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小拳
【故事簡介】
前世金牌記者,今生書肆老板。身為穿越創(chuàng)業(yè)型人才,賈無顏在古代將八卦書肆辦的風(fēng)生水起,還培養(yǎng)了一批死忠讀者。直到她遇到了那個長得跟自己上輩子的死敵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陸程容。賈無顏覺得這就是所謂的:久旱逢甘露,一滴,他鄉(xiāng)遇故知,債主……
(楔子)
凌波城,八卦書肆。
一群群眾圍在書肆外,每人手中都拿著一本《八一八》,面部表情有些激憤。
“讓你們老板出來!”群眾甲朝著站在面前的掌柜大聲叫嚷。
“我們老板外出采風(fēng)去了,下一期《八一八》出刊在即,而我們書肆的新聞、趣事都是以真實故事為背景……”掌柜正努力地解釋著。
只可惜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我呸,別裝了!街尾新開的那家天涯雜談社已經(jīng)把你們家起底了,說你們周刊里的所有故事都是你們老板杜撰的。七日之內(nèi),如果不給我們一個解釋,我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疑似領(lǐng)頭人的群眾乙擲地有聲地說道。
群眾乙話音剛落,便贏得一片附和之聲。
而后不知道鬧騰了多久,人群才終于漸漸散去。
直到最后一個鬧事者的身影消失不見,嚴(yán)掌柜才苦著一張臉朝著門后比了個手勢。
之后便瞧見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子從陰暗處走了出來。
“老板,讀者們來勢洶洶,這可如何是好?”嚴(yán)掌柜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苦著一張臉說。
“天涯雜談社?”女子瞇了瞇眼睛,漂亮的眸子里掠過一抹兇狠。
(一)
西街巷尾的一家店外排著長長的隊伍,路過的人無不投去好奇的目光,更有甚者,干脆站在后面跟著排起隊來。
賈無顏就是這排隊大軍中的一員。
身為八卦書肆的老板,她本來是想來這憑空冒出的天涯雜談社打探打探情報的,結(jié)果連對方的大門都沒進去,就被一眾排隊的人趕到了隊伍最末處。
她萬萬沒想到,今個兒居然是天涯雜談社招聘掌柜的日子,如此深入敵方內(nèi)部的良機,她當(dāng)然要好好把握!
當(dāng)賈無顏在腦子里第一百零八次演習(xí)面試場景的時候,終于輪到了她。
一卷涼席擋住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清里面所坐的到底是何人,只能透過涼席的縫隙間,看到里面隱約坐了一名男子。
“自我介紹?!币荒ê寐牭哪新晱臎鱿瘍?nèi)飄了過來。
“賈美麗,芳齡十八,優(yōu)點是長得好,必定能為店里吸引更多的客戶?!辟Z無顏一臉從容地將早已想好的假名報了出來。
“你對街頭的那家八卦書肆有什么看法?”男子悠悠問道。
嘖嘖,看來這是在考她對行業(yè)的認(rèn)知度。
“八卦書肆,以《八一八》出名,每月一刊,內(nèi)容簡練生動且節(jié)奏快,話題與時下熱度相符。特別是其中的‘猜一猜板塊,每期均以名人為題,卻又不點出姓甚名誰,而是讓讀者自行猜想,此模式吸引了一大批讀者?!辟Z無顏如數(shù)家珍地介紹道。
“那你覺得,我們社跟八卦書肆相比,優(yōu)缺點是什么?”男人像是對她的回答頗有興趣,聲音略微加快了些許。
“缺點嘛,一是起步晚,二是知名度不夠大?!辟Z無顏頓了頓又道,“不過,聽聞八卦書肆近日負(fù)面新聞纏身,說他們的新聞的真實度有待考察,我覺得這個倒是咱們的一個突破點?!?/p>
賈無顏眸光幽幽地看向涼席,想要一睹那幕后之人的真容。
想不到這個面試官還有兩把刷子,問的問題針對性極強,像是個識貨之人。
“哦?那你覺得可以怎么突破?”涼席后傳來輕敲桌面的聲音,男人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這回,賈無顏倒是沒像剛才那樣立即回答,漂亮的眸子烏溜溜地轉(zhuǎn)了一圈后,才慢悠悠地開了口:“你又沒說要請我,若是我說出了突破的法子,到時候你卻翻臉不認(rèn)人,我豈不是虧了?”賈無顏語帶輕笑地說道。
話音剛落,便聽到那男子的輕笑聲從涼席后飄了出來。
“姑娘見解獨到,愿意來我社幫忙,我當(dāng)然求之不得,只是不知姑娘對工錢有何要求?”男子站起身,等著她的回答。
“十兩一月,包吃住?!辟Z無顏報出心底的價碼。
“十兩?我這告示上寫的可是一兩?!蹦腥诵χf。
“一兩是普通掌柜的價碼。我嘛,可一點也不普通?!辟Z無顏聽那人的語氣,便知道今天的面試十有八九是成了。
坐地起價其實是一門藝術(shù),適當(dāng)?shù)母邇r能夠襯托出自身的價值。
“成交。”
聽到?jīng)鱿箫h出來的兩個字,賈無顏十分滿意地笑了笑。
那男子說完之后,便掀開涼席朝外走來。而賈無顏那燦若山茶花般的笑容,卻在看清楚那人的長相后,迅速地枯萎了下去。
那人穿著一襲月白色錦袍,玉冠束發(fā),手持折扇,面容清俊異常,一副翩翩公子模樣。
只可惜,賈無顏卻沒有半點心思欣賞他的容貌。
誰能告訴她,為什么眼前這貨居然跟她“上輩子”的宿敵,二十一世紀(jì)《扒一扒》雜志社的主編陸程容長得一模一樣?!
這簡直就是:久旱逢甘露,一滴。他鄉(xiāng)遇故知,債主。
(二)
穿越過來大半年的賈無顏,第一次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塞。
說起她跟陸程容的恩怨,簡直可以出一本書,還是可以分上、中、下三冊的那種。
當(dāng)初在二十一世紀(jì)時,她和陸程容同為《扒一扒》旗下的金牌記者,恰逢主編退休在即,她和陸程容便成為繼承主編之位的“唯二”人選。
那時剛好遇上某天后產(chǎn)子這件事,主編便定下規(guī)定,誰能拿到天后產(chǎn)子后的獨家訪問,誰就是下一任主編。
為了那一戰(zhàn),賈無顏不眠不休地在醫(yī)院外蹲點,每日堅持不懈地對天后的經(jīng)紀(jì)人發(fā)動苦肉計攻勢,終于在她堅持了一個月之后,經(jīng)紀(jì)人松口,愿意給她一個機會。
誰知天不遂人愿,到了約好的訪談那日,她大姨媽突然來襲,痛得她死去活來,于是她不得不半路去買了止痛藥,從而導(dǎo)致去晚了十分鐘。當(dāng)她到了那兒的時候,就瞧見陸程容那廝優(yōu)哉游哉地拿著錄音筆,捷足先登地開始了采訪。
天后的經(jīng)紀(jì)人見到她時,還一臉羨慕地對她說:“你男朋友真好,說你今天不舒服,所以替你來做采訪?!?/p>
一句話說得賈無顏簡直恨不得當(dāng)場吐血。
然后她就兩眼一抹黑暈了過去,等醒來之時,就成了一名時髦的“穿越者”。
面對此等不共戴天之仇,賈無顏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試探一下,看看面前的這人到底是不是也是穿過來的。
“老板?!辟Z無顏嬌媚一笑,朝著站在不遠(yuǎn)處的陸程容拋了個媚眼。
“美麗,你來得正好,這是我新進的一批書,你幫忙分門別類整理好?!标懗倘轃o視她的眼神,指著面前厚厚的三摞書說道。
“好的,老板。不知你今年貴庚,哪里人士,可有婚約呀?”賈無顏拿起一本書,笑著問道。
“二十有三,本地人,無婚約在身?!标懗倘菅院喴赓W地回答。
“那你可有兄弟姐妹?心上人?”賈無顏不死心地往前湊了湊。
“咳,賈掌柜,昨日我讓你背的《工作守則》可有背熟?”陸程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放下手中的書,轉(zhuǎn)過頭來。
他的這一動作,讓兩人間的距離近了不少。賈無顏仔細(xì)瞧去,他那張俊朗的面龐上肌膚如玉,清澈的雙眸上是根根分明的睫毛,長長的睫毛在陽光的照耀下形成了一小圈陰影,落在了眼瞼之上。
“現(xiàn)在考考你,《工作守則》中第五十三條是什么?”陸程容一臉嚴(yán)肅地問道。
“書社內(nèi)禁止內(nèi)部戀愛,伙計禁止對東家產(chǎn)生仰慕之情,即使產(chǎn)生了仰慕之情,也應(yīng)該盡快揮劍斷情,明確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辟Z無顏倒背如流地說了出來,直到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都說了些什么。
昨天背的時候太不走心,以至于她壓根沒發(fā)現(xiàn)還有這么一條不要臉的內(nèi)容存在!
“老板……”
賈無顏剛想說“老板,你想太多了”,卻被陸程容打斷。
“下一期的連載出本在即,此事事關(guān)重大,是我們能否打敗八卦書肆的關(guān)鍵,一定不可掉以輕心?!标懗倘萸辶饲迳ぷ樱?jīng)地說道。
賈無顏腹誹起來:我不過是想打探一下你的家底,看看是否有什么黑暗歷史可以挖掘,陸先生,你的腦補能力是不是太強大了一點?!
就在賈無顏無奈地在心中吐槽之際,陸程容的聲音再次飄了過來:“家中獨子,父母健在,暫無心上人。”聲音依舊清朗,只是氣勢比方才弱了兩分。
賈無顏抬頭看去,仿佛在那俊顏上看到了一抹幾不可見的緋紅。
嘖嘖,無緣無故的,害羞個什么勁呀!
(三)
經(jīng)過賈無顏連日來的觀察,她發(fā)現(xiàn)除了長得像之外,這貨跟她“上輩子”的那個死對頭幾乎沒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這廝無辣不歡,“上輩子”的陸程容卻滴辣不沾。
這廝偏愛素色,“上輩子”的陸程容卻是只“花蝴蝶”。
總而言之,除了撞臉和同名外,幾乎找不出兩個人之間的共通點。
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賈無顏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反倒有那么一點點惆悵。
“大概是因為不能手刃仇人吧!”賈無顏這么對自己說。
賈無顏看著跟前一本本即將發(fā)行的《天涯雜談》,在心底把陸程容踹了一百零八遍。
這上面說《八一八》為了吸引讀者的眼球而捏造新聞,導(dǎo)致群眾惡意揣測,對許多無辜人士造成了傷害。
比如杏花村的張某,因為受不了輿論壓力而投井自盡。
又比如隔壁縣的趙某,因為被《八一八》影射花心,導(dǎo)致未婚妻離他而去,自此他萬念俱灰,遁入空門。
一樁樁、一件件都慘絕人寰,把她的罪行說得罄竹難書。
這真是什么仇什么怨吶……
“老板,這些說的都是真的嗎?”賈無顏狐疑地發(fā)問。
“當(dāng)然……”陸程容拖長尾音,頓了半晌,“不是?!栋艘话恕飞蠈懙娜宋锶紱]有用真名,我到哪里核實那些人到底姓甚名誰去。”
“那你還……?”賈無顏瞪大了眼睛,對陸程容的認(rèn)識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群眾想要的是什么?關(guān)注度和熱點!做沒做過很重要嗎?如果重要,八卦書肆就不會混得這般風(fēng)生水起了。對待同行不需要手軟,知道了嗎?”陸程容拍了拍她的頭,語氣寵溺地教育她,“明天就是《天涯雜談》發(fā)行的日子了,你帶點書,早點去八卦書肆門口占領(lǐng)有利位置,順便造勢,到時候我會帶著苦主們來跟你匯合?!?/p>
“好的?!辟Z無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對了……”陸程容輕輕地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想要拉回她的注意力。
“怎么了?”賈無顏仰起頭,巴掌大的小臉上寫著迷茫。
“還記得《工作守則》第五十四條是什么內(nèi)容嗎?”陸程容雙手環(huán)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的答案。
“如員工對書社有巨大貢獻(xiàn),在甲乙雙方都認(rèn)可的條件下,第五十三條可做出更改。”賈無顏流利地背了出來。
“咳,明天一戰(zhàn)如果成功了,我們天涯雜談社的地位便會扶搖直上,如此一來你也算是對書社有巨大貢獻(xiàn)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來書社是為了什么?!标懗倘萸辶饲迳ぷ?,神色端正肅穆。
什么,他都知道了?難道我暴露了?!賈無顏心底翻滾起驚濤駭浪般的恐慌。
陸程容緩緩又道:“你十指纖纖,衣料不菲,想必定是家境優(yōu)渥。如今你肯來這兒拋頭露面當(dāng)掌柜,應(yīng)該不是求財,那么就是另有所求了。從你來的第一天,我就發(fā)現(xiàn)你經(jīng)常偷看我,并且對我的家境和婚配與否特別關(guān)心。我想,你肯定是對我有意思?!标懗倘萦行┬邼卣苏律?,而后從腰間取下一塊玉佩,遞到她的面前。
“而我呢,也、也對你有意思。只是《工作守則》這種東西不可輕易廢止,所以如果明天咱們成功了,我、我便愿意娶你,此物為證?!标懗倘莸目☆伾戏褐梢傻募t色,說完他便匆匆轉(zhuǎn)身離去,完全不給她反應(yīng)的機會。
賈無顏反應(yīng)過來時,陸程容早已消失不見。
她拿起面前的那塊玉佩,只覺觸手生溫,玉色澄凈,想必一定價值不菲。
凝視片刻,她終究還是將玉佩放了回去。
明知他不可能成功,就不應(yīng)該有多余的幻想。
賈無顏的眸中掠過一抹淡淡的悵然,最終淹沒在了層層摞起的書冊之中。
(四)
一大清早,八卦書肆外便前所未有地?zé)狒[。
因為今天是《天涯雜談》出刊的日子,上一期《天涯雜談》的主編專欄里預(yù)告本期會拿出強有力的證據(jù),具體陳述《八一八》作假的詳情。
還因為今天是《八一八》的老板公開迎戰(zhàn),澄清造假一事的日子。
八卦書肆還未開門,門外那桌案上擺著的一摞摞厚厚的《天涯雜談》便已經(jīng)吸引了無數(shù)看客。
在無數(shù)探究的目光中,一名女子施施然走到了案前。
那女子容顏姣好,穿著一襲緋色如意月裙,發(fā)間別著珊瑚流蘇銀釵,玉頸微轉(zhuǎn),便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將她整個人都襯得猶如一朵艷麗的山茶花,雍容華貴。
“這不是天涯雜談社的賈掌柜嗎?”眼尖的路人甲驚呼出聲。
“還真是!她以這樣的陣仗坐在這,看來天涯雜談社是要砸場子了!派美女坐鎮(zhèn),好計謀!”路人乙眼放精光地看向賈無顏,興奮地開口。
就在群眾的議論聲越來越高之際,陸程容終于出現(xiàn)了。
他穿著一襲淡青色錦袍,長身玉立,朝著人群走來,甫一出現(xiàn)便將周圍的人全部襯成了渣渣。
看來無論哪里,都是看臉的世界??!
賈無顏看著那熟悉的面容,暗暗腹誹。
“美麗。”陸程容走到她的身旁,朝她淺淺一笑。
聽到周遭那此起彼伏的起哄聲,賈無顏第一次有點痛恨自己起的這個名字,實在是——太土了!
賈無顏看向陸程容身后的兩個人,知道他們就是陸程容所說的人證了。
“人也聚集得差不多了,咱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賈無顏淡淡地開口。
“嗯。”陸程容看了一眼在場的人,點了點頭。
“父老鄉(xiāng)親們,在下是天涯雜談社的老板陸某,承蒙各位關(guān)愛,相約今日一同揭發(fā)八卦書肆的陰謀!這兩位便是我踏破鐵鞋尋來的苦主,他們都是深受八卦書肆的荼毒的可憐人!這名書生,因為被《八一八》的內(nèi)容影射,導(dǎo)致趕考失利,十年寒窗苦讀一朝盡費。這位小姐,也同樣因為被《八一八》影射不守婦道,慘遭退婚,自殺未遂后幾欲出家為尼!有此書肆,實乃我國之悲哀!”
聽著陸程容義正詞嚴(yán)地解說,賈無顏突然想到,這廝以后失業(yè)了,說不定還可以去茶樓說書。
如此一來,她心中的不安便減輕了兩分。
群眾的情緒此時已經(jīng)完全被調(diào)動了起來,開始自發(fā)地喊著口號,要讓八卦書肆的老板出來給大家一個交代。
叫喊聲震耳欲聾,賈無顏看著群情激憤得差不多了,這才站到凳子上。
“我就是八卦書肆的老板,賈無顏。”賈無顏的聲音并不算特別大,不過剛才她站上凳子的動作就已經(jīng)為她吸引了大部分目光,這時話一出口,頓時鴉雀無聲起來。
所有人都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望著她,包括站在她身邊的陸程容。
“這位書生,剛才陸公子說你趕考失敗,請問你是哪年哪月進京趕考的呢?”賈無顏聲音婉轉(zhuǎn),抬起妙目看向那位書生。
“我、我、我……”書生支支吾吾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這位姑娘,請問你想要出家為尼,看上的又是哪家尼姑庵呢?”賈無顏眸光一轉(zhuǎn),看向了那名女子。
“我、我、我……”女子像是被書生附體般語塞起來。
“所以,真相是什么?”賈無顏的聲音陡然間提高,循循善誘道。
“我們收了陸公子的錢?!眱扇她R刷刷地開口,說出讓所以人震驚的答案。
看到那兩人痛定思痛、追悔莫及以及悔恨萬分的表情,賈無顏突然覺得自己的錢花得還是滿值的。
她下意識地去看陸程容,只見那張俊朗如玉的容顏上的表情諱莫如深。
是喜是怒,無人猜測得出。
(五)
賈無顏本想著如果陸程容因為此事而一蹶不振,她可以為他大開方便之門,讓他來八卦書肆做個掌柜。
畢竟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拯救失足青年是人人有責(zé)的嘛。
只可惜,她還沒來得及說出替對方規(guī)劃好的未來,情勢就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
陸程容不知何時走到了人群中,微微仰首,看向站在椅子上的她,眸中一片傷痛。
“你說你傾慕我多年,所以死乞白賴非要來我天涯雜談社中做掌柜,我信了?!?/p>
“你說能日日看著我便覺得心滿意足,此生無憾,我也信了?!?/p>
“可原來你所謂的傾慕多年,不過是為了知己知彼而做出的權(quán)宜之計,日日相對,也不過是為了能夠知道我今日到底做了怎么樣的安排?!?/p>
陸程容的聲音綿延著憂傷,讓場上的氣氛陡然間陷入了一陣沉悶之中。
“這是我家祖?zhèn)鞯挠衽澹鞠胍浻枘愕?,等到此事結(jié)束之后,我便會正式請人去你家提親。可是今日看來,怕是沒有必要了?!?/p>
“賈老板,自此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但你我,怕是再也不會相見了?!?/p>
陸程容輕嘆一聲,手中的玉佩輕輕滑落,伴隨著一片驚呼之聲,終是落在地上,碎成數(shù)片。
賈無顏再抬眸看去時,那抹淺青色的背影已經(jīng)消失無蹤。
“賈老板,雖然我收了陸老板的錢,也收了你的錢,但是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做人不可以這么昧良心!”方才那名書生走上前來,將一包銀子扔在地上。
“賈老板,大家都是女人,面對陸老板這種一片深情的男人,你怎么能如此踐踏他的真情呢?!雖然陸老板也有弄虛作假的嫌疑,但是人家是真心對你的。你利用人家的真心,踐踏人家的感情,真是太可恥了!”那名女子也跟著走上前來,義憤填膺地將銀袋扔在了地上。
兩人的話像是導(dǎo)火索般,將眾人的憤怒點燃了。
“無良奸商!”
“感情騙子!”
“無恥之徒!”
諸如此類的叫罵聲,終于將賈無顏從震驚中拽了回來。
死乞白賴地要去做掌柜?
日日看著他便心滿意足了?
加上方才那書生和女子及時“調(diào)轉(zhuǎn)槍頭”。
賈無顏方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中計了!
踏,馬,的!
枉她剛才還心心念念替這家伙規(guī)劃未來的出路,敢情被逼得無路可走的人竟然是自己!
“大家聽我說!”賈無顏用最大的分貝喊了一聲,企圖讓憤怒的群眾冷靜下來。
奈何在場的大多都是男人,對于她這種“利用感情獲取利益”的行為痛恨至極,以至于她的聲音完全被淹沒在了浩瀚的人群中。
就在此時,一個擔(dān)著雞蛋簍的商販從路邊經(jīng)過。
然后,無數(shù)的雞蛋猶如漫天“蛋雨”般朝她襲來,站在最高點的她,變成了所有人瞄準(zhǔn)的對象。
當(dāng)不知道被第幾個雞蛋砸中后,頭昏腦漲地滑下凳子時,賈無顏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個賣雞蛋的肯定也是陸程容那個賤人弄來的!
(六)
賈無顏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便是自己被高高吊起的右腿,以及嚴(yán)掌柜那滿是擔(dān)憂的臉。
“老板,你可算是醒了,嚇?biāo)牢伊耍 眹?yán)掌柜喜上眉梢地對著她說。
“我暈了多久了?”賈無顏眨了眨眼睛,只覺得頭昏腦漲。
“三天了。大夫說你受驚過度,再加上從椅子上掉下來的時候摔斷了腿,傷勢不輕呢。”嚴(yán)掌柜眨了眨眼睛,像是要哭出來一般。
“行了行了,事情解決了嗎?”賈無顏擺了擺手,問出了最關(guān)心的問題。
嚴(yán)掌柜聞言,老實地點了點頭。
“解決了?!”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賈無顏只覺得自己的腦袋瞬間就清明了,“怎么解決的?”
“那天你昏過去之后,讀者們的情緒仍然難以平復(fù),要求我們對他們進行賠償,我、我六神無主的時候,陸老板出現(xiàn)了,替我們賠償了所有讀者?!闭f到“陸老板”三個字的時候,嚴(yán)掌柜的眼中出現(xiàn)了崇拜的光芒。
“陸、陸老板?”聽到這三個字,賈無顏覺得自己的舌頭都要打結(jié)了,“不會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吧?”
還沒等嚴(yán)掌柜回答,門口處就飄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正是在下?!标懗倘蓓斨菑堃琅f俊朗的容顏,出現(xiàn)在了房門口。
看著那廝長身玉立、風(fēng)度翩翩的模樣,再看看自己斷了腿躺在床上,賈無顏簡直恨不得撲上去咬斷他的脖子用以解恨。
“陸,程,容!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啊!”賈無顏氣沉丹田地喊了出來。
陸程容揮了揮手,示意嚴(yán)掌柜退下。
“有什么仇什么怨?說起來可就長了。我剛進公司的時候,你故意給了我一臺壞的攝像機,害得我第一次外拍就空手而歸。我好不容約到女富婆做專訪,你卻跑到采訪的酒店,說懷了我的孩子,導(dǎo)致我的專訪泡湯。諸如此類的事情,我的十根指頭都不夠數(shù)了?!标懗倘葑诖策?,優(yōu)哉游哉地說著。
“你、你、你……”聽到他說起“上輩子”的事情,賈無顏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圓。
“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标懗倘菡A苏Q劭?,壞笑著接下去。
“你這個大騙子!”賈無顏說完這么一句之后,便開始號啕大哭起來。
“上輩子”她為了引起他的注意,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對方卻都視若無睹。
不甘心自己吸引注意的方式未遂,她只好去跟他競爭主編之位。
誰知位子沒搶到,卻讓她穿越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本來她還為了在這遇到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開心了一陣,結(jié)果可倒好……他一來,她苦心經(jīng)營的書肆被毀了,他還要在這兒嘲諷她。
賈無顏覺得自己一定是瞎了眼,“上輩子”才會有那么一點點的喜歡這個男人!
她這一哭,卻讓剛才淡定自若的陸程容亂了陣腳。
“喂喂喂,好端端的哭什么,你那一屁股的債我都替你還清了!”陸程容手忙腳亂地拿出手帕替她擦眼淚。
“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啊……”賈無顏卻完全聽不進去他說的話,仿佛陷入了單曲循環(huán)之中一般,只是絮絮叨叨說著這一句話。
“誰讓你總是無視我的示好。我本來想著替你去把天后的專訪做了,你便可以如愿以償了。結(jié)果你倒好,只聽人家隨口說了一句,就以為我要跟你搶主編之位,甚至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就穿到了這里來。如果不是看到那本《八一八》,本小爺現(xiàn)在說不定就想不開自殺了!”想到發(fā)現(xiàn)自己一朝穿越時的憋屈,陸程容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
那天采訪完,他開開心心地要去找她邀功,結(jié)果卻在回公司的路上出了車禍,醒來時,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到了這個鬼地方來。
“那個訪問你是要替我做的?”賈無顏終于抓住了重點。
“嗯哼,不然呢!我像是那種竊取別人的勝利果實的人嗎?”陸程容幫她擦了擦鼻涕,而后惡狠狠地說。
賈無顏其實很想點頭。
“那你真的不要我還錢嗎?”賈無顏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地問道。
“嗯哼,我不要錢。”陸程容豪氣地?fù)]了揮手。
“那你要啥?”賈無顏下意識覺得這貨沒這么好打發(fā)。
果不其然,對方突然傾身向前,在她那被擦得紅通通的鼻尖處輕輕一吻,而后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人?!?/p>
(七)
八卦書肆和天涯雜談社聯(lián)姻,改名為“天涯論壇”,這個消息成了近日凌波城內(nèi)最大的新聞。
“據(jù)說八卦書肆的賈老板重傷未愈之際,天涯雜談社的陸老板挺身而出,替賈老板還清了巨債。賈老板清醒后,面對情深如許的情郎,終于意識到自己過往犯下的錯誤,決定下嫁他?!边@是版本甲。
“由于陸老板為八卦書肆還清了巨款,賈老板無力償還巨債,所以只得委身下嫁,以身還債?!边@是版本乙。
總而言之,眾說紛紜。
而身為新聞男、女主角的兩人,此刻正在甜蜜地洞房花燭。
“說吧,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賈無顏穿著一身大紅嫁衣,右腿被高高吊起,姿勢頗為不雅。
“往事如煙,記不太清了?!标懗倘莸目☆伾下舆^一抹羞澀。
“哦?”賈無顏聞言,柳眉一挑,手便揪住了對方的耳朵。
“哎喲哎喲,我說我說,是有一次你為了偷拍某歌星的生活照,在KTV里假裝成服務(wù)生,結(jié)果卻走錯了包間,被人拽著玩真心話大冒險……”陸程容小聲說道。
“原來那個奪了我初吻的人是你!”賈無顏恍然大悟。
陸程容的話讓賈無顏想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時她剛剛從學(xué)校畢業(yè),對工作極度熱忱,那次跟拍歌星,是她的第一次任務(wù),所以她格外重視。
結(jié)果她卻因為走錯了包間,剛一進門,便被一個男生拉過去親了一口,她一個托盤砸過去后,便嚇得落荒而逃。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對KTV有心里陰影。
“我的頭可被你砸得起了一個大包呢。”陸程容撅著嘴,賣起可憐。
“好可憐哦。”賈無顏話鋒一轉(zhuǎn),笑著說道。
“老婆,不對,娘子,咱們可以喝交杯酒、入洞房了嗎?”陸程容見對方神色松動,趕忙打蛇隨棍上,眼睛里滿是期待的光澤。
“好呀?!辟Z無顏莞爾一笑,端起面前的鴛鴦杯遞了過去。
只見紅燭微搖,一對璧人交頸對飲,無限旖旎。
“娘子……”一飲而盡后,陸程容心滿意足地走向自己千辛萬苦抱回來的美嬌娘。
“相公……”賈無顏嬌聲輕喚,雙手纏上了面前這人的頸項。
“娘子,怎么有好幾個你?”陸程容眨了眨眼睛,想要確定目標(biāo),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重影越來越多。
“那就對了。”賈無顏眸光一閃,一抹嘲諷從她眼中掠過。
而后,陸程容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待他再醒來之時,只見面前的桌案上留了一張字條,美人早已不見人影。
“哪有這么好的事,花了點銀子就想娶我,美得你肝疼!等你找到我再說吧!”
看著字條背面畫著的、猶如尋寶圖一般的地圖,陸程容簡直想仰天長嘯一聲——我是路癡啊!