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迪·卡普蘭
大雨傾盆而下。已經(jīng)過了早上八點半了,我有一個重要的聽證會馬上要遲到了,這是我工作責(zé)任的一部分。我裝扮整齊,高跟鞋及諸如此類的物件也準(zhǔn)備就緒了,于是我揮手招呼出租車,心想這總比坐地鐵快一些。
可是事實不是這樣。
我佇立良久,終于截到了一輛出租車。但是車流前進的速度慢得就像是蝸牛在爬。途中,司機還載上了另外一位乘客。
我真的要遲到了。我打心眼里急了起來,每隔十秒鐘,我就看一次自己的手表。
就在車流剛開始移動的時候。司機一眼瞥見右前方有一個坐輪椅的人。他靠著街邊的圍欄坐著,渾身濕漉漉的,很有耐心地伸出胳膊,顯然他想要招呼一輛出租車。
“這種鬼天氣怎么還呆在外面!”司機喊道。他開始放慢車速。
這可不是我所希望的,真是活見鬼!等到把他抬進汽車,收起輪椅,放進汽車窄小的后備箱里,然后再在天知道什么地方把他放下,忙完這一切,至少需要20多分鐘,然后直到臨近中午,我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氣喘吁吁地跑進聽證室。
就在我正要開口之前,心中已是思緒起伏了。但那一刻我是如此地沉迷于自己的感受之中,以至于思慮中更為渺小的一部分更為迅速地蒙蔽了我的心智,以致自我為中心的想法不費吹灰之力地占據(jù)了上風(fēng)。
“你瞎忙活些什么?”我沖司機呵斥道。
但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真希望我沒說過這些話。我漸漸地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近情理,心中忐忑不安。我真不敢相信剛才說這話的人就是自己。
我坐在后排遲疑不決。司機沒搭理我,只管停下汽車,去照料那個輪椅上的青年人。另一位乘客也下去幫忙。我本來還有機會挽回自己的過失,做點什么應(yīng)做的,說幾句積極的、恰當(dāng)?shù)脑拋泶鎰偛诺氖а?。那個行動不便的人年紀(jì)很輕,有著一頭棕發(fā),戴著眼鏡。他的神態(tài)很堅毅,還帶著一點自卑。
我沖出汽車,奔到最近的地鐵站。我一邊跑一邊想:雖然我沒有義務(wù)花時間幫助那個年輕人,但是我也不應(yīng)該抱怨司機不該停車。我只顧著自己的麻煩,忘記了什么才是更重要的。無論是當(dāng)時還是現(xiàn)在,我由此得出的結(jié)論都是:雖然我不是一個極端自私的人,但生活在一個高速度、快節(jié)奏的大都市里,壓力仍然常常使我成為私心的俘虜。
紐約人總是擺出一副類似的粗魯?shù)耐獗恚瑏響?yīng)付生活在如此擁擠不堪的大都市里的艱難。幾乎每一天,我都能在我度過日子的東海岸大城市里目睹相同的情景。這毫無疑問源于忙忙碌碌的生活以及千篇一律單調(diào)乏味的鋼筋混凝土建筑。
但是想明白城市人的麻木源于何處,并不能使之成為理所當(dāng)然。
從那時起,當(dāng)不期而至的焦躁和粗魯開始影響我對人對事的態(tài)度時,我就會屏氣凝息,作退一步想,給他人一絲喘息的空間。
有時我會想起安伯·布魯克的電影《為自己辯護》。在電影里,他死后,被展示了一盤錄有他一生中干的最糟糕的事的錄影帶。
我總是力圖以此為鑒,我可不想見到錄有我呵斥出租司機不要停車的錄像。
(田庭俊薦自《海外文摘》)
責(zé)編:高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