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
中國古代的一部分文人,在看淡利碌功名后,往往會選擇寄情山川林泉來逃遁世俗,從而獲得超然物外的逍遙境界。北宋林逋,則堪稱這一特殊群體的代表人物,他在西湖邊的孤山上,以植梅養(yǎng)鶴吟詩作畫為樂,留下了一段隱逸慢生活的千古美談。
隱居孤山的林逋,在與湖光山色的親近中,愈發(fā)地與現(xiàn)世疏離,并將這一方浪漫自由之地,視為心靈的安頓之所。樂意享受生活情趣的他,在荒丘處結(jié)茅為廬,編竹為籬,并修筑亭園,相地栽花,為自己的身體和靈魂棲息地,創(chuàng)造更多的詩情畫意。
他像農(nóng)夫一樣,身著粗麻布衣,低頭掘石鋤土,心懷喜悅地遍植梅樹。眾芳凋零的嚴寒時節(jié),梅花傲然綻放,滿目鮮艷明麗,在小園中獨領(lǐng)風(fēng)騷。陶醉于此情此景的林逋,因此寫下了不少的詠梅詩,其中最為人稱道的,莫過于“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一句,不僅成功描繪了梅花的清幽神韻,也表現(xiàn)出了作者的高潔情趣,堪稱詠梅詩的千古絕唱。
二十多年的隱逸生活中,他孤身一人,未曾婚娶。惟喜“調(diào)鶴種梅如性命”,自謂“以梅為妻,以鶴為子”,人稱“梅妻鶴子”。清人張潮在《幽夢影》中說:“梅以和靖為知己,可以不恨矣。”恐怕是為林逋癡愛梅花,做出的最好注腳。而林逋也在自己的作品中,賦予了梅花獨特的人格,讓梅花在隱逸文化中,得到了與菊花同等尊榮的地位,豐富了隱逸文化的內(nèi)涵。
翻閱林逋的詩作,千年之前的山野氣息迎面撲來:“竹樹繞吾廬,清深趣有余。鶴閑臨水久,蜂懶采花疏。酒病妨開卷,春陰入荷鋤。嘗憐古圖畫,多半寫樵漁。”白描的生活場景,依依裊出一股清新閑淡之風(fēng),那是久被山水滋潤的靈魂,自然流瀉出的一汪胸中春意。
據(jù)《孤山隱跡》記載,林逋在詩、詞、書、畫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詣,可他每每落筆欣賞之后,“隨輒棄之”,毫不珍惜。有人勸道:“為何不留存下來,傳之后世?”他則淡淡答道:“我的志向就是晦跡林壑,今世都不想出名,何況后世!”僅有的作品,也是經(jīng)朋友搜集,才得以傳世于今。不過,正因為有了這份不為物役的淡泊情懷,林逋的詩作才如此氣韻動人。
退避山林,卻鎖不住詩名遠播,慕名前來拜訪的文人名士絡(luò)繹不絕,其中就有梅堯臣、范仲淹。詩文清奇的林逋卻并不清高自傲,而是與他們雪天飲酒,圍爐唱和。還常駕小舟遍游西湖諸寺廟,與高僧詩友相往還。反而是當時的皇帝宋真宗趙恒聞其名,請他去給太子教書,這一千載難逢的美事,卻被他一口拒絕。自謂:“然吾志之所適,非室家也,非功名富貴也,只覺青山綠水與我情相宜?!?/p>
可見,林逋的隱逸慢生活,既恬淡溫潤又透著自由灑脫,他以山林為家園,并終老于此,雖隱于林,卻非厭世,實則只為避開紅塵紛擾,換來內(nèi)心的風(fēng)煙俱凈。但是今天的我們,已不再倡導(dǎo)用“隱逸”的方式,去體味慢生活的真諦。社會的進步,和民族的復(fù)興,都需要我們跳出個人情懷,去擔(dān)負責(zé)任,并胸懷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