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盈
“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乃重修岳陽樓,增其舊制,刻唐賢今人詩賦于其上。屬予作文以記之。”
這段文字大家都很熟悉,是北宋范仲淹千古名篇《岳陽樓記》開篇一段話。其中“越明年”一句交代的是“重修岳陽樓”的時間,那這個“越明年”究竟是哪一年呢?
滕子京重修岳陽樓的時間,信中也有記述:“去秋以罪得茲郡,……又明年春,鳩材僝工,稍增其舊制?!本渲小叭デ铩钡囊馑紤?yīng)該是“去年”(“秋”是“千秋萬代”的“秋”,意思是“年”),寫信在慶歷五年,這年的“去秋”是慶歷四年。“去秋以罪得茲郡”與“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所述正好吻合。“明年春”的“明年”,是相對“去秋”而言的,指的應(yīng)該是慶歷五年。
很清楚了,滕子京慶歷四年春被貶,慶歷五年春重修岳陽樓,這年六月十五日寫信給范仲淹,求范仲淹寫文章,慶歷六年九月十五日范仲淹文章寫成。
既然滕子京重修岳陽樓的時間是慶歷五年,那么“越明年”的意思就不是“到了第三年”,而是“到了第二年”,又如何解釋呢?
關(guān)鍵在對“越”的理解?!渡袝ふ僬a》:“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孔安國注:“于已望后六日二十一日。”孔穎達(dá)疏:“其日為庚寅,既日月相望矣。于已望后六日乙未為二月二十一日?!薄凹韧被颉耙淹奔催^了望日,也就是十六日,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正好是六日,所以“越六日”是“于六日”的意思。既望十六日是庚寅,庚寅、辛卯、壬辰、癸巳、甲午、乙未,正好也是六日,同樣說明“越六日”的意思是“于六日”。二孔都將“越”理解成“于”。韓愈《汴州東西水門記》:“越三月辛巳朔,水門成?!逼渲小霸饺隆?,也是“于三月”的意思。
把“越”理解為“于”,“越明年”就可以解釋成“到了第二年”,指的就是慶歷五年了。
可能有人不禁要問,范仲淹是進(jìn)士出身,寫這么一篇短文為什么用了一年多時間?古時交通不便,從湖南到陜西又路途遙遠(yuǎn),單程信函也要歷經(jīng)數(shù)月。再加上范當(dāng)年再貶鄧州,又諸事繁多,據(jù)說還身罹疾病,慶歷六年九月寫成文章,在情理之中。再說,滕子京于慶歷五年春天開始重修工作,以當(dāng)時的建筑水平,完工可能到慶歷六年了。范仲淹完成文章的時間,也未必很晚。
(轉(zhuǎn)自《咬文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