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寒

羅來恩在接受審訊

2015年2月18日，大年三十下午5時多，在四川省金堂縣一家首飾店門口，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手里攥著一把刀，將一個約10歲左右男孩追到街上砍死。此前，男孩父母已被他砍死在首飾店樓上。

5月19日，兇手羅來恩被抓捕歸案，這起除夕滅門大案也隨之真相大白：原來，羅來恩為圓10年前的初戀夢，聽從被害者之一、曾失信于他的初戀女友召喚，心甘情愿地被“愛”一再盤剝，以至傾家蕩產，妻兒離散，結果又被初戀情人當成沒有任何價值的“賤骨頭”丟棄，一場除夕滅門慘案驚悚上演了！

10年后聽從初戀情人召喚，那昂貴的“約會”

2010年10月7日中午，羅來恩把滿載貨物的大卡車?？吭趶V深高速新聯(lián)服務區(qū)準備小憩一會。他的手機響了，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傳來：“來恩，我是吳容華……”他心頭不禁一顫，往事排山倒海而來。

時年33歲的羅來恩是成都金堂縣人，兩人是同鄉(xiāng)、同學，青梅竹馬。但是，兩人的戀情卻遭到吳容華父親反對。羅家兄妹眾多，家境貧寒，吳父給女兒另訂了一門親事，訂親的對象叫王友能。王家在金堂開有一家黃金首飾加工店，家境殷實。

為了迎娶心愛的女孩，羅來恩南下打工，半年后回到老家，吳容華已嫁他人。他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回到深圳，經人介紹認識了比他小3歲的劉娟并結婚，有了兒子。2008年初，他在深圳買了輛東風大卡車跑運輸。兩年后，他卻突然接到吳容華的電話……

吳容華用彩信發(fā)來一張照片。10年不見，她比從前更添了一份風韻。羅來恩心里一陣悸痛，帶著幾分哀怨地問：“你現(xiàn)在找我干什么？”一陣沉默后，手機里傳來吳容華啜泣聲：“當年我也是沒辦法……”

初戀情人的突然出現(xiàn)，猶如在平靜的湖面扔下一塊巨石。這之后，羅來恩每天都要接到吳容華的電話，似怨似哀地向他訴說著自己婚后不如意的生活。

原來，吳容華生下兒子后，王友能就讓她辭了工作，在家當起了“全職保姆”。兩個人磕磕碰碰，每逢這時，她對羅來恩就增加一份牽掛和相思?！熬退惝斈甓际俏业腻e，難道你就不給我一個贖錯的機會嗎？”

瞬間，羅來恩積壓在心底的怨恨煙消云散，壓抑已久的感情噴薄而出。他立刻買了機票從深圳飛到成都。當夜，兩人住進成都海天大酒店纏綿了一夜……

羅來恩仿佛又回到了初戀的時光。經常只要她一個電話，他就從廣州飛到成都。一年折騰下來，羅來恩打飛的竟然花了5萬多元，有時不得不向朋友借錢。這讓他的好友彭勇無法理解。彭勇曾勸說他，為一個傷害過他的女人這樣付出不值得。羅來恩卻淡然一笑：“能贏回初戀的心，也算是一種成功吧?！?/p>

2011年底，羅來恩聽從吳容華建議，賣掉卡車，帶著妻兒回到金堂縣老家，一家人住在父親在城郊開的木材廠里，羅來恩到一家物流公司當司機，只要聽到吳容華一聲召喚，他便和初戀情人偷偷約會……

2012年9月的一天，在吳容華的精心安排下，羅來恩把她9歲的兒子王宏收為“干兒子”。妻子劉娟不明就里，兩家結為干親戚后更是親密，常一起逛街、購物，羅來恩經濟條件并不好，但每次都搶著買單，要求兒子羅鵬節(jié)儉，對“干兒子”卻十分大方。

吳容華36歲生日那天給羅來恩打電話，羅來恩剛跑長途回來，馬上趕往約會的酒店，結果晚到半個小時，她委屈地大哭大鬧。他情急之下掏出拆快遞的折疊刀，在左手腕上劃了一刀，頓時鮮血汩汩而出，他忍著劇痛發(fā)誓：“你要我怎樣來愛你？哪怕讓我為你死我也愿意！”吳容華終于止住哭，一把抱著他：“我怎舍得要你去死，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多愛我?！?/p>

羅來恩陷得更深，對妻子的感情也越加淡漠。不久，他提出讓吳離婚與自己結婚，吳以兒子還小為由拒絕了。自此，羅來恩更是被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2013年4月，羅來恩準備在金堂購房，吳容華勸他：“把錢壓在房上太不劃算，不如把錢拿去投資?！睘橛憛侨萑A開心，羅來恩拿出4萬元，吳容華也拿出4萬元，以入股的方式投資會理縣修高速公路，但年底工程結算時，本錢虧得只剩2萬。羅來恩把這2萬元全部給了吳容華：“我愛你，絕不能讓你為我受累?！眳侨萑A感動得熱淚盈眶，當即給了他一個深吻。

“賤骨頭”低到塵埃里，被“愛”層層盤剝傾家蕩產

2014年春節(jié)，兩家人一起團聚過節(jié)。席間，吳容華說她姐夫李發(fā)明在西安投資了一家房產公司并中標了一項工程，因資金周轉困難，急招親友們入股。羅來恩考慮到前次投資失敗，他沒有接腔。

第二天，兩人在外開房約會時，吳容華說：“我姐夫遇到了難關，你要幫忙，幫他也是幫我們自己啊?！绷_來恩案發(fā)后對記者說，他只好又拿出買房剩下的10萬元交給吳容華，并與李發(fā)明簽了投資協(xié)議。

一個月后，吳容華又找羅來恩，說李發(fā)明雖打夠了保證金，可工人入場后，甲方要改動工程圖紙，要提高保證金，李發(fā)明交不出來，上百名工人閑著。羅來恩一聽又是要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但怕斷了兩人的感情，又擔心自己已經投出去的錢說不定會打了水漂，橫下一條心說：“不要急，讓我再想想辦法。”

羅來恩當初準備買房籌集的30萬首付款，這時已經花得所剩無幾。在吳容華一再催促下，他豁出去了，替李發(fā)明擔保借了10萬元短期高利貸。沒想到高利貸還款期限到了，羅來恩在債主的催逼下，打電話讓李發(fā)明還錢，李發(fā)明在電話里為難地說：“工程還沒開工，結不了工程款，你再擔待些日子，待結了錢，我一定好好地感謝你?！眳侨萑A也替李發(fā)明求情。

看在吳容華的情面上，羅來恩悄悄地向親友借了3萬元，還了高利貸的利息。不久，他再次撥打李發(fā)明的電話，卻發(fā)現(xiàn)他的電話已經關機。他一下子傻了眼，詢問吳容華，吳容華滿臉愁容地說自己也有好長一段時間聽不到姐夫的音信了，聽姐姐吳桂菊說工程遇到了大麻煩，李發(fā)明好多天都沒有回家，她為此也沒少受丈夫的氣，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羅來恩一聽頭都炸了，他把身家性命都押進去了，卻換來這樣的結果，他決定要前去看個究竟。2014年11月中旬，羅來恩和吳容華一路舟車勞頓趕到西安市郊的一處工地，哪里還能找得到李發(fā)明的影子？工地上零散地停著幾臺挖土機，一溜的工棚空無一人，幾個打牌的保安告訴他們，這個工地要限期整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復工，好多老板都跑路了。一路上，兩人唉聲嘆氣，連絲毫親熱的興致都沒有。

羅來恩催吳容華打聽李發(fā)明的下落。開始，吳容華還對他好言撫慰，勸他不要著急，她會想辦法找到李發(fā)明。漸漸地，她也開始躲著羅來恩了。一天，羅來恩好不容易找到她，未等他開口，吳容華就惱怒地說：“我倆都是受害者，難道我不急嗎？”羅來恩氣不打一處來，沖口而出：“要不是因為你，我會陷進去嗎？”見羅來恩把責任全部推給自己，吳容華氣憤難當：“錢是李發(fā)明借你的，有本事你找李發(fā)明要去！”兩人大吵一架，多年的情分蕩然無存。可事后，羅來恩又感到后悔，畢竟他是那么在意這份情感。

“過河拆橋”引發(fā)瘋狂！大年三十慘烈的血腥滅門案

羅來恩被沉重的債務壓得喘不過氣來，更糟糕的是妻子劉娟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也變得警覺起來。

一天，羅來恩與吳容華在QQ上聊天，對虧掉的那些錢心疼不已，讓她追回來。吳容華說：“你就知道心疼錢，怎么就不知道心疼我？我有家有孩子，可為了當年對你的虧欠，我跟你出去約會了多少次，這是拿錢能算得清的嗎？”羅來恩氣憤不已，忘了關電腦，便出門去散心。劉娟無意中看到，恍然大悟，原來羅來恩掏心掏肺地為吳容華花錢，竟是為了圓他的那個初戀美夢，原來兩家結下干親，也是為了遮掩他們私下那見不得人的勾當。她羞憤難當，當即打電話叫回羅來恩，哭著質問他。羅來恩聲淚俱下地請求她原諒。

12月初，劉娟一氣之下，帶著兒子去成都打工。望著妻兒遠去的背影，羞愧的羅來恩肝腸寸斷。

2015年1月，羅來恩再也沒有借錢的地方，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追著他逼債。他走投無路，只得將老家的兩層小樓賤賣還了高利貸。父母得知兒子敗家的行徑，將他罵得狗血淋頭，并把他趕出了木材廠。他沒有住處，只好在育才路租了間破舊的平房棲身。

2月18日，大年三十，是每個家庭親人團聚的時刻，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忙著迎新年，羅來恩卻孤身一人枯坐在冷清的出租房里。為了一段未圓的初戀夢，他背負了一身債，弄得傾家蕩產——親人離散，房子沒有了，連慈愛的父母也與他斷絕了關系，他感到自己真是個“賤骨頭”，捂著被子傷心地大哭了一場。

中午，當四處鞭炮齊鳴，街坊間飄來陣陣飯香時，羅來恩勉強掙扎著起床燒了壺開水，泡了包方便面。下午4時許，好友陳中坤找上門來討債。按當地風俗，大年三十是一年中最后一天，一切舊債該有個了結。陳中坤得知羅來恩的處境后，鄙夷地說：“你為一個女人將自己弄成這樣，我真是瞧不起你！早知道你這樣，我絕不會借錢給你?！痹夂糜淹闯?，羅來恩羞愧難當，他叫陳中坤再坐會兒，他去想辦法一定還上錢，之后硬著頭皮，騎上摩托車便走。

可是，大年三十，羅來恩到哪能借到錢去？萬般糾結中還是想到了吳容華。她本就是始作俑者，何況他們有著多年的情分，如今自己落魄至此，她哪怕有絲毫憐憫之心，也會幫自己度過這個艱難的年關。羅來恩這么想著，便調轉車頭向吳容華的首飾店駛去。

此時已是下午5時許，王友能在店里盤貨，吳容華去朋友家沒在家。羅來恩給吳容華打了好幾個電話，她才極不情愿地回來了。羅來恩跟在她后面上了二樓。案發(fā)后，據其交代：當吳容華坐到客廳沙發(fā)上，拿起一個蘋果邊削蘋果邊看電視。自己被逼得走投無路，她卻在這么悠閑地享受生活，他心里越想越覺得不平。他上前，開門見山地對吳容華說：“大年三十了，債主逼上門來，借給我一萬塊錢，讓我度過這個年關吧?！眳侨萑A馬上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你知道的，在這個家我沒有經濟大權?！彼饝螂娫捲俅咭房?，但是電話沒有打通。其間，吳容華借故溜了出去，到朋友家打牌，將羅來恩晾在家里。

王友能覺得過意不去，打電話讓吳容華回家。吳只能又返回家里。二人再次為錢發(fā)生了爭執(zhí)。見吳容華不肯借錢，羅來恩氣憤地說：“你欠了我何止一萬塊錢？要不是因為你，我哪會落得這么慘？”

吳容華一聽，也勃然大怒：“你花錢那是你自愿的，只能怪你賤！你從我家滾出去，從此不要往來！”吳容華罵他賤，讓他滾，讓羅來恩幡然醒悟：“我就是一塊賤骨頭，被你啃得沒一點肉了，就想扔了?！?/p>

兩人的爭吵驚動了店里的王友能，并且明白了兩個人的真實關系，不禁怒火中燒。他沖進客廳，看到茶幾上有把水果刀，便伸手抓在手里。這更是火上澆油，羅來恩一把奪過王友能手中的水果刀，猛地向吳容華當胸刺去，王友能拼命從背后抱住他，羅來恩奮力拔出刀，轉身又往后朝王友能身上一陣猛刺。隨著一聲慘叫，王友能倒在血泊中，吳容華掙扎著向羅來恩求饒。想起她的無情，羅來恩抽出水果刀，又向她身上一陣亂捅。很快，吳容華也倒地氣絕身亡。

羅來恩正準備逃走，抬頭看見吳容華的兒子王宏站在臥室門口，10歲的王宏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嚇傻了。這是羅來恩認的“干兒子”，孩子是無辜的，可他此時已經完全瘋狂，殺紅了眼的他沖上去給王宏當胸就是一刀，可憐的王宏出于求生的本能，拔腿沖下樓梯，邊哭邊向街上跑，大聲呼喊“救命”！羅來恩還是追了上去，用力朝王宏脖子上一陣猛砍，見王宏不再動彈，他發(fā)動摩托車倉皇逃竄。

這血腥的一幕驚動了街鄰，街鄰當即打了110和120。土橋鎮(zhèn)派出所民警和急救醫(yī)生迅速趕赴案發(fā)現(xiàn)場，急救醫(yī)生發(fā)現(xiàn)吳容華身中13刀，因心臟大動脈破裂休克性死亡，王友能被刺15刀，系心臟破裂死亡，王宏被割破了頸動脈失血而死。大年三十發(fā)生的滅門案震驚了全城，金堂縣公安局迅速組織精干警力抓捕兇手。5月19日凌晨，辦案民警在出租屋將羅來恩抓捕歸案，羅來恩對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案發(fā)后，警方在向吳容華的姐姐吳桂菊調查時，證實了那些投資債務的存在，吳桂菊痛述她曾勸妹妹與羅來恩撇清關系，妹妹總是倔強地說她會處理好與羅來恩的關系，結果卻惹來滅門之禍。吳容華的閨蜜趙蛾在接受警方詢問時，說她得知兩人私情后，私下里曾問過吳容華，為什么不離婚和羅來恩結婚？吳容華說：“他在金堂買房都得靠按揭，怎么養(yǎng)得起我和兒子？王友能至少有這份家業(yè)。我覺得現(xiàn)在這樣也挺好，守著一個富有的老公，又有一個真心愛自己的初戀情人，也是一種幸?！蹦壳?，此案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他為化名）???????□

編輯/王?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