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馬喬
夏衍先生身上有著許多文化符號,他是左翼文藝運動的核心人物、電影編劇、郵票收藏愛好者,幾乎目睹整個20世紀中國的滄桑變化。他還是中國第一代集郵家,在集郵界享有盛譽。他有集郵雅好,向國家捐贈藏郵,使之能永聚不散,是他長年的心愿
今年是夏衍先生逝世20周年,為感謝夏衍先生及其家人所捐贈的舊藏珍郵,上海博物館值此契機,在第三展廳(四樓)將這些珍貴的郵品向公眾展示,并緬懷他們的無私奉獻精神。他們的收藏和捐贈,為世人樹立了榜樣,給社會留下了一份寶貴的精神財富。
“方寸寄懷——夏衍舊藏珍郵展”于2015年4月3日至5月3日在上海博物館展出,本次舊藏郵品數量眾多,擇其精華展示于此,讓這些曾經伴隨他度過坎坷人生的藏品得到廣大觀眾和集郵愛好者的鑒賞,屆時可一睹文人風采和郵品的知識海洋。
藏家夏衍
在孫女沈蕓眼中,祖父一生都被家國情懷所縈繞,歷經磨難而不悔。這不是他一個人,而是那一代人……
他總說:“人是要有些愛好的?!鄙蚴|說祖父自謙,從來不說自己是收藏家,與戲劇、文學相比,集郵是業(yè)余的,相對低調。在集郵界前輩姜治方先生的《集郵和我的生活道路》一書的最后一章里有記述過他與“夏衍的交誼”經歷。其中介紹了幾次他與夏衍的換郵經歷,夏衍和老集郵家周今覺之子、華東師范大學教授周煦良的信找到姜治方的羊毛胡同,便一見如故,成了郵友。
后來經姜治方介紹,得知燕京大學校長,同為集郵家的陸志韋先生有出讓全部藏郵的想法。于是,1955年的元宵節(jié),夏衍與陸先生在姜先生寓所見面,大家一邊吃著姜夫人從稻香村買回來的元宵,一邊鑒賞。
夏衍的日本郵品是藏郵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收藏。1920年留學日本7年的夏衍,為這批郵票及古封片的收集提供了機會和條件。水原明窗是日本當代的集郵大家,也是郵友。水原先生對夏衍的日本古封向往,曾開玩笑要用一隊豐田車換一張,夏衍聽后哈哈大笑,“交易”顯然沒有談成。但兩人的友誼卻保存始終。殊途同歸,收藏的“格”與“品”,與錢有關,但最終又無關。夏衍和幾位大集郵家的友誼和落點卻高度統(tǒng)一,最終選擇一樣,都心系郵品會散失或不完整,而捐贈國家,是使郵品永聚不散的好法子和最好歸宿,才可以說是“吾道不孤也”。
夏衍的第一次捐贈
夏衍的舊藏郵票捐贈緣起于1991年2月,當時夏衍先生就將233件珍貴郵品捐贈給了上海博物館,其中最重要的是清代郵票,包括大龍郵票51枚、小龍郵票135枚和紅印花郵票146枚,還有日本郵票、明信片等若干。這些郵品 當時是由上海市文管委顧問方行和夏衍先生的前秘書攜滬交本館入藏的,據親歷人介紹,這些珍郵是夏衍先生十年藏郵的心血,因出于對上海博物館的信任與可靠,并且很多郵票都是在上海印制的,足見對故土的熱愛。對于郵品回歸上海,夏衍曾說:“……我出生在杭州,成長在上海,青壯年時代都在上海,上海是我的第二故鄉(xiāng),上海在集郵和鑒賞郵品上,是全國之冠 ,我集郵不多,但大多得于上海。”這大概就是捐贈于上海的方寸情懷。
1991年2月21日,上海博物館專門召開了夏衍捐贈郵票鑒賞會,上海電視臺進行了拍攝,當時楊緹、張承宗、柯靈、徐中玉等領導出席了鑒賞會,上海市集郵協(xié)會專家劉廣實向大家介紹了這些郵票的知識和鑒賞要點。
大龍郵票和小龍郵票
大龍、小龍郵票均屬清代海關郵政郵票,由設在上海的海關總署造冊處印制。海關郵政是大清郵政的前身,而不是國家正式郵政,只局限于通商口岸,不能滿足當時社會通信的需要 。1896年清政府開辦了國家郵政,并改用銀元為面值幣制,以代替海關郵政時期的關平銀,通稱“洋銀”。
大龍郵票是中國的第一套郵票,全套有壹分銀、叁分銀、伍分銀共3枚,先后分三期發(fā)行,分別稱為“薄紙大龍”、“闊邊大龍”和“厚紙大龍”。小龍郵票則是中國的第二套郵票,全套有壹分銀、叁分銀、伍分銀共3枚,它也是中國第一套有水印的郵票。小龍郵票先后分兩期發(fā)行,分別稱為“小龍毛齒”和“小龍光齒”。
在實行以銀元為計費單位的新郵資標準出現后,正式郵票趕印不及,于是就在小龍郵票上加蓋黑字,暫作洋銀面值,這就是小龍加蓋改值郵票出現的背景。這種郵票有加蓋小字和大字兩種,展出的小龍加蓋大字郵票,當時加蓋的數量不多,目前國內留存極少,故而非常珍貴。
紅印花郵票
夏衍先生的這一批捐贈中,還有在集郵界中大名鼎鼎的“紅印花郵票”。紅印花郵票,全稱“紅印花加蓋暫作郵票”,屬于清代國家郵政郵票。清代國家郵政是在海關郵政的基礎上創(chuàng)辦的,屬于國家經營、社會公用的郵政通信事業(yè)。
清政府自1896年正式開辦郵政以后,隨著郵政業(yè)務的擴大,現有郵票不敷使用,于是將上海海關委托英國華德路公司印制的100萬枚紅色收費憑證中的65萬多枚加蓋改作郵票。雖然原票票面上有英文“REVENUE”(稅收)字樣,但因從來沒有作為收費憑證使用,所以與稅收并無實質關系,其“印花稅票”之稱有名而無實。紅印花郵票流傳甚少,向來為集郵家所競相搜藏。
加蓋的面值共有5種,又因字體大小不同,共分大字壹分、貳分、肆分、壹元、伍元和小字壹貳分、肆分、壹元八種。其中小字肆分只加蓋了200枚,小字壹圓更是只加蓋了50枚,大字伍圓在當時面值極高,很少有人購買,目前已知的存世量大概在300枚左右。由于加蓋數量少,且使用后保存下來的更少,所以紅印花郵票極為罕見。據1991年2月14日的《解放日報》報道,1983年中華全國郵展在中國美術館舉辦,夏衍先生所收藏的紅印花郵票與馬任全、張包子俊兩位集郵家的珍貴郵票一起成為榮譽級展品。
長女代行的第二次捐贈
2009年10月,夏衍先生的長女沈寧女士,又將父親留下的7539件郵品捐贈我館,其中郵票7255件(7427枚),其他郵品如首日封、紀念封、明信片284件。第二次捐贈的郵品數量大,整理、編目和裝幀工作就歷時三年完成。
郵品內容涉及諸多國家和地區(qū),其中尤以中國、蘇聯(lián)、匈牙利、日本、德國的郵品居多。展品中,蘇聯(lián)郵票紙質考究、色澤柔和、制版精細,不僅設計新穎、印制精美,而且題材廣泛、品類繁多。蘇聯(lián)郵票可以分成很多系列,組集展出的效果非常好,可以說這些郵票猶如蘇聯(lián)歷史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的教科書。
中國首日封
此次展覽還展出了一批夏衍先生收藏的首日封,以中國發(fā)行的居多。這些首日封大多由北京的中國集郵公司和上海著名集郵家趙士駿于發(fā)行當日寄給夏衍先生,也有少數幾例的寄發(fā)地與郵票內容有關,如“中國共產黨成立60周年”由浙江嘉興市第一中學寄發(fā)等等。
而“首日封”,就是在郵票發(fā)行首日,貼用該種郵票并加蓋當天郵政日戳或紀念郵戳的信封。從制作主體看,有官方首日封和自制首日封。
從蓋銷方式看,有首日實寄封和首日銷印封。首日封將郵票、郵戳和信封融為一體,相映成趣,所印圖案和文字與所貼郵票的內容密切相關,是郵票發(fā)行首日的見證,也是研究郵票發(fā)行史的實物資料。中國集郵公司在1957年11月7日偉大的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四十周年紀念郵票發(fā)行時,正式印制發(fā)行了首日封,從此開始系列發(fā)行紀念和特種郵票首日封供集郵者收藏。
日本、德國、俄國和其他國家的郵票
日本早期郵票的種類、題材和數量都不多,但畫面設計比較注重東方韻味的表達。德國郵票包括了德意志帝國、二戰(zhàn)后盟軍占領區(qū)以及民主德國發(fā)行的郵票。俄國郵票分為沙俄和蘇俄兩個時期。
匈牙利郵票在二戰(zhàn)以前題材比較簡單,多為各種數字公事郵票和附捐郵票,紀念郵票也占有很大比重。二戰(zhàn)以后的匈牙利郵票變化很大,雖然在很長一段時期內受到蘇聯(lián)郵票題材的影響,但也有自己的特點,設計精美、色彩鮮亮,題材更加廣泛,有國家建設、國家大事、人物、體育、特產、會議、節(jié)日等類型。
此外還有其他幾個較早建立蘇維埃政權的國家的郵票,包括后來成為蘇聯(lián)加盟共和國的白俄羅斯、烏克蘭、外高加索聯(lián)邦(阿塞拜疆、亞美尼亞、格魯吉亞)以及存在了兩年后并入蘇俄的遠東共和國,這些早期社會主義國家的郵票對研究郵票發(fā)行史以及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有非常大的歷史價值。
還有日本實寄封、明信片,是日本早期實寄封有普通封和郵資封兩種形式,通過這些實寄封可以了解所貼用郵票在當時的郵政使用情況。除了文字信息以外,郵資圖和郵戳也是鑒賞和研究的重點。郵資圖顯示當時的郵政資費情況。郵戳是劃分郵政工作權責、記錄郵件傳遞軌跡的書面形式。
日本早期郵資明信片印有櫻花、菊花和小判三種郵資圖,起初有市內五厘和全國壹錢兩種郵資,后來實行全國單一價格,五厘郵資片加貼五厘郵票使用。這些實寄封和明信片對于研究日本早期通信方式、投遞方式、銷印形式以及印刷機構名稱變更情況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在兩次捐贈中,我們看到了兩代人的奉獻精神,或許也值得現代社會一些思考,這種傳承的精神也早已經把個人之物視作對歷史見證的收藏觀。
夏衍的孫女沈蕓回憶祖父曾講過的一席話:“此等身外之物,送請國家保存……我當時收藏這些東西,除了個人愛好之外,也有一點怕文物流失到外國的意思。和我同時跟琉璃廠的人,如田家英、鄧拓、李初梨等,都有這種想法。所以獻出之后,就算了卻一場心事也?!蔽业淖娓笇δ莻€逝去的理想時代,令人唏噓、感嘆、緬懷,這首詩,祖父寫于1943年重慶,以此紀念他誕辰115周年,逝世20周年:
獻給一個人
獻給一群人
獻給支撐著的,
獻給倒下了的;
我們歌,
我們哭,
我們“春秋”我們賢者
……
編輯:沈海晨 map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