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先平
入冬后,家里的暖氣始終不怎么熱,室內(nèi)溫度低,不穿毛衣都扛不住,往年冬天我在客廳光著上身都不覺得冷呢。打聽了一下,整棟樓都是如此。
我居住的縣城沒有集中供暖,都是各小區(qū)單獨燒鍋爐。我向小區(qū)鍋爐房反映問題,人家說是我家的暖氣管道生銹了,所以散熱效果不好。我雇人清理了管道,可室內(nèi)溫度還是那樣。我又去找鍋爐房,他們的答復(fù)變成:“那就是外網(wǎng)管道有問題,燒得好好的,不可能溫度低?!?/p>
后來,鄰居跟我說:是今年新承包鍋爐房的老板為了省錢,不讓工人多燒煤,那老板是公安局局長的表哥。我回家跟媳婦說了這件事,媳婦倒有些異想天開,說:“要是縣長住在咱們小區(qū),公安局長的表哥就不敢不好好燒鍋爐了吧?!薄澳鞘钱?dāng)然?!蔽译S口答應(yīng)著,腦海中突然跳出一個人——單位同事大張。
大張只是一個普通科員,卻長得很有官相,而且跟我們縣縣長有九分相似。好幾次他上街買菜,都被攤販們誤認(rèn)為是電視里天天看到的縣長,他們說縣長親自買菜是關(guān)注民生,紛紛給大張免單,弄得大張很不好意思。
我心念一動,正好媳婦要去省城學(xué)習(xí)一個月,我就以“一個人呆著無聊”為借口,要求大張一有空就來我家,陪我聊天喝酒。于是,大張幾乎天天來我家。一個多星期后,小區(qū)里的住戶見面時都會互相打探:縣長啥時搬過來的,住哪棟哪戶?從此,小區(qū)鍋爐房整天冒煙,家里迅速回暖,有時燒得太熱,還得開窗戶降降溫呢。
一天,表弟來我家,見室內(nèi)溫度這么高,很是詫異地問:“你們這怎么燒得這么好啊,之前不是不行嗎?”我笑著說:“縣長住在我們小區(qū),誰敢不好好燒啊……”表弟聽我說了來龍去脈,央求道:“我家小區(qū)今年燒得特別差,也是因為承包鍋爐房的人不舍得加煤,你能不能讓‘縣長再搬到我們那里住幾天?”我說:“這好辦,你備上好酒,我讓同事大張去你家打幾次麻將、喝幾頓酒,保證你家暖氣也熱起來?!?/p>
第二天上班,我把實情告訴大張,懇請他幫我表弟這個忙。大張起先不肯,禁不住我一再鼓動,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隨后,他有事沒事就去我表弟家做客。奇怪的是,半個月過去,表弟家的采暖溫度還是原來的樣子。又過了半個月,情況依然如故。
我問表弟:“你們小區(qū)的人知道縣長搬來了嗎?”
“知道啊,剛開始沒幾天就有這個傳聞了。”
“這就怪了,那些承包鍋爐房的人消息都特別靈通,這個傳聞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難道大張的身份被識破了?”
星期天下午,我去了表弟住的小區(qū),走進(jìn)鍋爐房,給正在看電視的鍋爐工遞上一根煙,聊了起來。
“天這么冷,你咋不可勁兒燒???”
“我們老板說了,晚上燒旺一點,白天不滅火就行?!?/p>
“聽說縣長住在這,你們老板膽子還挺大的,不怕得罪領(lǐng)導(dǎo)?!蔽依^續(xù)試探。
鍋爐工吐出一個煙圈不屑地說:“縣長有啥可怕的。你不知道吧,我們老板的表哥是縣委書記,縣里最大的官!”
【原載2015年10月29日《檢察日報·市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