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沈霞客 設計/張籍勻

東蘭銅鼓：響徹千年的天籟之音

文·圖/沈霞客 設計/張籍勻

“銅鼓鏘鏘，聲震山崗，號召勇士，御敵衛(wèi)疆， 披堅執(zhí)銳，血戰(zhàn)沙場，鼓聲激勵，凱旋回鄉(xiāng)。 ”

……

一首慷慨激昂的《銅鼓頌》，將古老的銅鼓文化為世人娓娓道來。銅鼓，這種我國古代南方少數(shù)民族最具代表性的文物，與中原地區(qū)的鼎有著同等重要的地位，因而在史學界也一直流傳著“北鼎南鼓”的說法。如今，全世界現(xiàn)存銅鼓2400多面，其中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的河池市就保存了1400多面，堪稱“世界銅鼓之鄉(xiāng)”。不僅如此，銅鼓這種古老的樂器也并未從當?shù)厝说纳钪邢АＶ两?，在廣西河池市紅水河流域的東蘭、都安、馬山一帶的壯族村寨，依舊保留著節(jié)日里賽銅鼓與跳銅鼓舞的古老習俗。而在每年的春節(jié)期間，河池市馬山縣還會舉辦壯族會鼓活動，人們擊鼓而舞，慶賀新春。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一代一代地從大地上消失。然而，雄渾的銅鼓聲卻千年不絕，至今還回蕩在廣西壯鄉(xiāng)的上空。

一個鼓王 百件收藏

世界銅鼓在中國，中國銅鼓在廣西，廣西銅鼓在東蘭。東蘭縣素有“銅鼓之鄉(xiāng)”的美譽，在河池市現(xiàn)存的1400多面銅鼓中，就有612面銅鼓來自東蘭縣，為全球民間銅鼓收藏之最。東蘭銅鼓有著2700多年的悠久歷史，其民間藏鼓、護鼓、養(yǎng)鼓、祭鼓、賽鼓、舞鼓之風至今依然盛行，被譽為銅鼓文化的“活化石”。

在兩千多年銅鼓發(fā)展史的長河中，有關廣西東蘭銅鼓的記載，自漢代至明清，真可謂史不絕書。

銅鼓最早被用作炊具，古代南方少數(shù)民族也將其作為禮器，是至高無上的權力的象征。又因鼓聲洪亮深厚，它又被當作傳遞信息的工具。此外，銅鼓在當?shù)剡€被視為吉祥之物，平時都會妥善保存，只有遇到隆重節(jié)日或婚喪禮儀才會擊鼓而舞。據(jù)《唐書?南蠻列傳》載：“擊銅鼓，吹木角，歌舞為樂。”明代《蜀中風俗記》載：“馬湖之夷，歲暮百十為群，擊銅鼓歌舞，飲酒穹晝夜以為樂?！薄盎橐鲆耘?、酒為聘……會聚擊銅鼓，吹角?！薄皢试釗艄某瑁信畤S，舉哀而散……”

在節(jié)日里，銅鼓是打擊樂器，鏗鏘的鼓點激起人們的節(jié)日熱情。征戰(zhàn)時，銅鼓是號令士兵的指揮工具，是振奮士兵士氣的精神支柱。古時的銅鼓還用以于占卜。在河池市的東蘭、巴馬、鳳山等地，曾流行過銅鼓青蛙卜：將銅鼓埋于坑里，鼓面放一只青蛙尸骨，一年后挖出來看，如果銅鼓和青蛙的骨頭都呈金黃色，就預示著當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如果呈黑色、灰色，則有旱、澇災害，糧食歉收。后來，銅鼓青蛙卜簡化為只葬蛙不葬鼓，但銅鼓作為占卜時的打擊樂器，伴著占卜者唱銅鼓歌，增添了青蛙卜的神秘。

如今在東蘭縣，還有一座以收藏銅鼓而聞名的銅鼓博物館，館內收藏有百余面各式銅鼓，而銅鼓博物館的建立者正是被譽為“東蘭民間鼓王”的陳耀靈。陳耀靈的銅鼓收藏館位于東蘭縣新城路拉同橋頭左岸，是一座青瓦灰磚、花窗吊檐、頗具壯家風格的干欄式建筑。走進收藏館，古樸典雅之風便撲面而來。百余面形態(tài)各異的銅鼓，按歷史、性質、用途的不同，被分門別類地放置在鼓王廳、鼓源廳、鼓慶廳、鼓威廳、鼓神廳等多個展廳內。銅鼓的外形有著極強造型藝術，無底腹空，腰曲胸鼓，給人以穩(wěn)重飽滿之感。銅鼓的鑄造技藝要求極高，它通體用銅合金鑄成，厚薄均勻，鼓面、鼓身有豐富多姿的圖案。銅鼓鑄造技藝，從采礦煉銅，用粘土制造鼓芯、鼓范，在泥胎上刻縷花紋，再將溶化的銅汁注入其中，焊上鼓面、鼓耳，最后是立雕，工序繁多。只有精湛的工藝才能制造出銅鼓珍品。鼓面為重點裝飾部分，中心常配以太陽紋，外圍則以暈圈裝飾，與鼓邊接近的圈帶上鑄著精美的圓雕裝飾物。它的造型夸張、雄強、有力、莊重、耐看。鼓胸、鼓腰也配有許多具有濃郁裝飾性的繪畫圖案。鼓足則空留素底，造成一種疏密、虛實相間，相得益彰的效果。這百余面銅鼓，或豪放大氣，或古樸秀美，在燈光的照射下閃耀出迷人的金屬光澤，仿佛一件件來自遠古的藝術品，散發(fā)著一股攝人心魄的魅力。

充滿藝術造型美感的銅鼓外形令人沉醉不已，而鏨刻在鼓面上的各種花紋和圖騰更是蘊含著濃厚的民俗文化魅力。這些千姿百態(tài)的圖紋，從乳釘紋、人魚紋、獸形紋、云雷紋，到狩獵、戰(zhàn)事、錢寶、十二生肖像、雙龍祈禱圖，再到吉祥用語“永世家財，萬代進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等，可謂無所不包，將壯鄉(xiāng)的風土人情描繪得淋漓盡致，堪稱是一部篆刻在銅鼓上的壯族史書。

若是仔細觀察銅鼓上的圖案，你就會發(fā)現(xiàn)，在這些種類繁多的花紋圖案中，尤以“青蛙”的造型最多，而這正是與壯鄉(xiāng)人的信仰有關。相傳，青蛙女神是雷婆的女兒，掌管雨水，使大地風調雨順，因而青蛙也就被當?shù)氐膲炎灏傩湛醋魇羌橹?，是神奇力量的化身，而敲擊銅鼓發(fā)出的聲音不僅好似打雷的轟鳴聲，而且也神似青蛙的叫聲，是下雨的先兆。所以，在當?shù)剡€流傳著敲打銅鼓祈求風調雨順的風俗。

一段鼓舞 一種傳承

銅鼓，在東蘭百姓的心目中被尊為神圣之物，不僅是祭器、神器，更是萬能的寶物、法器。有了銅鼓，可向天祈求風調雨順，可保六畜興旺、人壽年豐、村寨平安，可以驅鬼壓邪、降妖除魔。凡有銅鼓和過去曾使用過銅鼓的村寨談起銅鼓都覺得非常神奇。因而，到處流傳著“銅鼓會飛”“銅鼓鎮(zhèn)妖孽”“銅鼓深入龍?zhí)堆ǘ窅耗А钡葌髡f故事。凡有銅鼓和跳銅鼓舞的村對銅鼓都十分敬重，每到大年三十午夜開始“請鼓”，其方式各有不同，大多離不開以酒敬鼓后取之敲擊，由長者領舞，眾人于后隨舞，舞前全族同聚一堂共餐，壯族對銅鼓之崇拜已經到了“先祭銅鼓，再祭祖”的程度。如今，在東蘭縣的壯村瑤寨里，每逢重要的日子，當?shù)厝艘琅f會恭敬地“請”出銅鼓，擊鼓而舞，場面十分壯觀。在這些節(jié)日里，一面面塵封的銅鼓不再是一個個沒有生氣的陳列品和一尊尊冰冷的珍貴文物，而是化身成為活著的樂器。而同樣傳承了千年的銅鼓舞則是銅鼓存在的價值體現(xiàn)，也是凸顯銅鼓文化“活化石”魅力的最好體現(xiàn)。

銅鼓舞屬于典型的圓圈群體舞蹈，人數(shù)不限，舞者圍成圓圈，銅鼓置于舞場中心，眾人圍鼓列為圓圈踏著鼓聲節(jié)奏沿逆時針方向行進舞蹈。他們一般圍成兩層，男在里層，女在外圍。每舞完一組動作后以集體喊聲結束或交換動作，舞者一般男女各半，男士舞服腰間還配有銀飾輔排和繡工精美的條狀飄帶。銅鼓舞動作簡單、整齊，節(jié)奏感極強。其動作多以手的變化為主，交叉、甩手、抬手；腳步大部分以提步和跳步為主。

看似即興表演的銅鼓舞，其實有著極強的規(guī)律性，包涵了很深的民族文化內涵——圍圈起舞，表現(xiàn)了團結向上的民族精神，表達了人們慶祝勝利、歡慶成功的喜悅之情；“男在里層，女在外圍”體現(xiàn)了以男性為主。舞蹈的動作多以手的變化為主，一招一式都是人們生產生活的常用動作，這些無不體現(xiàn)了一種稻作文化和生活場面，每個動作都自然清新，沒有一點矯揉造作，難怪東蘭銅鼓舞也被世人驚嘆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原生態(tài)舞蹈。

在東蘭縣的諸多銅鼓民俗表演中，尤以猴鼓舞最為有名。表演開始時，身著傳統(tǒng)服飾的表演者“各司其職”，一位敲大皮鼓的男子位于隊伍的前排中心，擊鼓而舞，時而側身，時而反背，如雄鷹騰空，似鯉魚躍龍門。兩旁分立敲銅鼓的女子，十幾二十公斤重的一公一母銅鼓，由紅綢系起垂掛在腰腹前，和著皮鼓的節(jié)奏，雌雄和鳴，高低錯落，格外動聽。兩名表演者模仿猴子偷吃、攀爬等動作，不斷地穿梭在隊形中，惟妙惟肖的舞姿逗得觀看者捧腹大笑。其余的幾名表演者則拿著彩棍、簸箕，或裝有玉米的竹筒，踏著鼓點，舞出象征耕作、狩獵等生活情境的場面。

除了惹人捧腹大笑的猴鼓舞表演外，奇特的布努瑤咬銅鼓習俗更是令人嘆為觀止：兩名男子蹲下用嘴咬住銅鼓邊，雙手向兩邊伸展，緩緩起身，將幾十公斤重的銅鼓用牙咬起，再伴隨著簡單的擊鼓動作，步調一致地向左右緩慢移動，仿佛雜技表演一般，充滿著神奇的魅力。那布努瑤咬銅鼓習俗又是因何興起的呢？原來布努瑤的祖輩歷來珍惜他們的銅鼓，即便是在兵荒馬亂的年代也不會丟棄銅鼓，而是用嘴咬著銅鼓，兩手抓著糧食去避難，因而，也就在當?shù)亓鱾飨铝恕耙с~鼓”這一奇特的習俗。

銅鼓以其特有的作用，豐富了壯族人的生活。在節(jié)日慶典活動、宗教禮儀中，他們都以打起銅鼓來抒發(fā)情懷。在豐收時節(jié)，村村擂響銅鼓。銅鼓是壯家的精神食糧，金鼓長鳴給壯家?guī)頍o比的歡樂。如今，東蘭銅鼓舞已經成為了當?shù)氐奶厣幕?，而“擊鼓而舞”的銅鼓舞現(xiàn)在也多用于年節(jié)慶典活動中，成為群眾自娛性的舞蹈。2006年5月20日，銅鼓舞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