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飛

一對中年男女，忽然遭遇激情，盡管這份愛為世俗所不容，可他們愛得很堅決，女方很快離婚了，而男方無法恢復(fù)自由身，可他們想要給愛一個名義。希望破滅之后，他們決心服毒殉情。男方在毒性發(fā)作之際，打電話跟好友道別。由于他拒絕透露所在地就關(guān)機(jī)，好友只好報警。于是，一場生死營救開始了……

2014年4月19日凌晨5點許，江西撫州金溪縣城秀谷派出所值班室，忽然闖進(jìn)了一個滿頭大汗的中年男人，他心急火燎地對值班民警說：“警察同志，快救人，我朋友服毒自殺了，他可能不行了……”

來人名叫黃正，他的朋友饒金華剛剛給他打電話告別，說已經(jīng)跟情人潘子珍在賓館服毒自殺殉情，希望他能給自己和潘子珍料理后事。他急忙追問饒金華在哪家賓館，想去救他們;但是饒金華毅然關(guān)機(jī)了。

人命關(guān)天！值班的副教導(dǎo)員彭仁卿一面組織人員搜救，一面將情況匯報給所長和縣公安局。金溪警方立即行動起來，饒金華、潘子珍的親友也展開搜救，120救護(hù)車緊急待命，隨時進(jìn)行搶救。

民警分析，兩人應(yīng)該是在賓館或招待所。但縣城有大大小小的賓館、招待所上百家，有的前臺入住客人信息并未與警方聯(lián)網(wǎng);有的雖然聯(lián)網(wǎng)，但在辦理入住登記時并不嚴(yán)格，這增加了排查的難度。

經(jīng)過兩個多小時的艱辛努力，搜救人員排查了近百家賓館和招待所，最后來到城郊一家賓館，饒金華的親屬已經(jīng)先一步趕到，正在跟賓館老板爭吵。

原來，賓館老板以為他們是來捉奸或?qū)こ鸬?，堅決不允許他們進(jìn)賓館搜尋。民警當(dāng)即說明情況，老板這才說出饒金華入住的房間號。

大家迅速趕到307房間，敲門，沒有應(yīng)答，而且房門被反鎖。民警立即破門而入，發(fā)現(xiàn)地上全部是嘔吐物，床上躺著一男一女，女方已經(jīng)沒有呼吸;男的陷入昏迷。桌子上擺了紅酒，還有一張沾滿藍(lán)色粉末的包裝紙，初步斷定是農(nóng)藥呋喃丹。經(jīng)過黃正確認(rèn)，兩人正是饒金華、潘子珍。120聞訊趕到，將兩人送往縣醫(yī)院搶救。途中，醫(yī)生確認(rèn)潘子珍已經(jīng)死亡。

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洗胃和解毒，饒金華終于蘇醒過來，卻情緒激動：“你們救我干什么？不要救我，快去救她（潘子珍），她要死了，我活著有什么意思！”

護(hù)士為了安撫饒金華，撒謊說：“我們正在搶救，她已經(jīng)沒有生命危險了。你放心吧！”

這時，饒金華說了一句讓旁邊民警吃驚的話，說潘子珍不是自殺，是他“掐死”的。

難道這不是殉情，而是一樁謀殺案？經(jīng)過法醫(yī)檢驗，死者潘子珍死于機(jī)械性窒息，頸部有掐痕，食道和胃內(nèi)并無呋喃丹農(nóng)藥成分。顯然，饒金華是先掐死了潘子珍，然后服毒自殺。難道此事有隱情嗎？

今年49歲的饒金華是撫州市春風(fēng)絲廠的技術(shù)人員，早在22歲時，他就在父母的安排下，結(jié)婚生子，與妻子王付麗的感情一般，覺得婚姻就是兩個人搭伙過日子而已。孰料，人到中年的他突然遭遇激情！

2006年3月的一天，一個新來的女工潘子珍說機(jī)器壞了，讓饒金華幫忙修一下。在修理的過程中，潘子珍見他額頭冒汗，就拿紙巾幫他擦拭。等他忙完后，她已經(jīng)把茶泡好了，還一定要請他吃晚飯。其實，這本來是饒金華的分內(nèi)之事，他正要拒絕，可是看著潘子珍的笑臉，心中一動，竟然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

潘子珍是金溪縣城人，比饒金華小5歲，長相漂亮，性格開朗。不過，她與丈夫感情不好，為了女兒才勉強(qiáng)維持婚姻。進(jìn)廠不久，她就注意到了饒金華，覺得他為人熱情，很有男人味。兩人在飯桌上相聊甚歡，饒金華一下子變得健談起來，好像要把自己的前世今生都講給眼前這個一臉溫柔的女人聽……

此后，饒金華每天都盼望見到潘子珍，看不到她就覺得百爪撓心。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潘子珍了。讓他驚喜的是，潘子珍也非常喜歡跟他在一起。

終于，一天晚上，兩人喝醉后，越過了道德底線……很快，兩人就愛得如火如荼，渴望做一對正式夫妻。不久，潘子珍就離婚了;可饒金華的妻子卻不愿離婚。在她看來，這把年紀(jì)還離婚，丟人！

夫妻倆大吵，饒金華提出凈身出戶，妻子王付麗還是不同意。王付麗發(fā)動雙方親友和正在上學(xué)的一對兒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可饒金華還是聽不進(jìn)去。

王付麗不止一次找潘子珍吵過，但是潘子珍毫無畏懼。絲廠老板跟王付麗是親戚，于是將潘子珍開除。盡管這樣，兩人仍然沒有分開。

王付麗沒轍了，最后提出，只要饒金華不離婚，她就對他倆的事睜只眼閉只眼?？绅埥鹑A需要的是跟潘子珍光明正大地結(jié)為夫婦，而不是同居。饒金華的這種堅持，朋友們很不理解，“妻子不鬧、情人不叫”，這不是很好嗎？饒金華解釋說：“我都這把年紀(jì)了，以前從來都沒有為自己活過，現(xiàn)在我終于品嘗到愛情的滋味，如果不跟潘子珍結(jié)婚，給她妻子的名分，連心愛的女人都不能娶，那我還算個男人嗎？”

2008年初，饒金華向金溪縣人民法院起訴離婚。不過，由于王付麗堅決不同意離婚，法院判決不離。饒金華想到了“分居兩年即可離婚”的法定條款。他毅然搬出了家門，跟潘子珍在外面租房同居。

饒金華和潘子珍同居后，他的兒子、女兒覺得抬不起頭來，多次上門苦求父親回家，不要讓他們遭受熟人、鄰居的指指點點，在社會上做不起人。

面對孩子的眼淚，饒金華最初也是淚流滿面，后來大發(fā)雷霆——他說，他這輩子為孩子付出夠多了，可孩子們?yōu)槭裁床粸樗胍幌肽兀克獮樽约夯盍耍?/p>

潘子珍的女兒也苦勸母親跟饒金華分手，以免被別人指指點點;潘子珍承受不住壓力，一度提出分手，并南下廣東打工。可饒金華就像瘋了一樣，馬上趕過去將她接了回來，賭咒發(fā)誓一定會離婚娶她。

饒金華與妻子分居兩年后，打算再次起訴離婚。不過，律師告訴他，“分居兩年”是指無過錯方而言的，像他這種情況，屬于有過錯一方，即使分居兩年，只要無過錯方即王付麗堅決不同意離婚，法院還是要尊重她的意見的;而且，一旦王付麗要追究他重婚罪的話，他和潘子珍還可能面臨法律的懲罰。

饒金華不死心，又找熟悉的法官探聽，法官的意見也是如此。無奈，他按下了再次起訴離婚的念頭。

時光荏苒，又是幾年過去了，潘子珍仍然看不到饒金華離婚的希望，有了怨言。就在這時，一個以前追過她的男人岳斌重新發(fā)起了攻勢。他苦勸潘子珍離開饒金華：“你為他付出很多了，可他能給你帶來什么呢？萬一哪天他跟妻子和好了，還是有個溫暖的家，而你呢？孤苦伶仃，家人反目，何苦來著！”

饒金華知道岳斌在追求潘子珍，大為緊張;而潘子珍雖然沒有接受岳斌，卻被他的話觸動了，開始向饒金華逼婚。她說：“我們這種關(guān)系，親友都是反對的，如果我們結(jié)婚了，大家慢慢地就接受了……”

2014年春節(jié)過后，饒金華再次向妻子提出離婚，可王付麗仍然不松口。無奈，他只好去求兒子和女兒幫忙，說如果不離婚，他生不如死。孩子確實很難理解他的感情，怎么可能同意他拋棄自己的母親呢。

饒金華每天唉聲嘆氣，覺得生不如死。潘子珍說：“為了跟你在一起，我跟父母親戚都斷絕了往來，連女兒也不能原諒我，如果你想死，我陪你死！”

當(dāng)饒金華跟好友流露出的尋死念頭后，大家并沒有重視，還覺得很好笑，有人當(dāng)面譏諷他說：“你一個大男人，怎么成天喊死呢，你還要臉不要臉??！”

到了4月份，饒金華覺得離婚的希望完全破滅，提出自殺;潘子珍也覺得受夠了白眼，連個名分都掙不到，真的是生無可戀，同意跟他殉情……

4月18日，兩人去農(nóng)資站買了一包呋喃丹農(nóng)藥，準(zhǔn)備自殺。潘子珍提出，不能死在同居的租房里，以免給為人厚道的房東帶來麻煩;也不能死在野外，人到中年，尸體一旦被野狗啃，被螞蟻咬，太過凄涼。最后，兩人決定去第一次發(fā)生關(guān)系的那家賓館自殺，在那里開始，就在那里結(jié)束！

這天晚上，兩人入住307房，最后一次發(fā)生了性關(guān)系。然后，他們將“呋喃丹”融入一瓶紅酒里。想到馬上就要去死，潘子珍悲從中來，遲遲沒有舉杯。后面發(fā)生的事，來自饒金華向警方的交代——

就在他們終于準(zhǔn)備服毒時，潘子珍的手機(jī)響了，竟然是岳斌半夜睡不著，發(fā)短信勸她離開饒金華。她隨手就將短信刪了。可她這個舉動卻引起饒金華的懷疑，問她是不是岳斌發(fā)的，為何要刪掉？疑心她跟岳斌有曖昧?！半y怪你不肯喝毒酒，原來你有二心！”

兩人大吵起來，潘子珍非常委屈：“我都跟你來這里尋死了，你還懷疑我？你要是不相信，干脆把我掐死，這樣你就可以解恨了！你要是個男人，就動手！”

說完，潘子珍閉上眼睛，伸長了脖子。饒金華正在氣頭上，真的伸出雙手卡住了她的脖子，直到她一動不動。他大聲呼喚她，卻再也沒有回音，他頓感從頭到腳一片冰涼，然后將兩杯毒酒喝了下去。然后，他緊緊抱著潘子珍的遺體，等待死神的降臨……

也不知過了多久，饒金華感到腹疼難忍，眼前開始發(fā)黑，在一陣翻江倒海的嘔吐之后，他決定給好友黃正打一個電話，托付其幫他和潘子珍料理后事。黃正追問他在哪里，他卻關(guān)機(jī)了。黃正急忙報警……

饒金華搶救脫險后，才得知潘子珍已經(jīng)死去，他開始絕食，醫(yī)生只好給他輸營養(yǎng)液維持生命。王付麗和一雙兒女得知消息后，極為驚駭、后悔，王付麗哭著說：“早知這樣，我就離婚，成全他們……”

潘子珍的女兒聞訊趕到，抱著母親遺體大哭，得知母親是被饒金華掐死的，非常憤怒，提出嚴(yán)懲兇手。

2014年10月，撫州市人民檢察院以故意殺人罪將饒金華起訴到撫州市中院，目前該案仍在審理中。

[編后]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對于饒金華和潘子珍維持八年的這份感情，有人會選擇理解，可能更多的人會去質(zhì)疑和譴責(zé)。而我覺得，愛情本身沒有錯。但是，以愛的名義去犯罪，就是對愛情的褻瀆。當(dāng)愛情走到死胡同時，不妨告訴自己：有一種愛，是擁有，還有一種愛，叫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