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波

成績優(yōu)秀、復讀欲報考985類高校的黃萌萌，在今年高考中考出290分的超低分。面對女兒慘淡的成績單，父親黃華一封律師函丟給陪女兒復讀的妻子楊悅春，替女怒討高考考分損失費……

2015年6月25日，江蘇省高考成績和錄取分數線網上查詢開通。在俄羅斯的莫斯科，江蘇寶應商人黃華焦急地在線等待國內傳來的消息：他的女兒黃萌萌今年剛剛在國內參加了高考?？膳畠旱念^像一直是暗的，妻子楊悅春也遲遲沒有動靜。直到北京時間上午10點，黃華這才接到了妻子打來的電話：“290，連二本線（313分）都沒到?！逼拮拥恼Z氣讓黃華心情變得更加沉重。

47歲的黃華長年在俄羅斯做板材生意，女兒黃萌萌17歲，從初中到高中都是重點中學的尖子生，可在2014年參加高考時，因感冒發(fā)燒，發(fā)揮失常，高考分數離一本線差了3分。志在南京大學的黃萌萌不能接受這個結果，要求復讀。黃華從了女兒的心愿，將女兒送到無錫天成補習班復讀，妻子楊悅春則辭職陪讀。高考時，黃華想回國陪考，但被萌萌以不想有壓力而阻止，當時，她還對爸爸開玩笑：“等我拿到南大的錄取通知書，你再帶禮物回來?！秉S華給寶貝女兒的禮物都買好了，可女兒卻考出這樣的分數……

黃華想讓女兒萌萌接個電話，楊悅春嘆息：她一個人悶在房里，誰也不搭理。黃華擔心女兒，急急買了當天回國的機票，第二天輾轉回到寶應。在勸導女兒不要把高考當一回事后，黃華終于忍不住道出了心里的疑惑：“你這次高考怎么考得這樣差？”一直低頭沉默的黃萌萌突然抽噎起來，嘟噥了一句：“爸，你別問了?！庇职炎约宏P進房門。

黃華總覺得以女兒的能力，這個成績是不可能的事情。趁著帶萌萌到游樂場游玩散心之際，他小心翼翼地提出想申請復卷，看她的試卷是否批改有誤?？擅让炔⒉煌?，黃華惱了：“高考是你以后人生的起點，你怎么這樣不在意？三次模擬考試都是380多分，高考才290，這肯定有問題……”“什么380，什么補課的老師，那是我媽騙你的?！秉S萌萌終于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這一年的委屈像火山一樣爆發(fā)了。

在黃萌萌情緒激動的講述里，黃華終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2014年10月份，萌萌復讀的第二個月，針對黃萌萌數學、物理偏科、薄弱的情況，楊悅春特地給女兒找了一個補習數學和物理的家庭教師丁學峰。丁學峰是南京理工大學畢業(yè)，在介紹老師時，楊悅春特意強調：“丁家與媽媽家是至交，他肯定會用心教你，你可得好好學?！倍W峰果然頭腦清晰，解題時常能刪繁就簡地拎出主線，黃萌萌受益匪淺。

2015年春節(jié)后，楊悅春提出讓丁學峰住家里的要求：“丁老師家曾幫過媽媽，現在他身體有病，又住在郊區(qū)，晚上補課回家不方便，能不能讓他就住在書房?！泵让雀杏X別扭，但經不住媽媽提的丁學峰的可憐現狀，便同意了，同時她還答應了楊悅春不讓告訴黃華、怕他多想的要求。

丁學峰住進來了，對萌萌的輔導更加全面、用心，與楊悅春母女也相處愉快。直到一個多月后的一天——

凌晨1點多，萌萌起來上廁所，突然聽到媽媽的房間里傳來低沉的說話聲，竟是丁學峰的聲音。萌萌心里一驚，而在她打開客廳燈時，那聲音也突然停止了，而書房的門洞開著……那個晚上，萌萌想了很多。

第二天晚上，萌萌悄悄把MP3放在媽媽房間，實際開了錄音功能。第三天一早，在學校，黃萌萌幾乎是雙手一直顫抖地快進聽完一晚上的記錄：楊悅春的手機響了一聲，她馬上接起來，低聲說了一句“你過來吧。”房門打開、又鎖上的聲音傳來，然后聽到一個男人感嘆：“好冷呀！”那聲音正是丁學峰……

萌萌非常惱怒，將錄音建了一個文件夾保存起來。那一個晚上，她都沒睡好，思量著該怎么辦。若是告訴爸爸，只會讓家庭破裂;而她也無法與媽媽啟齒她發(fā)現的秘密，媽媽知道了，也會羞于見她，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趕走丁學峰。

第二天一早，萌萌就向媽媽提出：她現在作業(yè)重，不需要家教，讓丁學峰離開。楊悅春卻說：他輔導你，你才更輕松。萌萌找不出更強硬的理由，只好如法炮制，晚上又悄悄把MP3放進了媽媽的房間……錄音里傳來媽媽和丁學峰親密的聲音，如此不堪入耳，嚇得她驚恐地放下耳機。她想盡辦法找理由，想讓丁學峰離開，可媽媽同樣找各種理由進行反駁。

黃萌萌本是個活潑機智的女孩，媽媽的秘密讓她特別壓抑、難受，學習也受到了影響?？吹剿煽兿陆?，丁學峰非常著急，他不止一次焦慮地說：“萌萌，你可一定要爭氣啊，否則你媽那里，我是沒法交代的?！彼痪錈o心的話，卻讓黃萌萌聽出了別的意味：“要是我考差，媽媽是不是就會讓丁學峰離開？”

黃萌萌腦洞大開，在第二次模擬考試中，她故意考得很差，尤其是理科，明明會做的題目，她偏用明顯錯誤的方式解答。結果可想而知，只考了260分不到。當天晚上楊悅春拿著卷子沖丁學峰發(fā)了好大一通火，隔著門，萌萌聽得很真切，她說：“我這么信任你，你看看這成績……你怎么教孩子的？”

為了在媽媽和丁學峰之間制造矛盾，萌萌常常故意考差，她一直是優(yōu)秀的孩子，剛開始，學校的老師對她的成績下降還不時詢問原因、鼓勵，但當她考壞成為常態(tài)時，老師的著急和失望都掛在了臉上，這讓自尊心很強的她并不好受。黃萌萌的同桌是個男孩子，默默關注、喜歡她很久。黃萌萌失落時，他就鼓勵、陪伴她，班上慢慢傳出兩人戀愛的消息。老師又找來楊悅春談話，讓她勸萌萌專注于學習。楊悅春回家苦口婆心地勸女兒：要對自己負責、要好好學習。但楊悅春依舊拒絕萌萌讓丁學峰離開的建議。萌萌失望不已，干脆跌入早戀的漩渦，用自己的墜落和成績下滑讓媽媽不好受，讓她無心與丁學峰親密。因為怕爸爸擔心，又不想爸媽離婚，她一直沒把事情告訴爸爸，還配合媽媽給爸爸虛報分數……

黃華一邊聽著女兒哽咽的敘述，一邊想著女兒這半年來的煎熬，心在滴血。不顧萌萌的阻攔，他怒氣沖沖跑回家，甩手就給了妻子楊悅春兩記耳光，怒氣沖沖地講出了女兒講的情況，直到這時，楊悅春才知道：女兒早就知道了她的秘密，卻一直隱瞞著，然后告訴丈夫，令她措手不及！

回想十幾年來丈夫對她的不聞不問，女兒對她生命的消耗，她號啕大哭著質問被嚇傻的萌萌：“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那凄厲的語氣與眼神，讓萌萌一陣陣發(fā)抖，也跟著號啕大哭。

因為黃華長年在外，她對他其實早有怨言，想離婚，只是因為擔心萌萌，才一直隱忍著。丁學峰是她高中時代的戀人，在無錫一家中外合資企業(yè)上班，因為妻子不能生育，兩年前離婚。楊悅春在一年前的同學聚會上與丁學峰有了聯系，到無錫后，她又與丁學峰有了更多的走動，兩人一來二往，舊情復燃。因為楊悅春身體不好，丁學峰想照顧她，這才以家庭教師為名，搬進出租屋里住。楊悅春慘淡地說道：“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那我也不再說什么了，離婚吧?！?/p>

夫妻十多年，到頭來楊悅春說出這樣的話來，黃華只覺得悲哀。6月28日下午，他就與楊悅春辦了離婚手續(xù)。走出民政局，楊悅春就回了娘家?？牲S華回家時，卻不見女兒，桌上只有一封留言：我毀了我的前途，你們毀了我的回憶，大人的世界，我真的不懂……

黃華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一邊讓楊悅春與萌萌的同學聯系，一邊到公安機關報案，而公安機關得在失蹤24小時才能立案。楊悅春四處打電話尋找，黃華在無錫和寶應之間來回奔波，不停地給女兒已關機的手機發(fā)短信，讓她回家來一起處理問題。他倆忙活一整天，也沒有找到一絲線索。

為了找到女兒，黃華無奈之下花錢請網上黑客，破譯了女兒的QQ密碼，想從她的QQ上找到蛛絲馬跡。在萌萌加鎖的QQ日志里，黃華第一次聽到了萌萌對楊悅春的各種錄音，也看到了許多萌萌的心路歷程：“數學87，物理45。I AM THE WINNER（我是勝利者）”、“你以為我是你的杰作？哼，我會讓你看到什么叫措手不及?！备呖籍斕欤让葘懙脑捠牵骸安荒苷仁澜缇驼燃彝?，超人都是故意考砸?！秉S萌萌在字里行間的反叛、憤怒和無助讓黃華看得心驚膽戰(zhàn)：一個本該集中精力復習備考的孩子，卻每天要面對媽媽和情人在一起的場景，獨自承受干擾和煎熬;為了挽救這個家，她甚至可憐地以前途作賭。楊悅春和丁學峰作為成人，完全能預知到自己的行為對孩子的影響，卻沉迷于自己所謂的戀情，對孩子不管不顧，讓萌萌在升學最關鍵的時候，心理遭受巨大創(chuàng)傷，直到導致讓她高考受損！高考呀，人生有幾個這種決定命運的機會，可萌萌命運的機會就這樣被媽媽的婚外情耽誤了。

看著女兒的日志，黃華萬分憤怒，在尋找女兒空隙，他打電話給在江蘇新浪潮律師事務所工作的律師陸小芳，想委托她起訴楊悅春和丁學峰，向他們索賠萌萌的考分損失費。他沉痛地說道：“萌萌才17歲，她遭受高考創(chuàng)傷，必須要有人來承擔責任。而不管什么愛的理由，婚外情都是不道德的，滑落其中就需要付出代價?！?/p>

7月2日，根據黃萌萌高中同學提供的線索，黃華在南京一家麥當勞里找到了準備打工的女兒。黃萌萌所受的委屈和付出的犧牲讓她對母親心存怨念，在爸爸的鼓勵之下，她也參與到起訴中。她說：“媽媽為我付出了很多，但她的婚外情，確實影響了我。我的高考已經失敗，我也需要他們給我一個說法。”

記者從律師事務所了解到，索賠高考考分損失費，這在全國還是首例。目前律師已經開始調查取證。律師認為，楊悅春和丁學峰并不是主觀上要故意影響黃萌萌的復習，卻在客觀上形成了破壞孩子正常學習環(huán)境、學習心態(tài)，從而影響高考結果，影響孩子前途命運的事實。黃萌萌的錄音和她實時更新的空間日志就是更好的證明。從民事賠償的角度，黃萌萌完全可以起訴。律師陸小芳說：“雖然考分賠償的訴求很罕見，但只要掌握充分證據，我是有信心勝訴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