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嬋 張潤芝 裴文垚

懶出整個北大的幸福

“你其實也很有商業(yè)頭腦，商業(yè)化的事，為什么不自己做呢？”

“因為我懶。寫這個東西（程序）本身還是因為懶?！?/p>

3月19日的朋友圈熱鬧得如同一年前，安卓版北大生活助手的下載鏈接被瘋轉。

安卓版是熊典托付在信息科學技術學院（簡稱信科）學習的高中同學陳章寫的，自2014年3月北大生活助手上架蘋果商店（App Store），已有10400個賬戶下載，它也愈發(fā)全能：連網(wǎng)關、查成績、選課、登郵箱、看通知、觀測PM2.5指數(shù)……

這款App熊典只寫了iOS版，一方面是因為他沒有時間——法學院的專業(yè)課要應付，還修了信科的計算機軟件雙學位（簡稱軟雙），愛好也頗多：動漫、游戲、小提琴、打球、日語。另一方面，他不會碼安卓的程序，如果要寫他還得自學。熊典說自己是一個懶人：懶得清早出門半夜回來泡圖書館自習，睡懶覺直到最后一刻才爬起來上課，鋼琴彈到八九級感覺到了瓶頸就轉學小提琴，這些也罷了，連食堂都懶得擠。

他最普及的App是File Drop，可以在沒有外網(wǎng)的情況下跨越iOS、安卓、Windows平臺傳遞文件，因為比藍牙還方便，僅僅iOS客戶端的下載量已達2萬，誕生的原因也不過是：因為懶得用U盤拷文件。北大生活助手也是如此：產(chǎn)生要碼個一站式移動客戶端的想法時，他正在康博斯食堂排隊，因為無聊，想用手機登錄院系看通知，但北大的很多網(wǎng)頁都沒有適配手機，字很小，他想：要是有一個通用客戶端就好了。碼著碼著，也是想到網(wǎng)關登錄太麻煩也太慢，就加上了現(xiàn)在備受好評的登陸界面。

這款App的本質是一個從不同服務器里讀取數(shù)據(jù)的自由接口，可以將各種校園資訊匯總在一起。他沒有和學校直接聯(lián)系，自己分析后臺的網(wǎng)站代碼，知道這些網(wǎng)站是什么結構后再針對它的結構做HTML的解析。

“編程就是為了方便生活，解決問題。發(fā)現(xiàn)問題并寫了一個程序，辛苦了一陣子，幸福了一輩子。”熊典說得輕巧，北大生活助手花了他近一個寒假的時間，2014年3月2日登陸蘋果商店，至今更新8次，代碼已逾4萬行。問起其中的困難，他只說蘋果商店上架時有點麻煩。

為了記日語中的平假名和對應的片假名，有了類似連連看的消除小游戲；為了更好地體驗時空幻境游戲（Braid），有了將iPhone變成Mac電腦游戲桿的手柄控制器……在熊典剛剛建成的個人網(wǎng)站上，滿滿排布著他開發(fā)的47款軟件，涉及音樂、文件傳輸與整理、掃碼、游戲等等。他腦洞大開的結果沒有哪個不讓人驚艷，他也不介意把別人的靈光一閃懶成利國利民，“想做小東西或小創(chuàng)意，我可以幫助實現(xiàn)，前提是我也要覺得做得有意思?！?/p>

懶的悖論

“那為什么別的很多App界面很不友好呢？”

“因為他們懶，懶得花時間在動畫上面。我會花很大氣力做這些?！?/p>

與熊典合作北大生活助手的唐褚怡覺得，熊典總能很快地理解他的想法，并會為了一個想要實現(xiàn)的效果去學習，不出意外的話都能實現(xiàn)，還能突破預期，給出驚喜，“他不停地學習，不停地刷新我們對大神的認知?！?/p>

熊典會為了修復程序漏洞，或寫新版本的軟件熬夜到凌晨5點，有一段時間每天會花費五六個小時寫程序，基本每天除了上課什么也不干，有時還會翹課。他到哪里都會抱著電腦，就連看電影都在電影院里看電腦。2014年做互聯(lián)網(wǎng)的數(shù)據(jù)挖掘課程的大作業(yè)，他和小組另外四名成員在實驗室刷了三天三夜，沒有睡覺。他們合力做出類似于Siri的智能系統(tǒng)，可以從維基語料庫中提取素材回答問題，比如“北大校長是誰”“圣誕節(jié)是哪一天”。這門課程是本科生和研究生一塊上的，熊典的小組拿了開放測試的第一名。

“有興趣的就不懶了，沒興趣的就懶，玩兒而已，就像女生看韓劇——只是玩兒而已。面對懶和不懶，熊典這樣定義。

他的北大生活助手有4萬行代碼，其中有2萬行都是花在動畫、特效等上。熊典愿意用一半的時間碼一個干巴巴的程序，達到讓人舒服的效果，他覺得對用戶體驗感受的敏感不是一種能力，因為每個人都是用戶，都會有體驗，而他沒有懶得花時間，仍會每隔一兩周匯總北大生活助手用戶的反饋意見，然后完善。

熊典對懶和不懶的理解，是根深蒂固的。高中時，他對化學有濃烈的興趣，會把體育課等能翹的課都翹掉，專心研讀化學書。他經(jīng)常一個人跑到校圖書館，把館里的化學書翻了個遍；看化學書就是超級開心，抱著《分析化學》、《無機化學》就可以看一晚上不睡覺。父母單獨辟出一個小隔間專供他做實驗，苯蒸餾實驗前他雖然檢查了氣密性，但加熱過程中，橡膠管密閉性變差，他苯中毒，從醫(yī)院回來后接著做。他會為了興趣以身犯險，把紅磷和高錳酸鉀、硫和高錳酸鉀混合加熱，因為好奇會有多劇烈。前者燒到了他的手，后者燒了窗簾，為此媽媽有一個多月禁止他碰各種試劑，但是他的興趣實在太濃。

對計算機會失去興趣嗎？

“那你對計算機會失去興趣嗎？”

“我惰性非常強，呆在一個地方就懶得動?！?/p>

“不是軟雙，是專業(yè)課?！蓖砩鲜c，熊典匆匆而來，正如唐褚怡所說，他的雙肩包里除了書，果然有Mac電腦和iPad，“老師三節(jié)課都不下課，還激情地拖了15分鐘。”

2014年4月，熊典遭遇了不大不小的尷尬：發(fā)現(xiàn)沒法報名信息科學學院開設的計算機軟件雙學位，因為他只修過高數(shù)D（很簡單的）。后來是信科的院長“法外開恩”給他批了條子。當時，北大生活助手已在一個月的時間里占領了近一半的燕園本科生iOS客戶端，他自稱是法學中精密的邏輯鏈條讓他找到熟悉感。那時他還覺得，法學與編程間，他會選擇前者，因為他想用一定的經(jīng)濟來源和社會地位保護興趣，他說：“如果老板給我加壓，讓我在幾天之內把一個程序搞出來，讓興趣有了壓力，感覺挺不爽的。”而現(xiàn)在他想：人還是應該回歸屬于自己的那塊地方。

在法學世界又跋涉了一年，他和建議他選擇法律的父母一樣認清了現(xiàn)實，認清自己不適合做個法律人。原來的想法也顯得幼稚——無論做什么都會被老板施壓，“除非自己創(chuàng)業(yè)，那也會有來自用戶的壓力?！睆默F(xiàn)狀叛逃到興趣，在熊典的人生中早有先例。升高中時父母執(zhí)意要他選擇高考班而不是化學競賽班，他就在高考班自學競賽，純粹個人興趣的忘我努力讓他在幾乎與專業(yè)訓練絕緣的狀態(tài)下，獲得了保送資格?，F(xiàn)在他的微信昵稱還叫熊典酸鉀不溶于乙醇，他發(fā)郵件時的落款是“I2（碘）”?！澳隳芾斫狻孟裢嬉豢钣螒颍粩嗟刈x新的游戲規(guī)則，然后能把它玩得更有趣？”他頓了頓說，“我現(xiàn)在也體會不了了，當時是這種感覺?！币郧爸鲃诱ㄔ嚬艿臒崆橐呀?jīng)失卻，再提起化學實驗，熊典說，計算機可以逼真地模擬出化學試劑的各種反應情景。

小學喜歡數(shù)學，中學喜歡化學，大學喜歡計算機，熊典的興趣在變，但他感覺一個比一個變得慢。他說有可能某一天也會對計算機失去興趣——就像對數(shù)學和化學失去興趣一樣，但是這一天可能會很晚到來：“因為我這個人惰性非常強，呆在一個地方就不想動了。”現(xiàn)在，熊典正跟隨法學院白建軍老師做課題，把數(shù)據(jù)庫里的案件抽象成一個個向量，用神經(jīng)網(wǎng)絡的方式去學習向量里面的相關規(guī)律，調整權值，對案件和罪名建模。因為是計算機和刑法的交叉，他樂在其中。但他也承認，自己后悔選擇了法學，因為績點的壓力是每個法學院學生都要面對的。

21歲的熊典，對未來所有的期待都與計算機有關：申請留學攻讀計算機專業(yè)的研究生；尋找一份與編程相關的工作，在閑暇之余還可以開發(fā)自己喜歡的App；自己的App發(fā)展前景很好的話，也可能成立公司，走創(chuàng)業(yè)之路。

“那樣的話，你每天都寫程序，會覺得疲倦嗎？”記者問他。

“每天都在度過人生，可每天都是不一樣的人生。”

責任編輯：尹穎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