔祥楨對子女從小管教很嚴,生怕在家里嬌生慣養(yǎng),所以姐弟三人都是從幼兒園全托,被送到一所寄宿制小學——香山慈幼園小學。香山慈幼園小學距孔家5站路,每周放學和上學,孔祥楨從不給他們錢坐公交,總是那句話“老百姓的兒子能走路上學,你們也能走路上學”。
有一次,一個星期六下午,天氣驟變下起大雨,3個孩子都未帶傘。祁世和知道后,心急如焚,瞞過孔祥楨開車到香山慈幼園小學接他們。
孩子們接回來了,可沒想到的是,4人一進門,遭到孔祥楨一頓訓斥。“祁世和!你剛才干什么去啦?”孔祥楨十分嚴厲地問。
“孔部長,今天天氣突變,孩子們沒帶傘,我怕他們被雨淋后會生病……”祁世和從孔祥楨的口氣中,知道接孩子的事已經(jīng)“敗露”,趕緊解釋,但話未說完,就被孔祥楨打斷。
“怕雨淋后生?。磕闶窃谡铱陀^原因!我不是皇帝,他們不是皇子,他們的命沒那么金貴,雨淋怕什么!怕雨淋可以在學校等雨停后再回家嘛,再不行可以在學校寄宿嘛!”3個孩子被父親的怒氣震住,靜靜地站在客廳中央,一動不動。
“孩子們一周都沒有和家人團聚了,我是想……”祁世和繼續(xù)解釋。
可是第二次又被孔祥楨打斷:“想什么?你是不是想說,你替我接兒女,辦了好事。你想錯了!你是在嬌慣他們,你是在害他們,他們有什么資格坐公家的車?你這樣嬌慣他們,他們長大后會變成紈绔之弟,會變成一事無成的敗家子,‘一輩當官,三輩打磚就是這個理啊?!?/p>
祁世和看著孔祥楨,心想平時挺和氣的一個人,真沒想到因這點小事發(fā)這么大脾氣??紫闃E的訓斥讓在場的人顯得非常尷尬。
“老孔,飯做好了,先吃飯吧?!笨紫闃E的夫人姚汝安(原紡織部生產(chǎn)司副司長)從廚房出來,半打招呼半降溫。
“孔部長,若沒別的事,我就回家了。”祁世和順著姚汝安的話趕緊順水推舟。
“???你受了批評想走啊,今天就在我家吃飯,我還有話要說?!笨紫闃E語氣稍緩,但臉色還是沉沉的。姚汝安見勢趕緊上前拉住祁世和的手挽留吃飯。
祁世和知道孔部長平常工作的認真勁,加上姚汝安這么一拉,像以往一樣只好坐在了飯桌前。
開飯了,孔祥楨把夾到嘴邊的面條又放進碗里,用手拍著祁世和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老祁啊,公車是用來辦公的,不是用來接孩子的,公車不能私用啊,這一點中央是有明確規(guī)定的,中央的規(guī)定不能違反。把公車開到校門口接孩子,多少雙老百姓的眼睛在看著,他們嘴里不說心里不服啊,黨風政風要受到影響的。”
孔祥楨說著,似乎想起了什么,用筷子敲了一下碗邊接著說:“我是1925年入黨的老黨員,戎馬一生,歷經(jīng)萬險,多少戰(zhàn)友為新中國的建立而英勇犧牲了?!?/p>
說著孔祥楨起身走到書柜前取出一本相冊,又回到飯桌前,他給祁世和翻開,指著一張蠟黃照片上的年輕男子,悲情地說:“他叫陳立志(澤州縣山耳東村人,晉城黨組織創(chuàng)始人),是我的入黨介紹人,1942年被國民黨特務殺害,犧牲時年僅38歲,犧牲20多年了,直到現(xiàn)在連尸骨都未找到,他的兒子陳國紅是個遺腹子,在農(nóng)村靠姥姥養(yǎng)活度日,吃飯穿衣都很困難,更不用說坐小汽車?!笨紫闃E說著潸然淚下,用手輕撫著照片,若有所思,百感交集地說:“比起陳立志,我能今天活著,我的3個孩子能上學就已經(jīng)不錯了,組織上給我配專車和司機是讓我工作的,不是讓我的3個孩子享受特權的,要遵章守紀,要給黨爭光,不能給黨抹黑啊?!?/p>
祁世和聽著聽著,放下碗筷,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激動,哽咽地說:“孔部長,我錯了?!?/p>
“要我說,今天的事,不能全怪老祁,咱孩子們也有不對之處?!币θ臧膊逶捔恕?/p>
聽姚汝安這么一說,孔祥楨用筷子指著孩子們說:“車不能白坐,從下周開始,罰你們每周日都到西直門外車公莊馬路拾馬糞,然后送到附近公園做養(yǎng)花肥料?!?/p>
第二天,院子里多了一擔籮頭,一把拾糞叉和一個笤帚。
(責編 唐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