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七
你的心,是我永遠永遠也無法跨越的深海。
[1]
陳歲歲和齊年年打從娘胎里就是鄰居,1991年夏天,他們先后出生在大雜院,前后相差不過幾分鐘,人人都說這是一段奇緣,不過長大后的倆人,很不給面子地用行動證明了鄰里的估算失誤。他們互相看不慣對方黝黑的膚色,總用黑猩猩黑人牙膏等字眼相互辱罵。
鄰里見了不免好笑:“五十步笑一百步,你們較什么勁兒?”
“別拿我和瘋小子相提并論!”
“和這黑丫頭扯到一起我寧愿到非洲去做難民女婿!”
這哪里是什么奇緣?鄰居們無奈嘆息,這分明是一對冤家!
與其說是冤家,不如說是看到對方會聯(lián)想到自己的黝黑膚色。
恰恰那時《甜蜜蜜》正在熱映,膚白貌美的張曼玉惹得小男孩們垂涎,女孩子們艷羨不已。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歲歲看了大量醫(yī)書,她開始服用牛乳,吃山竹番茄補充VC,效果不明顯,她卻不放棄。
很快食物相克的副作用擊敗了她的食療計劃,那天語文課,歲歲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后座的年年正想惡作劇拿走她的板凳,她便毫無征兆地暈在了地上。
看到敵人出糗明明該捧著肚子哈哈大笑的年年一下子愣住了,半晌后尖叫著把歲歲背到了醫(yī)務(wù)室。
“你可別死啊陳歲歲,你死了,你死了這個世上只有我最黑了?!贬t(yī)務(wù)室里,握著歲歲雙手的他幾乎要哭了。
他的聲音吵醒了歲歲,她瞪大了眼看著滿臉通紅的他,以及那雙覆在自己手上的黑乎乎的雙手。
“齊年年!拿開你的臟手,不要妄想把你的黑色素傳染給我!”
年年氣不過,立馬開啟毒舌模式:“你別瞎折騰了,就你那樣,就算喝一噸牛乳把自己撐成一只氣球它也是黑色的!”
歲歲用極其不屑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后說:“我呢,小時候太喜歡去海邊游泳,黑是有原因的??赡隳佚R年年?黑就算了,可一個海島孩子,居然是只可憐的旱鴨子,真是可笑?!?/p>
齊年年頭埋得很低,單薄的雙肩開始起伏,眼睛里也多了一些可疑的水汽。
“陳歲歲?!彼Z氣變得激烈起來,“你這個白癡,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說完便摔門而去。
電視劇看多了吧。歲歲撇撇嘴,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看著地上的幾滴水漬。
可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特別是想起他哭泣的臉。
歲歲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初秋的風(fēng)寂寥蕭索,一年復(fù)一年,海島的秋天又悄然將至了。
[2]
整整一個秋天,齊年年沒再和歲歲說話,連拌嘴也沒有,歲歲也是有骨氣的人,她也把對方當(dāng)成了空氣。
起先旁人以為這便是傳說中的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久而久之,學(xué)校里開始紛傳兩人關(guān)系曖昧。
——所謂責(zé)之深,愛之切。
——所謂不是冤家不一家。
——所謂癡男怨女。
同學(xué)們把寫作文和做幾何題都沒用到的想象力充分發(fā)揮出來,卻萬萬想不到最開始的猜測才是最正確的。
這團暴風(fēng)雨有個名字,他叫秦風(fēng)。
[3]
秦風(fēng)來福川的那天海島已經(jīng)步入冬天。
他就像一陣純白的風(fēng),在這個冬日像雪花一樣飄滿整個海島上空。
其中最招搖的一朵叫陳歲歲。她被拒絕過三次還不死心,隔日依舊抱著愛心早餐等在他的教室外面。
“陳歲歲真是一朵奇葩。”同學(xué)私下里的議論恰如其分。
每每這時,遠離緋聞中心的齊年年便會像陰魂一樣出現(xiàn),雙眼怨懟地盯著說話的女生,直到對方啞口無言。
那天陳歲歲回家時抱著飯盒一路高歌,原因很簡單。秦風(fēng)終于肯吃一口她親手做的糖醋魚。
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上,好久不見的齊年年張嘴便是一些諷刺入骨的話:“你光看到他吃了你的魚,有看到他在你轉(zhuǎn)身的下一秒就吐進了垃圾桶?”
“這種小白臉普遍是花花公子,我們學(xué)校的黑妹們他尚不能看上吧?何況你,陳歲歲,黑妹中的戰(zhàn)斗機!”
歲歲感覺腦袋里放了一枚炸彈,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夠了你啊齊年年,我的事情哪里輪到你來管?你有資格嗎?我被騙了又怎樣,難道不是如你所愿?”
海島的初冬涼風(fēng)刺骨,年年不由縮了縮脖子,張張嘴,卻到底沒說出一句話來。也是,他同她針鋒對麥芒這么多年,現(xiàn)在要來管她的閑事,別說她,連自己也覺得可笑。
“陳歲歲,我不是管你,這只是來自老鄰居的友情提示,別到時候撞了南墻,怪別人沒提醒你,躲起來哭鼻子。不是我說你,你哭起來那么丑,看了真是礙人眼。”
這么多年,陳歲歲從未把齊年年的冷嘲熱諷放在心上,可這一次她卻覺得不甘心。不為別的,只為那個人是秦風(fēng)。
那之后陳歲歲像開了外掛一樣活力無限,她無怨無悔地為秦風(fēng)做任何事,其中最轟動的一件事,發(fā)生在冬天結(jié)束的時候。
那是2008年初春的某個午后,陽光慵懶詩意,與她的心情形成強烈對比。
——她告白被拒絕的第九次。
她蔫蔫地在日記本上記錄戰(zhàn)績。
同桌有點看不過去:“欸,跟你說件事?!?/p>
“別煩我。”歲歲沒好氣地說。
“關(guān)于秦風(fēng)?!?/p>
她立馬來了精神:“洗耳恭聽!”
同桌翻了個白眼:“你可知道三班的陳二黑?”
陳歲歲靠著墻壁想了想,眼睛瞥向斜后桌記筆記的齊年年,腦中靈光一閃,想起很久以前,以齊年年為首的一群男生對全校女孩進行了一次黑珍珠評選大賽,她是當(dāng)之無愧的黑珍珠少女,緊跟著的也是一個姓陳的女生,江湖人稱陳二黑。
“她怎么了?”陳歲歲漫不經(jīng)心。
“聽說她被告白了?!?/p>
“那又怎樣?”
“那個人是,秦風(fēng)?!?/p>
“然后呢?”她忍住沒有拍案而起。
“她拒絕了他?!?/p>
話音未落,陳歲歲一聲哀嚎,班主任忍無可忍,當(dāng)即勒令她去教室門口望風(fēng)反省。
后桌的齊年年卻始終沒有朝她這邊望過一眼。歲歲覺得奇怪,在教室外透過窗戶看著他認真的側(cè)臉,心里不免泛起嘀咕,齊年年是想爭做什么最黑學(xué)霸吧?
正想得入神,走廊另一頭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秦風(fēng)!
他和另一個女生抱著作業(yè)朝她走來,他一路微笑著和女生說話,而那女生低著頭,一語不發(fā),抱著作業(yè)的手露出一截和歲歲一樣黝黑的手腕。
隔著很遠的距離,歲歲便沒頭沒腦地跟他打招呼,同矜持的陳二黑形成強烈對比。
“不是上課時間嗎?”
陳歲歲忙不迭地點頭。
“那你怎么在這里?”
陳歲歲正想回答,被徹底激怒的班主任走出來施展獅吼神功:“叫你出來罰站還是聊天啊陳歲歲?”
秦風(fēng)顯得很尷尬,冷冷看了歲歲一眼,轉(zhuǎn)身對一旁的女生說:“菁菁,我們走吧?!?/p>
陳歲歲惱羞成怒,他的冷漠和那聲溫柔的“菁菁”讓她徹底失去理智:“你站住。”她叫住架著厚厚眼鏡劉海兒凌亂的女生,“陳二黑,給本姑娘站?。 ?/p>
女生停下腳步,一字一頓回答她:“我不叫什么陳二黑?!闭f著目光轉(zhuǎn)向一旁的秦風(fēng),“也不叫什么菁菁。我的名字是陳海菁。”最后她看向怒發(fā)沖冠的班主任,“老師,我還要交班里的化學(xué)作業(yè),先走一步?!?/p>
歲歲看著一臉高傲的陳海菁和一臉受傷的秦風(fēng),怒不可遏:“你拽什么拽?”她一把抓住她的馬尾,“你不就是成績好了一點,有什么可拽的!”
她自認為是在美女救英雄,昂著頭對秦風(fēng)笑——看到了吧,這種女生就是這么不識好歹。
秦風(fēng)卻握緊了拳頭,走到歲歲面前,狠狠道:“你走吧,我不打女生。”
“什么?”
“滾?!?/p>
陳歲歲愣了愣,正要繼續(xù)拿陳海菁出氣,教室里旋風(fēng)般沖出一個身影,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說地離去。
背對著秦風(fēng),歲歲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4]
出了校園,第二條胡同走到底便能看到海,海岸涼風(fēng)習(xí)習(xí),吹起年年額前的碎發(fā),他說:“別哭了,陳歲歲?!?/p>
“我哪里有哭?”她臉上帶著一貫的倔強。
他沒看她,眼神掠過海岸線,聲音很輕,很輕地問她:“陳歲歲,你知道海的另一邊是什么嗎?”
歲歲不解,他最近變得好奇怪,不愛說話,開始認真學(xué)習(xí),每天把校服襯衣熨燙得妥妥帖帖。好多年了,她第一次這樣仔細看他,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要墊腳才能勉強夠上他的下巴了。
“你知道,海的最深處有什么嗎?”
歲歲搖搖頭。
“那里長眠我至親的人。我曾以為他永遠不會離開我,肆意揮霍他的寵愛。”
“他的理想在大海的另一頭,我卻一廂情愿把他留在我身邊。陳歲歲,我是不是有點自私呀?”
歲歲一頭霧水。
他繼續(xù)說:“我要走了。陳歲歲,以后不會有人跟你吵架了。沒有人跟你比誰更黑了?!?/p>
“去哪兒?”
他望著海的盡頭,良久,然后才回頭看著陳歲歲的眼睛:“歲歲?!?/p>
他從未如此喚她,溫柔而婉轉(zhuǎn),她恍然發(fā)現(xiàn)他有一雙澄澈明亮的眼睛,那么好看:“歲歲,你要記住,你現(xiàn)在經(jīng)歷的一切都不算什么,很久以后回頭看去,總還會有比這些重要百倍的事,它們會讓你懂得曾經(jīng)的執(zhí)迷如此不值一提?!?/p>
“齊年年,你到底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
他看著她忍無可忍的樣子,笑了,那笑容里竟帶著一絲寵溺,他用手擦掉她臉上的淚痕:“我的意思是,陳歲歲,你不要哭了,你哭起來那么丑,很礙眼的?!?/p>
遠處海鷗成群飛過,春風(fēng)吹起齊年年純白的襯衫,歲歲低頭怔怔看著,沒有反駁,也沒有打開他的手。
[5]
后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陳歲歲公然挑釁教師權(quán)威,還在公眾場合撒潑打人,念在她是高三生,快畢業(yè)了,校方?jīng)]有開除她,只給了一個留校查看的處分。
全校升旗儀式上,陳歲歲被罰在國旗下念檢討書,她一直盯著臺下的秦風(fēng),那么多的老師同學(xué),她卻只一眼便可以找到他。
“我喜歡你。”她大聲地對著話筒嘶吼,“秦風(fēng),我喜歡你,你聽到了嗎?”
她喊到喉嚨沙啞,雙頰通紅,可他不屑一顧,雙眼依舊清冷地看向她。
陳歲歲完成了她的第十次告白。她荒誕而蒼白的青春期也終于結(jié)束在了一次兵荒馬亂里。
[6]
畢業(yè)以后,陳歲歲旁敲側(cè)擊到一些有關(guān)秦風(fēng)的消息。
老同桌無奈地看著她:“他要去內(nèi)地,和陳海菁一起。”
“陳海菁?她不是不喜歡他嗎?為什么和他一起?”
“所以秦風(fēng)男神愛她至深啊。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沒聽過?”
陳歲歲不甘心,她從來是個不甘心的人,否則也不可能和齊年年斗了這么多年。
不知道他們坐什么時候的船離去,陳歲歲便去碼頭邊的小餐廳打工。她時常在餐廳看見齊年年,帶著個復(fù)讀機,點一杯咖啡,一遍遍練習(xí)英語,一坐就是一整天。
“你還真是奇葩,試都考完了,你還要演給誰看?”
“彼此彼此,戰(zhàn)爭已一敗涂地,你又要演給誰看?”
陳歲歲一個眼刀飛過去,竟無言以對。
后來卻還是錯過了那艘汽輪,陳歲歲百感交集,她仍不甘心,跳上自家一艘小漁船,齊年年飛身欲撲,沒逮住她,只得深吸一口氣,沒時間猶豫,也跟著跳上去。
“你干嗎?”她驚呼。
“看海景?!彼傺b淡然。
“旱鴨子別任性!”
“又不是游泳。再說,我可以當(dāng)你的船夫,你何樂不為?”
好像有點道理,陳歲歲不再反駁,操起漿拼命地劃,從日暮至黃昏,大汽輪早就沒了蹤影,她還是執(zhí)拗地向前。
海島的夏季最是無情,暴風(fēng)雨說來就來,一葉孤舟在海面上孤立無援,風(fēng)雨過后四分五裂,陳歲歲和齊年年死死抱著一塊相較厚實的船木。
“你,你還好嗎?”齊年年的嘴唇烏紫,臉上的表情驚恐萬分。
“嗯?!彼鲁鲆豢诤K?,“你還記得海島的方向嗎?”
突然又一個海浪撲過來,齊年年嚇得沒了一句話。
陳歲歲直翻白眼,她望著遠處海鷗盤旋的軌跡,靈機一動,只要跟著它們,說不定就能回到海島。齊年年根本不敢動,她不可能憑一雙手劃回海島。
烈日當(dāng)空,她漸漸失去知覺,耳邊依稀是那只旱鴨子聒噪的聲音。
“陳歲歲,你不能死,你死了全世界只剩下我最黑了?!?/p>
“陳歲歲,陳歲歲。”
……
煩不勝煩。
她卻因此恢復(fù)了一點意識。也對,她怎么能就這樣睡過去,便宜了那個陳海菁?
歲歲死死咬住下唇,也不知過了多久,她依稀看到捕魚區(qū)的警戒帶,她終于虛脫般閉上了眼,而耳邊的聲音還在聒噪,一次次喊她的名字——陳歲歲,陳歲歲。
……
[7]
2014年夏天,陳歲歲離開了海島,帶著齊年年,以及他無法完成的夢想——到大海的另一頭去看一看。
那場屬于她荒誕暗戀的海難徹底使她清醒,她想起很久以前齊年年在海邊對她說過的話——歲歲,你現(xiàn)在經(jīng)歷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后來她復(fù)讀高三,挑燈夜讀,終于以優(yōu)異成績被內(nèi)地一所享譽盛名的學(xué)府錄取。
大學(xué)里的她變化極大,少了海島日復(fù)一日的烈陽曝曬,她最深惡痛絕的黝黑膚色終于離她遠去。
唯一不變的,是這些年來她時常夢見福川海島灼熱的陽光,大汽輪在九十年代的盛夏光景里鳴笛,海鷗成群越過海岸線,還有那個皮膚和她一般黝黑的小少年,踩著早課鈴聲在碎石小路上一路狂奔。
她時常枕著舊夢入睡,時有輾轉(zhuǎn)反側(cè),便拿出那只快要生銹的復(fù)讀機。
輕輕一撥動開關(guān),“吱呀”一聲,巨大的海浪聲和喘息一起傳出來。
——陳歲歲,你不能死,你死了全世界只剩下我最黑了。
——陳歲歲,你別睡啊,你睡著了,秦風(fēng)只能跟著陳海菁了,她沒你黑啊,你可不能被她比下去。
——陳歲歲,陳歲歲。
這只復(fù)讀機被漁民在那個黃昏發(fā)現(xiàn),那段發(fā)狠要憑自己的力量離開海島的日子里,齊年年每天把它帶在身邊。
它被人用皮帶牢牢固定在那塊結(jié)實的船木上。
后來被警員問起,連陳歲歲也不知道他何時力竭便放棄了,她仰起臉看著警員,眼角有淚痕,這淚水這一次終于是為他而流下來:“不可能啊,我一直有聽到他的聲音,我聽見他叫我的名字?!?/p>
陳歲歲心中鈍痛,不敢再想。
后來去到哪里歲歲都帶著這只復(fù)讀機,深夜睡不著她便拿出來播放,從她偶然發(fā)現(xiàn)的一條錄音開始,慢慢地,她竟然把所有的錄音全部找到了。
[8]
——“十二月八日,晴,爸爸,你走的第七天,你在海底過得都還好嗎?你有沒有去找媽媽?”
——“爸爸,我真恨這片海呀,它帶走了你,也帶走了媽媽。”
關(guān)于這一條錄音,后來陳歲歲特意去問了母親。
母親想了想,告訴她:“應(yīng)該是2008年的事兒了吧。”
“齊爸那天出去打漁,死于海難。年年這孩子挺不容易的,她母親是海島的游客,生下他的第二年春天便回了內(nèi)地,后來這些年一直沒回來,齊爸就盼啊,鄰里都說不必再等,他卻不依,守著孩子靠打漁為生,仿佛是不愿面對女人不幸遇難的消息。后來孩子長大了,也知道了母親的事,鼓勵他去內(nèi)地找母親,兩父子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齊爸就這么走了……”
良久,她終于捂住嘴哭出聲音來。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
歲歲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初冬黃昏,她笑罵他是旱鴨子,他竟第一次哭著責(zé)備她什么都不懂。當(dāng)時她覺得有多么可笑,如今就有多么的憾悔。
[9]
——“三月十七日,春。陳歲歲,這陣子爸爸說我們可能就要離開海島了。這讓我恐慌。所以后來我刻意不找你吵架,我怕以后沒有你的日子我真的會無比寂寞??蛇@些日子里我百無聊賴,我總想,你不是喜歡秦風(fēng)那樣的白面書生嗎?我就讓自己也顯得文藝一點,便去學(xué)了幾首詩,我最愛的那一首起初我想獻給我的父母。因為我的爸爸曾說過,他的所愛同他隔了一整片海的距離?!?/p>
——“后來我想起你我之間,卻也覺得無比適合。因為你的心,是我永遠永遠也無法跨越的山川湖海?!?/p>
——“現(xiàn)在,咳咳,陳歲歲,你聽好了,我要把這首詩獻給你,我最美的黑珍珠少女?!?/p>
——“一望可相見,一步如重城。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10]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p>
歲歲也跟著念起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